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辉望望洪专员,心里又生出些感动:“洪专员,林书记已经安排好了,是我还没搬。”
“左县长,既然来了,我也该去看看弟妹,她在宿舍吧?”洪涛问。
左光辉有些尴尬:“别,别了,她回老家去了,还没回来呢。”左光辉真怕这位洪专员再刨根究底地问个没完,幸好,洪涛打住了。于是三个人开始重点讨论如何贯彻落实会议精神,以及研究如何开创建设新中国第一大粮仓工作的新局面的具体措施。
当天就定下了第二天先召开各乡村书记村长会议,宣传并部署落实洪专员说的大开发、大生产的具体做法。由左县长负责安排通知,会上,林书记作重点发言。
辉煌的成果,诞生于宏伟的规划,和对规划坚定不移的执行之中。若干年后的龙脉,经济的飞速发展,和这两位新中国龙脉的第一任县长县委书记不无关联。
周泰安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弄清艾小凤现在是长春刘老大粮店的儿媳妇,他立刻把这消息汇报给了林大锤。当周泰安得知林大锤把找艾小凤的事交给了翟斌,就暗暗地着手打探了。他这人除了有这方面的嗜好,更有这方面的能力,并且肯为这样的事出力。为了确保消息准确无误,事先已经来侦察过一次。那次正好艾小凤跟着丈夫去龙门县拉粮去了,就借口讨口水喝,跟他的公公婆婆唠了起来。知道她家是有个媳妇叫林小凤。不知为啥跑了,是她儿子好不容易才从龙脉县粮库把她找着带了回来。见周泰安的话题老钉在他家儿媳妇上,刘老大他们就警觉起来,让他喝完水快走,少打听她儿媳妇的事。所以绝对差不了,事不宜迟,这天一大早,林大锤在周泰安的陪同下,就向长春出发了。
这天,刘老大、刘老婆一大早就到龙脉探望美玉去了,家里就剩下刘长河、艾小凤和淘儿。淘儿一个劲儿地哭,喂他东西也不吃,怎么哄也不行。艾小凤一摸淘儿的脑门,滚烫滚烫的,急得她直喊长河。刘长河正在完成他爹临出门前布置的任务——收拾粮仓,好准备存放新粮,听到小凤的呼喊,急忙过来,见宝宝烧得厉害,还不吃东西,艾小凤又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也出不了门,就急忙抱起淘儿径自上诊所求医看病去了。临行前他叮嘱小凤,今天别营业了,关好门,自己一会儿就回来。长河走后,艾小凤便把大门关上了。
天下事真就这么巧。艾小凤刚把门关上没多大一会儿,林大锤在周泰安的指点下,顺顺当当地找到了刘老大粮店,见院门开着,而房门却紧闭着,就上前去敲门。
艾小凤在里屋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便没好气地说:“敲什么敲,今天不开板。”
周泰安趴着门缝说道:“掌柜的,开门吧,我们不是来买粮的。”
艾小凤奇怪了,不买粮敲什么门,“谁呀?”边说边向门前走去。
林大锤听出是艾小凤的声音,心里一阵激动说:“小凤,是我呀,林大锤!”
