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大锤、左光辉走出会议室的大门,只见沈大壮领着十名村民赶着五辆大车迎面而来,领头的车上插着彩旗红花。沈大壮见林书记等出来,便迎上前去:“林书记,我们商量好了,怎么也不能因为我们招来了老乡,让你们在粮食里掺面瓜秧子什么的吃,我们村虽然稍稍紧一些,也交上一万斤粮。”
林大锤紧紧握住了沈大壮的双手,激动得热泪盈眶:“沈村长,好兄弟,谢谢了,谢谢各位乡亲们。”
这感人的场面也让左光辉激动不已:“沈村长,你们建村才刚两年,你们自己并不宽裕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也真不容易,走!我领你们去新建的晒场卸粮……”
林大锤和刘美玉吃完午饭,走出食堂,正好遇上刚卸完粮赶来吃饭的左光辉。林大锤主动上前招呼:“左县长,你辛苦了。”
左光辉一抬头见刘美玉挨着林大锤从自己对面走来,惊讶地:“哟,刘美玉同志也在这儿?”
“左县长好!”刘美玉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
林大锤怕左光辉有误会,便站住了和左光辉说话:“在打地塞的时候,我不是让王老虎的枪子儿咬掉一层头皮嘛!她跟着金晓燕当了几天护士,这武大队长非把刘美玉同志派来随我换药、包扎什么的。”
左光辉心里有点儿酸,他瞧着刘美玉说:“你这样的人,一忙起来,要没人提醒你,就把自己什么事儿都抛脑后了。”
刘美玉见左光辉瞧着自己,感到很不自在,就故意走开了。
林大锤听了左光辉的话后笑了笑:“左县长你了解我就好,你可别计较我对你的事儿不关心啊!”
“哪里的话,常局长都跟我说了,你很关心我家着火的事儿,翟主任也告诉我,说你让他想法给我再掂量一处房子。我感谢都感谢不过来呢,倒是我对你不关心,你负了伤,我都不知道。”说完歉意地一笑。
“哦!左县长,嫂子怎么样?”
“还好,还好。”左光辉把头转向别处,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左县长,像咱俩这样的人,整天忙在工作摊子里,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贤妻良母很不容易呀。”
“听说你的媳妇――”左光辉想证实周泰安的消息。
“哎,一切听其自然吧,我那桩子事就不提它了――好吧,你快用饭去吧。明天大批粮食就要进场了,你可要抓紧啊!”
“关键是刘老二那边能不能兑现,那些粮店掌柜全瞧着他呢。”
林大锤拍拍左光辉的肩膀,“这事你放心,我来催着。”
今天林大锤的心情格外好,离开了左光辉,他便径直往刘美玉的房里走去,到了门口见门关着,他犹豫了一下,便去敲门。刘美玉正在洗脸,完后,她拿起镜子照着,热水洗过的脸红扑扑的显得格外俊俏。听到敲门声,便喊:“请进!”
林大锤推门进屋,见刘美玉正在照着镜子,“哎呀,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刘美玉放下镜子,“你对人还有不好意思的?我的大书记。”她笑着望着林大锤。
林大锤被刘美玉俏丽的面容和甜美的笑吸引住了,他第一次认真地欣赏起来。突然,另一个女子也挤进了他的脑海,那是艾小凤。于是他把她们两人比较起来,刘美玉真的很美,她和艾小凤有一些相像,都有红扑扑的脸蛋,一双透着真诚的眼睛;要说不相像,刘美玉个头大,是短发,艾小凤个头略小些,是梳着大辫子的。刘美玉皮肤更白皙一些,鼻梁更挺拔一些,嘴唇更薄一些……
刘美玉见林大锤呆呆地望着自己,有些意外,故意问:“林书记,你看我美吗?”
林大锤想不到刘美玉会问这个问题,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失态,心跳得厉害,说话声音也带点儿颤:“刘美玉同志,咱们不谈这个问题好吗?”
看着林大锤的窘样,刘美玉开心的说:“第一次看到林书记对我态度这样和蔼、谦恭,我真有些受宠若惊了。快请坐,请坐――”
林大锤镇静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目的:“我来是让你去你二婶家,给我盯住明天交粮的事儿,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们两口子变卦呀――”
“嗬,我说呢,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到了关键时刻,我还有利用价值?”
林大锤一本正经地说:“你别气我了好不!跟你谈工作呢,刘美玉同志。”
刘美玉故意卖关子,“哎呀,我的大书记,求我办事,还这么傲气,这刘美玉三个字叫得还可以,’同志’两个字放在里面怎么硬邦邦的,像根枣木棍子似的呢?”
