这里刚好是一座窄桥的头,两边都是石雕栏杆,仅容一人通过。
桥下面就是护城渠,黑乎乎的淤泥正在不停地冒着巨泡。
泥浆马正在下面呼呼大睡,巨泡就是从它们的鼻孔里发出来的。
泥浆马是一种以泥浆为食的野兽,它们整天瘫在泥水里,只露出脑袋上一双细细的角,角上顶着一只眼球,看起来有些可笑。颜民区的积水地沼泽里也有泥浆马,但个头跟狗跑不多。护城渠里的泥浆马受蚀心湖腐水的影响,个头大得骇人,一旦它们站起来,个头会足足是永夜的三倍有多,像一座小肉山。
漆幕城有严令――不得招惹护城渠里的泥浆马,一是泥浆马叫起来的声音极其难听;二是因为泥浆马要为战争所用,是受漆神保护的野兽。
护城渠的建造是为了防止蚀心湖的水涌向城区,因为蚀心湖里的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若不阻挡,腐水涌入的地方,会令所有的植物枯萎腐烂,所有的房屋在悄无声息中瘫塌。
护城渠里的水和泥各掺一半,几乎从不流动,只是不断“咕隆咕隆”地冒着大泡,像是正在沸腾的粥,这是因为泥浆马整天在渠里翻滚的原故。
永夜听说泥浆马脾气古怪,人多时它就犯困,刚才参观采霜比赛的人那么多,它们就在泥里大睡。但如果少数几个人在湖边行走时,它们就会睁着独眼,兴奋地扭动着,勾引行人来看它们,一旦有东西砸在它的身体上,它就会睚眦必报……
永夜眼睛一直好奇地盯着渠里的泥浆马,并没有太在意堵在他前面的人影,他只是礼貌性地收起脚步,侧了个身,表示让对方先通过的意思。
但对方站着不动。
永夜天生出于对漆色贵族的敬畏,所以决定自己退几步,好把路空出来。
但对方仍然是不动。
永夜看到他左边的空间能勉强过一个人,就决定从那里挤过去。他侧身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那个人立刻一转身,从脖子后面抓住了永夜的衣领,力大无穷地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熟悉这种手法,“又是那个光头!”这句话还未在永夜的脑海里走完,他整个人便被扔过了路边的栏杆,落入了护城渠中。
他在空中划过时,眼睛余头扫到了这人的脸――没错,就是那个光头,黄昏集市里被他用血弧勾伤的贵族。
巨蟾家的那个驼背不是和蛇目大人达成交易了吗?他困惑不解。
永夜落到了一只正在仰面朝天大睡的泥浆马那宽大的肚子上,富有弹性的肚皮立刻把永夜弹了一尺多高,又落了下去。
泥浆马立刻张开大嘴,开始凄厉地尖叫,活像看到老鼠的女人。
又尖又细的叫声,如锥尖般扎入永夜的耳膜里,让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粘稠的泥浆已溅了他一身。
正当他挣扎着想坐在泥浆马的肚子上站起来时,被惹怒了的泥浆马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天空,手舞足蹈,像个婴儿一样大哭大闹了起来。
永夜从它肚子开始顺着两条肥壮的大腿滑落在了泥浆里,被逼吞了一大口泥,还好这些泥虽然粘稠,但并不臭,只是味道有点酸。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种泥的恐怖之处。
这些泥是和蚀心湖涌出来的水混合成的,具有腐蚀性。泥浆马以此为食,吸吸了湖水里含着的毒性和藻类后,又把泥排泄在这里,与再涌出来的湖水再次混合……
永夜的眼睛被蚀伤,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嘴里也被泥浆堵住,叫喊不出来。
泥浆马不依不饶地伸出巨掌,把永夜从泥浆里捞了起来,用力地把他摔在渠边上。
死亡难道就这样来临了?尚有一点意识的永夜悲哀地想。
但死神放过了他。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抛起时,用镰刀,朝前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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