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辉接过材料,就要当众拆开。被魏科长拦住,他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员,然后把左光辉拉到一边,悄声说:“左县长,要注意保密啊!这是份绝密情报,是刚从敌台的发报中截获的,非常重要。洪专员已经和部队取得了联系,绝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我还有急事,要连夜赶回行署,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魏科长说完就上车走了。
车子远去了。马奇山盯着左光辉手中的那个文件袋,只见左上角印着两个红色大字:绝密。
刘老二家终于到了,刘长河把马车赶到后院停好,刘老婆在长河的搀扶下下了车。
刘老二闻声从里屋出来,兴奋地说:“嫂子呀,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这可咋整呀……”
刘老婆应道:“这个不争气的美玉――让你们跟着操心了。”四下看了一下,问道:“她人呢?”
刘老二赶紧回答:“我已经捎信去了,让美玉回家。”说着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一会儿就能到。”
刘老婆走进屋里,没发现方丽霞,就问:“长河她二婶呢?”刘老二朝四周望了望,“刚才还在这儿呢,走不远。兴许解手去了,一会儿就来。”
刘长河卸了车,给马喂了点草料,就跟着进屋了。见长河进了屋,刘老二问:“长河,你新娶的媳妇怎么样?”
“我妈给挑的,还能错得了?”长河腼腆地回答。
“好,这就好,咱刘家可就指着你续香火了。”
刘长河见二叔客套话说完了,就不客气地问:“二叔,你上次给我家装的粮,怎么比城里别的粮店还贵呀?”刘长河的话显然是在质问刘老二只顾赚钱,连亲情都不顾。
刚见面就让自己下不了台,刘老二尴尬地辩道:“瞧这孩子说的,你二叔还能赚你的钱呀?我那粮食啥成色……”刘老二只好用成色搪塞了过去。
儿子一进门就这么不客气地质问他二叔,刘老婆赶紧训斥道:“长河,别没规矩,咱家这些年能在城里开这么个粮店,还不都亏了你二叔。”然后又转向刘老二说:“他二叔,孩子就是孩子,没大没小的,你别忘心里去啊?我和你哥一直念叨你们的好来着。”
见母亲忽然变了态度,批评起自己,长河嘟囔了几句就不再吱声了。
刘老二说了些家里的杂事,什么县长亲自登门征粮啦,买卖不好做啦,刘美玉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大荒甸子开荒啦……
刘老婆也介绍了些淘儿的情况,什么长得虎头虎脑啦,多么招人喜欢啦,又怎么怎么能吃啦……
再说那方丽霞真是在厕所,她解完手,系好裤腰带,一抖衣襟,刚要出来,一抬头,瞥见刘美玉背着个包出现在门口。方丽霞赶紧跑到正房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往房梁上一搭,打了个上吊扣,脚下放着块砖头垫着,见刘美玉一进屋,赶紧把脑袋伸进了绳扣……
刘美玉一进门,就看到方丽霞上演的这一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抱住她,惊叫着:“二婶――二婶――你这是干什么呀?”
隔壁屋里正在闲唠的刘长河,刘老婆,刘老二听得惊叫声立刻跑了进来,大家七手八脚把方丽霞放下,抬到床上。
刘美玉在边上哭喊:“二婶――你睁睁眼,你这是怎么了?”