林大锤无奈地说:“平时不都这么叫的吗?”
刘美玉嗔怪道:“不行,今天叫得比平常硬。”
林大锤笑笑,“那我重来。”他望着刘美玉说,“刘美玉同志――这下叫得很亲切吧?”
刘美玉不依不饶地说:“不行!”然后深情地望着林大锤,“要叫得亲切,干脆把’刘’、’同志’三个字去掉,就叫美玉吧!”
林大锤情不自禁地叫道:“美――玉――”
这一声叫得刘美玉心海荡漾,她纵情地格格大笑起来。
林大锤的心有些慌乱,忙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人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美人难过英雄关。”
一句话把两人都臊成了大红脸。
林大锤故意把话岔开说:“你快到你二叔家去吧。你二叔要是开了头,其他掌柜那也就好说话了。”
刘美玉望着林大锤,认真地说:“林书记,说句老实话,我第一次碰上干事像你这么扎实的人。我二叔那人办事呢,连我二婶都说他土鳖,可是没准星的事儿。”
“我这叫铁匠出身――实打实着,快去吧。”
刘美玉站起身,梳理一下头发,不情愿地望了一眼林大锤出了屋。她觉得这个中午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她希望这一刻停顿,然而狼告诉她工作应放在个人感情的前面。
今天本来左光辉心情也很好,征粮的事搞定了,那么艰苦的花子村还主动来交粮。可是,一想起刘美玉和林大锤肩并肩有说有笑的情景,心里顿时就起了阴影,怎么也抹不去。虽说周泰安也说了,林大锤也解释了,可左光辉心里还是酸酸的。为什么刘美玉见了自己要故意走开呢?是厌烦?还是……他不得而知。可偏偏跟林大锤又那么亲近,她就不厌烦呢?他怎么解释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的现象,心里的事解释得了吗?他又想起了问天候的婚卦,卦上明明说自己和刘美玉的姻缘是前世天定,要寻着来路求索探访,方能如愿以偿。既是前世天定,为什么从刘美玉身上却看不出丝毫迹象。“寻来路”岂不是告诉自己去找刘老二方、丽霞,“求索探访”,他的理解是心要诚。只有自己按着那卦上一条条做到位了,便“终成吉祥”,于是,他决定再去一趟刘老二家。
饭后,因晒场有马奇山在负责,左光辉就找了周泰安一起往刘老二家走去。
刘老二饿了两天了,回到家里,方丽霞早给他烫好小酒,炒了几盘小菜,他正舒舒服服地喝着呢。他佩服林大锤丝丝入扣的计谋,要没有自己这个“苦肉计”,怎么能引得全县粮商乖乖地就范呢?不过,在这件事上,自己算是把全县的粮商得罪光了。那又怎么样?他刘老二在乎谁呢?说不定此刻有人正在背地里骂他呢。想到这儿,刘老二心里一乐,他“滋溜”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唇,心里越想越得意。你们爱骂什么骂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权当放个臭屁,关键是自己粮食保住了。陈粮交了,明年还能拿回新粮,多美的事儿。还有陈玉兴那帮混蛋,自以为得意,想收拾老子,没曾想全被老子给收拾了。心里一得意,他轻轻地哼起了小曲儿:“骂一声毛延寿,你卖国的奸臣……”
左光辉、周泰安来到刘老二家,见大门未关,便径直走了进来。见刘老二正喝着小酒哼着小曲,两人心里就纳闷。“刘掌柜,怎么了?关了两天关出好心情了?又唱又喝的。”周泰安首先用讥讽代替打招呼。
刘老二见县长局长中午来访,一时不知所措,赶紧下炕让座,方丽霞也赶紧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赶来。
“刘掌柜,明天什么时候送粮呀?”左光辉一付为公事而来的架势。
“这不,刚才我还和屋里的合计呢,就是车不够,人手也不够,还不知得拉多少趟呢。”
“这情况各家都一样,哟,手怎么哆嗦了,是不是要交粮了,心疼了呀。”周泰安略带嘲讽地说。
“左县长,这么多粮食交出去,谁不心疼呀?”方丽霞端上两杯茶,从话语中她听出借条的事左县长和周局长都不知道,便顺水推舟说道。
左光辉不愿兜圈子,便往话题上转:“嗨!尽管咱们这门子亲事没成,可我丝毫也没难为你们,我左光辉在龙脉,倒不是怕落个不仁义的名声,不过,凭良心,还是挺照顾你们的吧?”
“那是,那是!这些个掌柜们,除了那几个,都夸你人好。”方丽霞信口编瞎话,抬捧左光辉,听话听到这儿,她对左光辉的来意,已猜得**不离十,便问道:“太太来了,挺好的吧?”