要不说林大锤还好,一听说是林大锤,艾小凤气不打一处来,她紧走几步,两手把着两扇门,好像门外的人是狼是虎,门只要一打开,就会冲进来,把她撕碎吃了似的。她从门缝里看清了,敲门的人正是林大锤,边上站着的人是那天招工时见过的。她冲着门缝喊:
“林大锤,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林大锤用力推着门说:“小凤,你把门打开,听我把话说清楚,你再赶我走也不迟呀。”
艾小凤背转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你走,你走,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声音里充满了苦楚,充满了憎恨。
林大锤听艾小凤一连说出三个“我恨你”,更加肯定这是一场误会。于是,他隔着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小凤,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你一定是误会我了。你现在恨我,但你也得有理由呀,总得开门听我说几句吧!”林大锤的话语里充满了宽容、劝慰,甚至恳求。
艾小凤见林大锤还是死缠不放,想起刘长河说一会儿就回来的话,就带着哭腔哀求道:“林大锤,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再纠缠从前了,要说的话我上回都跟你说完了,现在我啥也不想听。我丈夫马上就要回来了,让他碰到,你麻烦就大了,我求你了,别来搅和我的生活了。”
艾小凤执意不开门,林大锤知道再说也没用了,而且她提醒得及时,一旦她的丈夫回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他无奈地对周泰安摆摆手说:“走吧。”
车离了长春,终于过了那块“龙脉县界”的石碑。林大锤看到原野上一片金黄,麦ng滚滚,一些早熟的向阳地块,人们已经在开镰收割。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让车停下,与周泰安走出驾驶室,登上车后厢,然后关照司机慢点儿开,他要欣赏眼前这壮丽的秋色。
周泰安搞不懂了,在艾小凤那儿刚吃完闭门羹,林书记怎么还有这闲心呢?于是就说道:“林书记,您的兴致真好。我看您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随时都有灵丹妙药,点哪儿哪儿通。”
林大锤知道周泰安是在恭维自己,于是自嘲道:“我是个打铁的出身,粗粗拉拉的,哪儿有什么灵丹妙药,还能点哪儿哪儿通呢,连自个儿的媳妇都没通明白。”
周泰安赶紧说:“这我都看见了,你是真心诚意,这不怨你。”
“那你说,怨谁呢?”
“怨你那个叫艾小凤的女人呗。”
林大锤摇着头:“不对呀,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她嘴里直喊着恨我呢。”
“那她恨你什么呢?”
“这也正是我搞不通的地方。”
今天这事对林大锤来说几乎毫无意义,没有交流,疙瘩就没法解开。他是抱着诚意来的,哪怕遭抱怨、遭指责、遭冤屈,他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艾小凤肯开口倾诉,把一肚子苦水倒出来,把对他的怨恨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林大锤也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艾小凤除了恨还是恨,甚至恨到了不愿说,更不愿见的地步,只求他别打搅她平静的生活。从这些话中,林大锤感觉到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深深地伤害了她。凭着他对艾小凤的了解,她绝不会无中生有胡说一通,来推卸她再婚的责任;更不可能是受人挑拨,谁要想用几句话就离间他和艾小凤的感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唯一能使艾小凤变成现在这种态度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正如艾小凤所说,她确实看见了什么。林大锤扪心自问: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把艾小凤伤害成那样,可是他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他相信:青就是青,白就是白;只要身正,就不怕影歪。今后总会有机会解释清楚的。
艾小凤在屋里听得汽车声渐渐远去,便推开门看看,见早没了人影,就关上门,回到屋里往炕上一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没想到林大锤会来找她。按她那晚所看到的,林大锤是个没良心的,有了别的女人了,就把她忘了。可她也想不明白:既然他把自己忘了,那么,他为什么又几次三番地派人来找,还亲自找上门来?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还想继续欺骗她,继续玩弄她的感情?林大锤有那么轻薄吗?这绝不可能。俗话说’眼见为实’,那晚自己在门缝中看见的一幕是千真万确的啊,那还假的了吗?这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难道人要没了良心,怎么说、怎么做都可以吗?林大锤截然相反的两种行为,又该怎么解释呢?于是,艾小凤陷入矛盾和痛苦之中。她决定不再往那个弄不明白的死胡同里钻,她告诉自己:既然已经许诺了刘长河,就该一心踏实地跟他过,任何不利于他们婚姻的事不去想,任何不利于他们婚姻的事不去做。她一下子想到了肚子里的这个不明不白的小生命,那是自己和长河、自己和这个家感情发展的最大障碍。虽然刘长河能容忍这个小生命,但那也是牵强的,那只是怕她多受苦,但公公婆婆是半点也容不得她携带这个小生命来到他们家的。艾小凤和公公婆婆的关系也日益恶化,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造成的,他们已经恨屋及乌。一旦那个无辜的小生命降生,肯定又将面临比别人更多的白眼、嫉恨和磨难,到时候恐怕连长河也保护不了……