刘老二哭得更伤心:“老伴啊,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你走了,叫我可怎么活呀……”
刘老婆也在一旁哭着:“她二婶――她二婶――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方丽霞躺在炕上装作要咽气的样子,眼皮往上翻翻着,闭着嘴,不出气,半晌,又从嘴里挤出些白沫,然后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大嫂,你可――来了,我――我――活不起了!”突然又“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可没法再活了,你们救我干什么呀……”
刘美玉见方丽霞醒了过来,便止住了哭,问道:“二婶,你让洪专员把我找回家,就是看你演这一出啊?”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还不都是为了你!”刘老婆知道方丽霞把自己找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帮着劝说美玉回心转意,见女儿还在胡说八道,只好用话来压她,要不这方丽霞还不知要整出什么来。
“为了我,你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干吗整这个景?”刘美玉生气了。
“你二婶为了你都这样了,你还这么说话,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刘老婆除了拿话压她,没别的办法。
刘美玉知道眼前的这三个长辈在变着法地耍弄自己,真的很生气。本来,在洪涛的劝说下,她已经认识到自己在处理家庭关系上的错误,当初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让自己的亲人为之伤心;以后二婶来找她,又不给开门;出发那天,她亲眼看见二叔二婶在车后撵了好一阵子,哭喊着自己的名字……这样做也太绝情了。今天她决定回来,是想看看养育自己成人的二叔二婶,从而与两位亲人搞好关系;对他们诉说离家这些天心中的思念,也讲讲自己这些天在部队上的感受。她也想好了,要是二叔二婶再跟自己纠缠那桩婚事,也绝不心软,必须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可是万万没想到,方丽霞为自己准备了这一出,又把自己的亲娘从长春请了过来,看那架势,她就明白一准是让不明就里的亲娘当说客,软硬兼施,真假齐来,非要自己亲口答应了这门婚事,才肯罢休。要跟这三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长辈闹翻,她不忍心。可是要自己举手投降束手就擒,她又不甘心。毕竟来之前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现在,刘美玉左右为难,在两位母亲跟前,既不能太让她们伤心,又不能委屈自己,哪儿有这样的两全之策呢?她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于是她掏出手绢,为方丽霞拭擦着脸上的泪珠和嘴上的白沫子。
方丽霞见美玉在为自己擦拭,她被她的爱抚感动着,这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闺女啊!此刻,她觉得自己面前的刘美玉才像一个真正的女儿,这么多天的日夜思念,现在一切都是这么实在,她感到娘儿俩是那么贴心,美玉还是个孝顺的孩子。她认为自己精心安排的这一出好戏,已经打动了她,让她开始回心转意。方丽霞觉得到火候了,她一把握住美玉的手,热泪盈眶地说:“闺女,救救你二叔二婶吧!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把你养大成人的情分上,你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吧!”
刘美玉一下子挣脱了方丽霞的手:“二婶,你咋又来了?”
方丽霞边哭边说:“我们家帮着你爹妈在长春开粮店不说,我们打小就对你像眼珠子似的护着,念完高小,上初中,上了初中上高中,你想上大学了,我和你二叔勒紧裤腰带也照样供着,哪样也没耽误你。就算你二婶求你一回了,好吧?”
“你们为啥非要逼我嫁给那个左光辉呢?你们是不知道他在老家还有老婆孩子啊?”
听说是为左县长有老婆孩子的事才不肯答应,刘老二就说:“这事你放心,马局长、周局长亲口对我们说过:老家的那个老婆他已经离了。”停了一下又说:“那个左县长,咱们惹不起啊,我实话告诉你,要真把他惹火了,我家还能开粮店?开个屁吧!”说完一扭头,生起闷气来。
“孩子,就听你娘一回吧,别死心眼了,当爹妈的还能把自己姑娘往火坑里推吗?”刘老婆刚才没压住女儿,现在见女儿不吱声,也以为她心动了,就帮着相劝,再说,她也觉得在这事上美玉确实有些不识好歹。
刘美玉心烦意乱,她回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絮絮叨叨又没完没了的话的,她受不了这样的轮番劝说。她知道自己今天想要改变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不能再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三十六计,走为上。她决定立刻回垦荒队去。可是,如果再这么一走了之,一定又会很伤他们的心。于是,她只好故伎重演,为了脱身她答应道:“好吧!你们为我是一片好心,这我知道。但也别逼我,让我回去再考虑考虑。今天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刘美玉想用时间来慢慢地帮助他们改变逼迫自己嫁给左光辉的念头。她相信作为亲人,他们是爱自己的,她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改变他们。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背起书包朝门外走去。
刘美玉真是好样的,敢想敢说敢做。不是自己所追求的人,死也不嫁,管你演的是哪一出;那么,一旦遇上了自己心仪的男子,相信她也一定会穷追不舍,绝不放弃的吧!不过,这一次,她让逼迫自己的人存有幻想,也必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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