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锤先前只急着下水游到对岸去把东西驮过来,别的没想这么多,经庄大客气这么一提醒,他深感自己冒失,性命攸关,不允许有万一。他庆幸自己留住了庄大叔,真是留住了个宝。
一切都准备得顺顺当当,随着一声号令:“出发!”一个个都像鸭子急着下水,扑扑棱棱地往河中心游去,一会儿岸上的人就只能看见水面上露出的一个个后脑勺了。
刘美玉见林大锤不管不顾地游着,急得她把双手拱成喇叭形大声喊:“林书记――当――心――你――的――脑――袋――!”
水面上传来林大锤的回声:“我――的――脑――袋――在――脖――子――上――呢。”
这话让刘美玉哭笑不得,她急得直跺脚,“好你个林大锤,都这时候了,你还没个正型,你――”
去时是顺风,一袋烟的工夫,十八个勇士全游到了对岸,岸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要驮运过去的油桶和盐。即使两个人抬一个油桶,也很难抬动它,盐呢,就更别说了,浸在水里不但会沉而且要化,怎么办呢?一个个面面相觑。左光辉赶紧脱下身上的棉大衣往林大锤身上披,林大锤随手一推:“你去给别人吧。”结果推来推去,谁也不肯要。那件棉大衣只好躺在地上了。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只听得对岸传来刘美玉喊声:“林书记,把油桶横过来,只要推着让它滚到水里,它就不沉了;运盐,可以从汽车上卸下一个轮胎下来,把盐放在上面既不沉也湿不了了。”
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活。为了确保安全,林大锤决定分两次运。照着刘美玉的话,六个油桶很快就下水了,没过多久,大轮胎驮着一大袋盐也下了水,油桶和盐都在水面上漂浮着,在地上力气再大也没法下手,在水里轻轻一推就可以前进了。
岸上,没有下水的同志齐刷刷地望着水中的十八位勇士。
冰冷的河水中,十八个人像一堵移动的人墙推着六个汽油桶和一个汽车轮胎在缓缓地前行。风越叫越响了,ng也越来越大,每前行一点儿都要付出艰巨的努力,这时才显示出庄大客气预见的威力了,由于腰上系着绳子,这十八个战士成了一个整体,应该不必担心谁会掉队,安全也有了保障。林大锤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猛ng劈头盖脑地向他们压将过来,一切全被掩盖了,岸上的人们心一下子全揪紧了。等ng过去,十八个脑袋又露出来了,人们揪着的心才放松了一下。刘美玉带头鼓起掌来,掌声未落,又一排大ng铺天盖地地压将下来,还是有惊无险,尤其到了河流中心,水流湍急,林大锤等十八个人艰难地游着、推着,速度非常慢,眼看离岸一点点近了,突然一阵大风刮来,随风涌过来一个大ng,把王豆豆面前的轮胎打翻了,眼看着盐袋子从轮胎上滑下,沉入了河底。
王豆豆心疼极了,他解开系着的绳索,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岸上众人喊着:“小土豆――”可是好半天河面上都没他的身影。
王豆豆在河底摸呀摸,没有摸到,他憋不住了,蹿上来又吸了口气,随着涌起的ng花,他像跳龙门的鲤鱼,纵身一跃,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这回他终于摸着了,拖着湿透了的盐麻袋费劲地向岸边游来。林大锤已经到了岸边,他推浮的油桶被楚广地等人接了过去。他又折返去帮王豆豆,好不容易人和麻袋都到岸了,王豆豆站在岸上,看着那从麻袋中往外渗出的盐水,心疼地哭了。
林大锤过来拍拍王豆豆的肩膀,“小土豆,怎么啦,遇到大风ng就受委屈了?”
“我下水的时候,这里有多半麻袋,现在在河里化得只剩半麻袋了。”
庄大客气安慰道:“小土豆,你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没你这半麻袋咸盐,今晚炒菜可就没戏了。”
“小土豆,这些人里面数你游得最带劲儿。”刘美玉表扬道。
“我在河里游的时候,怎么像是听见二妮姐在喊我呢?”