想到这儿,艾小凤怕了起来。她决定趁着小生命尚未诞生,自行堕胎。她忍住了哭,来到后院,看见粮食仓库前有棵大树,树干有一人粗,齐屋顶高处有个分叉,她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要爬上去,然后再跳下来……可是,她从未爬过树,只记得小时候,大锤哥带她去玩,每当她快追到他的时候,他就往树上爬,叫她奈何不得;当她仰头瞧他的时候,他便随意摘些树上的野果、树叶扔她;当她真生气的时候,大锤哥就会麻溜地从树上下来哄她。当然大锤哥也不全是招她惹她,有时,大锤哥也带她去掏鸟窝,给她摘又酸又甜的野果吃……现在看到了树,这些儿时的记忆像飘散的白云又聚了起来。她端来凳子站在上面往树上爬,现在,她的重心已经全部都在树干上了。她双手紧紧抱住树干,试图用箍住树干的双腿往上用力,这一办法真不错,她感觉身子在往上挪动。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挪动着,终于一只手可以攀住上面的树枝了。有手的帮忙,速度快多了,她终于攀上了那个分叉。她蹲在那儿,这是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她试图站立起来,于是抓住一根向上的枝条,慢慢把重心垂直上移,终于又成功了。她不敢向下看,刚才蹲在那儿时,她往下看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她仰头向上望去,她感觉离天近了不少,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这是她有生以来达到的最高高度。她终于看见房顶了,有几家烟囱正冒着浓烟;她看见身边飞过的小鸟,落在离她不远的树枝上,她感到小鸟和她那么亲近,那么平等。一会儿,小鸟飞走了,而艾小凤却飞不走,她明白费这么大劲儿爬上来,不是来观景的,是要努力除去她所憎恨的大锤哥给她留下的祸根。她朝下望望,有些胆怯,她顾不得了,闭上眼,憋足了气,奋力将身一纵,跳了下去。她还来不及感受处于自由落体时的轻松和快感,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只感到浑身一震,脚下有点麻,屁股却很疼。她站起身,望望刚才往下跳的地方,不过才比一抬胳膊高不出多少,她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肚子,知道她希望的事儿没发生,她想多跳几次也许能成,又一次怀着希望向树走去,这时她才发现墙角原来有架梯子,她把梯子搬来搭在房檐,这下她很轻易地爬到了房顶,她站直了身子,明显地发现,现在的高度又比刚才高出许多,地上的一切,仿佛一下子也小了许多,由于来回折腾,她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刘长河回来了,发现艾小凤不在,而通往后院的门却开着。他赶紧放下淘儿来到后院,看见了搭在房檐上的梯子,顺着梯子,发现了正闭着眼睛要往下跳的艾小凤。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把刚从房顶跳下的艾小凤稳稳地接在怀里。
艾小凤睁开眼,看见刘长河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柔情的责备:“小凤,你哪能这么折磨自己呢?弄不好,不但堕不下孩子,把腿摔折了怎么办?”
艾小凤在刘长河怀里放声大哭。
刘长河最听不得的就是女人的唠叨和哭声,他有些生气,说:“我这么说,你也不听,哭顶个屁用啊。如果你连我也信不过,我只好走了,反正和家里都已经闹翻了。”
艾小凤止住了哭声,她知道,刘长河和家里闹翻全都是为了自己。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男人,如果再失去眼前这个的话,那她就惨了。她紧紧地抱住刘长河,喃喃地说:“信——信——长河,我相信你,打此之后,我要是死了,连魂儿都是你的……”
艾小凤啊,艾小凤!满口的饭好吃,满嘴的话难说。你今日说的话,真能一辈子用生命去践行自己的诺言?我们拭目以待吧。
洪专员又来电话催了,放下电话,林大锤径直往左光辉办公室走去。左光辉刚开完粮库各施工组负责人会议,正在闭目养神,见林大锤进来,就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
“左县长,洪专员说的那个选送去苏联参加培训的人选,你考虑了没有?上面催着报呢。”林大锤开门见山问道。
“我想了,可一时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人选,主要是上边的要求太高。”左光辉其实压根连想都没想过。
“我倒想好了一个人。”
“谁?”