周泰安不知深浅,抢着回答:“早走了,左县长这人处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只要你们家不反卦,左县长不带的!”
左光辉既怪周泰安嘴没遮拦,不该把程桂荣丢了的事散布出去,不过好歹把此番来意说明了,也就不再吱声。
这时刘美玉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没想到左光辉、周泰安在屋里坐着,有些进退两难,“哟,左县长、周局长,你们来了。”
左光辉见刘美玉进来,故意端起架子,没站起来,“我是挨家检查明天交粮的准备情况,怎么?你也是来做你二叔二婶的工作的?”
“噢,有这个意思,是林书记布置给我的任务呀!”
左光辉一听刘美玉一口一个林书记,心里一下陷入不快,但脸上仍堆着笑容:“刘掌柜,你有这么积极的女儿,我就更放心了。周局长,咱走吧。”
周泰安站了起来,对刘老二说:“你开了两天会,饿的滋味找着了,刚才我们说的,你好好品品这里的滋味吧。”说完随着左光辉往外走去。
第二天,刘老二正要赶着装满粮食的马车出门,陈玉兴、马立文、孙文怀三个闯了进来。原来陈玉兴一伙人上了刘老二的当,心里又恨又不甘,他们不信刘老二真会舍得把两万斤粮食乖乖交出去,于是,就想看看刘老二这回究竟还有什么方法能扛住征粮。只要他扛住了,那么大家就都能学样。一大清早,三人就约好了来到刘老二家。
俗话说“冤家路窄”,刘老二刚要出门,正好遇见他们仨人进来,就说:“陈玉兴,你们来干啥?给我出去!”
陈玉兴嬉皮笑脸地说道:“刘掌柜,我们来看看你,这粮食――你真舍得交呀?”
刘老二仍没好气地说:“我交不交的,不管你们的事。咱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别来打探什么!我不欢迎!走!”
陈玉兴不阴不阳地说:“本来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这一冒泡,你这井水犯着我们河水了,把我们都拐进去了呀!”
刘老二跺着脚,“我,我还不是让你们给逼的嘛!”
孙文怀阴阳怪气地在边上说着风凉话:“真是自个儿咬自个儿不觉得疼,这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方丽霞见陈玉兴等人缠着刘老二,知道这事得罪了大伙儿,便上前劝道:“行了,行了,求你们行行好吧,别在我们家吵了。陈掌柜,你们就自己行自己的吧,我当家的从昨天回来就一直跟我闹,要寻死上吊的,总算刚稳定点儿,等他消停消停,你们再来!”说着连哄带撵地把陈玉兴、马立文、孙文怀仨人劝出了门。
三人刚走,刘美玉就来和二叔二婶告别,说是要跟林书记回开荒点。刘老二一见刘美玉进来,忙从兜里掏出那张条子,“美玉,你可不能害你二叔啊!你说这林书记说话算不算数呀?”说着求助地望着刘美玉。
“二叔,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当我二婶都说了,要是他说话不算数,你们就找我担保人啊!明年农场打了粮食,到我那儿拉去。”
刘老二嘟哝着:“你们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还是没底儿。”说着赶着马车出了门。
当他拉完一车,回到家里,正准备拉第二车,他的侄儿长河拉粮来了。刘老二正惦记着外面的消息呢,急忙问道:“长河,长春现在粮价怎么样啊?”
长河一边给马喂些草料,一边回答:“下跌呢。”
其实粮价下跌对刘老二是件好事,他应该急于出手才对,在这关键时刻林大锤向他借粮,不正好可以避险吗?粮价下跌,那么政府的收购价更要下跌,陈玉兴他们吃的哑巴亏才大呢。刘老二知道,越不出手越跌得厉害,不情愿也得赶紧出手。可是刘老二弄不明白,粮价为什么会跌。他自言自语地说:“现在青黄不接,政府又到处收粮,粮食紧缺,怎么还会下跌呢?”
“地塞粮库的粮食也进了城,那报纸、电台到处宣传,家家都吃着地库里的粮食,没有人不知道林大锤的,大家都很感激他。”
刘老二更糊涂了,“这里可都在骂他呢。”
这回刘长河不明白了,“林大锤拼着性命与敌人斗智斗勇,带领他们团的战士打下了地库,才弄出这么多粮食,怎么还会挨骂呢?”
“骂他不来硬的来软的,拐弯抹角逼着咱们交支前粮……”
方丽霞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死老头子,你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胡勒勒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刘长河感到蹊跷,“二婶,怎么回事儿?”
“长河,先不说了,用一下你的车,帮着你二叔往粮库里送几趟粮吧。”
刘长河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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