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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湛湛露斯(1 / 2)

天边略有几粒星星,月光半明半晦,刚够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你看清脚下的路。这确实是个逃亡的好天气。

你抓紧这个机会,走得很快。这样等村里人发现你失踪时,你也已经走得足够远了。

明天他的人来村子里时,村人们将无法交出一个你。多好。

这次你若落在他手里,他不过是得到件新奇的玩物,略享受个几天,总有厌倦的日子。可你不过是下个预告,吊起他的胃口,立刻转身消失,从此他的心里总有某处痒痒的落不到实地,直到你做好准备再一次出现,那时便可揪住他的喉咙,啃啮他的五脏六腑,把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都扯出来打碎,用他的血酿成他自己生命的苦杯。

会有这么一天的。

山里的露水很重,不一会儿就把你衣襟都打湿。林间有些夜游的虫子打着黄绿灯盏经过。远远也有些绿光闪动,倒不像虫子了,活似什么野兽的眼睛,一闪,消逝,风里吹来悠长的哀嗥。你的裤管边擦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也许是野蓬,但又似乎有温度。耳旁树冠里呼出咻咻的鼻息。你摘了几把野果藏在衣兜里。

不是不怕,然而兽群未见得就比人群可怕,在哪儿都得努力活下去,不然死也是白死。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你走到了山边,眼前是条官道。你暂时停步,将酸痛肿涨的双足搁在点点露珠的草叶上,且歇息一会儿。

一辆起早赶路的马车辘辘驶来,挺大的,用了两匹马拉着,倒不是载客用,帆布的篷子扎起遮了,也看不出运的是什么。你犹豫一会,没打定主意要不要从你现在藏身的地方冒险往下跳,看能不能正好落在车篷上,然后藏进去——还是等下一个机会?

直接拦在路当中请人带你一程,这个想法你可是基本没考虑过。你是个坚定的悲观主义者、严重的怀疑主义者、无可救药的吃苦主义者。任何轻松、正常、寄希望于别人发善心的主意,都被你目为下策。这个性格会帮助你日后闯过重重难关,但也会为你带来额外的危险。

不过,至少此刻,你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马车夫竟然“吁——”的停下车,嘟嘟囔囔、骂骂咧咧走到草丛边,提起衣服——解个手。

你像条蛇一样溜过去,就滑进了帆布篷里。那里面是好多木箱子,还有麻布包。你蜷缩在它们当中,不出声的松口气,然后睡着了。

它行驶了约有大半天之久,车轮在种种不同路面上颠簸,人声时而变得喧哗、时而又变得零落,将你的梦切割得支离破碎。有某一刻你似乎听到士兵的呵斥声,隐隐觉得凶险,拼命想醒过来,手脚却像死掉一样动弹不得,连眼皮都丝毫也抬不起来。是过度劳累了,身体向你祈求休息。于是你的神智被你的身体关在黑牢中,颤栗不已、无能为力,任人声来了又远去、远去……

“汪汪汪!”一阵狂吠。

你猛然睁开眼睛,噔着眼前苍茫的昏暗,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有个大嗓门在叫:“别叫了——老夏!俺这趟车可不容易,城门口不知盘查谁,紧着呢!咱跟他们虽然是相熟的,还是花了我半荷包的烟,不然叫那些老总兄弟开了箱连搜带拿的,这早晚哪还能送到——我说狗东西,叫啥?!你大爷没拉屎请你吃!——老夏,这可得让妈妈补给我!我可是自掏腰包拦着没让老总搜的。——嘿这狗东西,还叫得没完了!”

几句含糊的声音答应着他,像是隔夜的痰堵在喉咙里,粘乎乎咳不干净的样子。

你头顶的昏蒙猛然被揭开。

那块帆布猛然被揭开。

阳光刺目。

狗们狂吠着冲上来。

大嗓门说:“您瞅瞅这些箱包——嘿!这崽子是打哪儿来的?”

你的眼睛仍然张不开,只是汩汩流下泪水来。

喷着热气和臭气的血盆大口扑向你。

“啪啪啪”几记巴掌声,狗们呜咽着退下,一只大手捏起你的脖颈:“咋会有个小崽子?”

咳不清痰的喉咙尖声低笑:“老鱼头,怪道说你半路辛劳啊,还顾得上生个崽子带过来。”

大嗓门“呸”了一声:“你妈生的崽子!”手把你的头用力摇晃,“你哪来的?”

你可以张开眼睛,看见刚刚叫你刺痛不已的光明,是午后灿烂的阳光,透明透亮筛在树影里,不断摇晃,叫你目眩不已。泪水涌出来,又倒噎回鼻腔,有一刹那你以为自己不能呼吸。

你咳了两声,挣扎着用手指指你自己的嘴巴,发出“呵呵”声,表示你是个哑子。

大手恋恋不舍提着你的脖子再摇两下,把你甩到地上。你一边举手扶住晕眩的额头,一边急着把自己头抬起来,看那两个男人。

一个是车夫,被叫作“老鱼头”的大嗓门,棕黑色的圆脸,鲇鱼嘴,眼睛老是瞪着。

一个是来接车的,被叫作“老夏”的痰喉咙,唇上稀稀拉拉几绺胡须,头顶正中是光的,两侧头发长长留下来,时不时会晃荡到小眼睛前面。

你看着他们,眼神澄彻,像要把这两个人的形像都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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