“你看刘美玉怎么样?”
左光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她不行!她现在已经是副大队长了,肩负重任,要走了这一摊子怎么办?”左光辉反对当然是出于他与刘美玉的这层关系。现在,他正在努力修复两人的关系,凭他一个县长,娶她一个大学生,一个垦荒大队副大队长,还算般配。而刘美玉一旦出国深造,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先不说她将来回国后前程无量,就连他自己也觉着:再想挽回这门婚事,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即使想努力,也够不着了,当然,这些话是不能放到明处说的。
林大锤见左光辉不同意的理由,只是因为刘美玉刚被提拔为副大队长,于是解释道:“你说的这一条理由无关紧要,副大队长还可以找,而符合洪专员说的条件的人,却很难找到。刘美玉政治上可靠,事业心强,有股子闯劲儿,除了这些基本条件,她还具有一般人不具备的条件:有文化、懂专业,又有俄语基础。除了她,谁也比不了啊。”
林大锤说的句句属实。左光辉实在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说:“还是再考虑一下别的人选吧,这里建场的工作刚开头,正需要她呢,我看不合适。”
林大锤觉得自己把理由都说透了,左县长还是不同意,于是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左县长,你是不是还惦着同刘美玉的婚事啊?”
左光辉被林大锤点到痛处,却又没有勇气承认,只好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林大锤一拍左光辉的肩膀,“你就别假装正经了,左县长,我的老大哥,你们俩的事,全县人民都知道。现在我嫂子来了,你即使想,也实现不了了,白费脑筋还无聊。这,我可说的都是实话呀。”说完笑着望着左光辉,仿佛能从他的表情窥探出他的内心。
左光辉原先倒是想找林大锤就这事谈一谈,没想到反倒被他抢先将了自己一军,弄得好尴尬。他见林大锤正笑着望自己,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我的意思是说刘老二两口子就这么一个过继的女儿,出国的事儿,恐怕他们舍不得,工作也不好做。”
林大锤见左光辉提不出像样的理由,就说:“老人那边好办,只要你不反对,这工作就让刘美玉自个儿去做,你看怎么样?”
左光辉不吱声,按惯例就算是同意了。送走了林大锤,他望着窗外发愣,一朵白云从远处飘来,在他头顶飘过,又渐渐地离他远去了,他心里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隐隐作疼。
午饭后,县政府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参加各乡村书记村长会议的人陆陆续续的步入会场。离会场大门不远的地方,东一簇西一堆的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人成天闲着无聊,县里只要有点大事小情,就少不了他们的身影;除了看热闹以外,也有一些想着看笑话的人,陈玉兴纠集的一伙粮商就混杂在其间。
“林大锤从开荒点回来了,一歇没歇,又把各乡村书记村长都弄到会议室去了,不知他又要作什么妖。”陈玉兴首先挑起了话题。
“明白,他把那六七百个盲流子都弄开荒点去了,你想想,这一冬天一春天不得吃呀?一准儿回来弄粮食了呗!”说话的这个自作聪明,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
“这些个各乡村书记村长这回可要遭罪啰,别看进去时候一个个笑呵呵的,关起来一饿,就全傻了,然后要粮,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这是一帮幸灾乐祸的主儿。
“饿各乡村书记村长,别逗了!那一个个谁怕他呀,都是些穷棒子,哪个没挨过饿呀。”也有人不信林大锤还会用上回那招儿来对付这些人,他们想看看林大锤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王掌柜,你家粮店今天不开板啊?”