“她在厨房干活呢。”金晓燕告诉他。
庄大客气燃起一堆篝火,“林书记,先来烤烤火吧,瞧你们几个嘴唇都冻紫了,有的还直哆嗦。”
“还是一鼓作气吧!再有一趟就全过来了,烤热了反倒下不去,走吧。”林大锤招呼道。
这第二趟就没第一趟省力了。先不说ng高水急,水冷刺骨,单是体力也明显不赶先前。下水前林大锤再三叮嘱,大家检查一下绳索是否牢靠,来的时候是林大锤打头,这最后一趟,他留在最后准备收尾。当最后六个油桶和一麻袋盐全下水后,一场搏斗又开始了。大家拼命划着水,ng又劈了过来,没想到一个油桶由于ng的力量太猛,脱离了人们的控制,从前面滚了下来。这时林大锤正与王福来、张顺推着一个油桶,见此情景,林大锤大喊一声:“你们俩推好。”然后把油桶顺势往他们二人面前用力一推,拼命向失控的油桶游去。眼看油桶就要砸向王豆豆了,说啥也不能再让手里这袋盐再沉入河底了,王豆豆机敏地一侧身,油桶和他擦肩而过,轮胎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好在没有翻,上面的那袋子盐也安然无恙……
岸上的人此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刘美玉想喊,却又不知喊什么好。每个人的眼神全集中在那只还在下滑的油桶上。
林大锤离油桶近了,突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牵制了自己,不管怎么用力,人却一分一毫也前进不了。他用力一拽绳子,这才发现自己身后那一截多余的绳子被断了的桥墩羁绊住了。他知道自己前进不了,其他十七个人都前进不了,后果不堪设想,不能让同志们的生命受到威胁,不能让运送物资的任务因为自己而受阻,办法只有一个,他迅速解开绳子。就在那一瞬间,油桶来到他面前,他顺势一手搭住油桶,借助油桶的浮力,他和油桶成为了一个整体,虽然人一点没伤着,可是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阻挡得了装满柴油并顺势而下的油桶呢。只见林大锤随着油桶一点点的后退着,离人们的视线越来越远……
岸上的人们拼命地跑着、呼喊着:“林――书――记――”
水中的人们一面拼命划着水,一面呼喊着:“林――书――记――”
林大锤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阻挡油桶的继续下滑,不能说他的努力没有作用,至少油桶的下滑速度减缓了。可是林大锤究竟能支撑多久呢,正在人们担心之际,油桶突然不下滑了,还在一点一点往岸上靠拢,这时人们才看清,在林大锤边上又出现了一张脸――刘美玉。刘美玉的出现结束了人们的担忧,林大锤和油桶化险为夷了。当人们把疲惫不堪的林大锤拖上岸,他已经站不稳了。金晓燕拿来了毛巾给他擦去身上的水,楚广地几人把他拉到篝火边,王豆豆等人立刻都围了上来。望着同志们一张张亲切的脸,林大锤幸福地笑了。
金晓燕提着药箱走来,“林书记,你头上的伤刚好点儿,这回让凉水一泡,恐怕又要发炎了。”说着就给林大锤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刘美玉正在一旁穿衣服,听到金晓燕的话,望着林大锤回敬道:“金大夫,林书记的伤你不用管!他挺好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呢,只要脑袋不离开脖子,他就没事儿。”
林大锤歉意地望着刘美玉,“刘副大队长,没想到你是个小心眼,才这么会儿工夫,就憋不住了,赶紧报复。”
刘美玉一扬脖子,一头秀发飘逸起来,“你没想到的事儿多着呢,刚才的事儿,你想到了吗?”