“开个球,粮都征没了,城里粮食一紧,粮价就呼呼地往上涨,手里这点儿粮,谁还舍得卖啊?”
“县里的粮店没一家开板的,老百姓买不到粮,直骂娘,有的都跑乡下去买了,乡下的粮价也跟着涨呢。这林大锤还能从他们屁眼里抠出粮食来?”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刘老二也在离陈玉兴他们不远的地方,趴着窗户往里看。他纳闷儿,这回公安局的人怎么就不来了呢?
会场外的这些人,都认为林大锤组织的这次会议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者不善。还是变着法的要粮食,却假借开会之名,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呢,只可惜他们的算盘又一次打错了。
屋里,只有左光辉端坐在主席台前,林大锤正站着做报告,现在,他的报告已近尾声。
“……总之,这一次大生产运动,意义重大。全国解放后,能不能度过粮荒,解决全国人民的吃饭问题,关键看东北,东北看三江,三江看龙脉。作为龙脉人,我们深感肩上的担子的分量,我们要率先走在全国的前头,拉套不松半点劲。同时,我们也感到无上的光荣,历史把这样的重任和机遇给了我们,让我们在东北人民面前脸上有光,在全国人民面前脸上有光,在祖宗面前也脸上有光啊。”
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但是,如果干不好,我们就是一巴掌打在东北人民的脸上,一巴掌打在全国人民的脸上,一巴掌打在我们祖宗的脸上。这,让我们龙脉人丢人现眼的事——我们能干吗?”
“不——能——”会场上喊声震天动地。
“……因此,我再强调一下,大家回去以后,要趁着秋后还没上冻的这一段时间,最大限度的动员男女老少,把地头、地边、村子周围、房前屋后……只要是荒地都开垦出来。凡有大块荒地的,村里要统一安排;凡这次开荒打的粮食,两年不用上缴公粮。”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还有,今秋明春,凡一家能开荒五亩地以上的,五年内,除正常缴公粮以外,一切征粮,绝不摊派——自己的粮食,愿意留就留,愿意卖就卖,一律不加限制!”
底下像开了锅一样,热情顿时高涨。
林大锤在掌声和议论声中坐下,左光辉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一下。他招呼了好一阵子,声音才勉强小了下来。“林书记的报告,非常重要,大家回去以后要抓紧行动,还有一件事就是——”左光辉望望窗户外正聚精会神趴着听会的粮商们,“居民反映粮店不卖粮,居民买不到粮食,有的就跑到村上去买粮。请你们回去告诉村民们,现在粮价好,有就快卖,秋收已经开始了,只要粮食一进场,那价格说跌就跌,新粮上来了,谁还愿意吃陈粮呢?好,散会!”
与会者议论着往外走,人人心里像揣着火种,要尽快回去点燃熊熊大火。沈大壮路过主席台与林大锤打着招呼:“林书记,我们人和村周围的荒地最多,加起来有三五百亩呢,也让我们开了吧?”
“行,就批给你们了。另外,我和你说的垦荒大队和你们换种子的事儿,可别忘了。”
沈大壮拍拍胸脯:“你林书记说的事,我们能忘吗?”
屋里的会结束了,望着走出会场的人们一个个笑逐颜开,陈玉兴这些粮商开始纳闷了。
“林大锤,这人真是摸不透,咋就发善心了呢?”
“净瞎掰,我说林大锤不会饿他们吧。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
“我可不等了,明儿就开板卖粮,再不卖,这些粮全得烂在手里。”
“你还真上了他们的当了?你没听吗?到处都缺粮,那粮价能跌吗?”
……
不管这些粮商心里各自打的什么算盘,总之,第二天龙脉县里没有一家粮店歇业的。当然,许多人是看着陈玉兴这杆“风向标”的,刘老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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