林大锤不吱声了。
自古英雄救美女,在这北国荒原的龙泉河边却上演了一出美女救英雄,人们谈论着。刘美玉一路上都在幸福地回忆着,当自己游到林大锤的身边,他早已筋疲力尽了,这在刘美玉推油桶时,她已经感觉到,林大锤已经没多大的力气了,当时他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朝她一瞥,笑笑。这一瞥一笑,给刘美玉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刘美玉为自己的行为而骄傲,它至少让林大锤对她不敢再有半点儿轻视,她向英雄证明了在关键的时候,刘美玉也是个有胆量、有智慧、有能力的人。最让她得意的,当然是把心爱的人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林大锤一路上也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这个刘美玉竟有这样的能耐,是自己所不曾想到的。当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是她救了自己,那么果断。在自己最需要援助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身旁,而且有这么好的水性和那么大的力气,两三个男人才能推动的油桶,却凭借她的力量照样把油桶推到了河岸,这一点着实让林大锤惊讶。要是没有刘美玉的果断下水相助,今日之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晚饭后,刘美玉又来到了暂时作为林大锤宿舍的办公室。林大锤正躺在床上休息,见到美玉进来便坐了起来,“哎哟!是我的救命恩人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别跟我套近乎。”刘美玉故意板着脸,“我这次来是要讨还一件东西的。”她撒眸了一下室内,从窗台的漱口杯里拿起那束野菊花,放在鼻子上闻着。
“送人的东西,干吗又要拿走呀?”林大锤笑着问。
刘美玉故意不回答,继续闻着。“喂,我的鲜花被谁闻过了,怎么香味不浓了呢?”她闻了闻花秆和叶,“不但香味不浓,上面还有股子男人的汗臭,肯定是被哪个男人抱过了,是不是?”说完,忍不住笑着,死死地盯着林大锤望。
这下,林大锤猜出了刘美玉此番的来意,看来今天非摊牌不可了,“好哇,好你个刘美玉,你什么时候学会趴我的窗户和门缝儿了?”
“没有啊,我的鼻子对花的气味特别敏感,就跟庄大叔嗅粮食差不多。”
刘美玉这是变着法儿说的,她知道林大锤内心深处爱着自己,但就是不肯承认,否认也同样失策,所以,刘美玉今天是特地来将他军的,要他给个明白话。
林大锤只好认真地说:“刘副大队长,说句老实话,你对我的一片心意我早就明白了,我又不是榆木疙瘩不开窍。我非常感激你对我的尊重,和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的情况也许你知道一点。”
“别说一点,我现在就给你爆出好几点。你信不信?”随后也没等林大锤接话,就说开了:“你的妻子叫艾小凤,你们俩只做了一夜夫妻。你们分手后,她又嫁了人。她不堪忍受封建家规而逃脱,改名刘小凤来到咱们县粮库当了晒粮班班长,正巧遇上来粮库送粮的丈夫,招呼都没打,又被领了回去,而且她现在已经怀孕了……”
林大锤恼怒地说:“你是特、特务?!”
刘美玉激动地说:“这是我的婚姻大事,事关我终生的幸福,我当然要搞清楚。我认准的目标,我一定会尽全力去争取,争取的权力在我,当然这前提是不破坏他人的幸福。我了解你了解她,就是为了争取爱和被爱的权力,要不,我怎么敢轻举妄动。我刘美玉不是个轻佻的人,受过高等教育,是个***员,现在又是开荒大队的副大队长。林大锤同志,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我的感情!”
刘美玉越说越激动,林大锤也激动起来:“刘美玉同志,你刚才说得都没错,可这都是听说,我这个人的性子,你可能还不全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也是很执著的,我非要找到艾小凤不可,亲口问出一句透心话,和她一了百了,我才会真正地面对你!”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我和艾小凤从小青梅竹马,我不相信我们俩的感情已经死亡,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分手。你也许还不知道,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当然也包含你的那份感情。说句心里话,你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够喜欢上这儿的事业,能踏踏实实地在这里工作,已经够令我敬佩的了。不过也请你尊重我的感情,只有真正结束了我和艾小凤的那一段感情,我才能选择自己新的情感生活――”
刘美玉听了林大锤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她笑了,先是有些别扭,继而是变得自然,最后笑得那么开怀。她当然应当尊重林大锤的选择,林大锤对感情的那么专注,更让她敬佩,让她坚信自己的选择决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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