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神父,罗萨独自走在萨拉曼卡宁静的街巷中。与来时不同,至少现在她知道了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阳光温暖了她冰冷的四肢,她渐渐看到了出口。如同小城渐渐地有了温度,就像春天在不远的地方召唤着希望。她下马,先是仰望天空,然后闭上眼睛。这是唯独一次的,她由衷地感受到了责任的重量。她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在切切实实地活着,而且还可以握住未来。
“是你呀,好久不见了……”有人在一旁说话,她下意识张开眼睛,发现竟然又是“希望你好自为之”的法兰特斯先生,而他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的黑发青年同行。
但她此时的心情却平静得不可思议,“哦,是你啊,你好”,像是并不忌讳任何往事。
“哟~真难得,看起来你不讨厌我了”,何塞笑笑地说。她飞身上马,同样微笑地说,“我本来就不讨厌你的。”接着飞驰而去,对此时的她来说,未来就像是自己的目的地,同样触手可及。
看到女儿回家,满脸忧愁的布拉西纳夫人很快换了一张笑脸。即便这是假装的,但也还是无比逼真。对天底下的父母来说,别人的不幸随时都会听说,但那都是与己无关的;唯独自己儿女的喜乐,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妈妈,爸爸最近是否还有什么应酬?”先是愉快地打了招呼,罗萨又漫不经心地问出看似与大局无关的问题。“后天还有一次,在比莱斯家里”,夫人回答得毫不在意。
比莱斯是侯爵的好友,布拉西纳夫人却相当讨厌他。更奇怪的,是罗萨与他的关系却相当融洽。听到母亲的回答,一种极大的可能性让她心中暗喜。“我知道了,妈妈。谢谢您,妈妈,晚安……”她自信满满地同母亲告别,而一个计划正在脑海中诞生。
次日全家在一起用餐,罗萨的兴致高昂到连自己也难以置信,不停地和夏尔斗嘴,偶尔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她原来的生活,似乎又回来了。“对了,爸爸,我好久没见到比斯莱了”,她回头看着父亲,“真奇怪,我竟然有点想他。所以这次宴会我可以一起去吗?”边说着,她一边还提防着夏尔的反击,脸上写满了天真。
原本也是笑逐颜开的侯爵听罢,却了停下来看着女儿许久。“不好,该不会爸爸不同意吧”,她暗暗叫苦。没料,侯爵还是答应得爽快。这让她庆幸不已,以至于因一晚上都沉浸在兴奋之情而无法入眠。
因为夫人与比斯莱有隙,所以第二天,除了在家陪伴母亲的克拉伦斯,布拉西纳家其余三人都一同前去参加宴会。趁母亲不注意,罗萨还悄悄换下盛装,“幸好是在比斯莱家,要是妈妈也在,那就不会允许我穿这样的衣服赴宴了。”她因为事情进展顺利而心情大好,但一路上夏尔的惊异眼神,她也不是没有看见。
比斯莱府邸呈开放平铺式,若是建筑物也能体现出主人的个性,那么这位伯爵的宅邸,也是与伯爵本人一样,彰显出开朗做派。或许正是因为性格关系,布拉西纳夫人才特别不喜欢伯爵。虽然伯爵一向是以“露西娅”,来亲密地称呼夫人。露西娅是夫人的本名,现时基本没人以此称呼她,但只有比斯莱仍旧这么我行我素。罗萨不止一次地想:“妈妈和伯爵也应该是旧友吧,不过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过节。”
看到久违的布拉西纳小姐大驾光临,比斯莱热情地上前拥抱迎接,反倒是冷遇了侯爵。夏尔熟稔地推开了上前的主人:“你这个老家伙,不要碰罗萨”,说罢自己也笑了。
“哎呀呀,夏尔你还是这么无趣……”比斯莱抱怨地说。所谓一物降一物,就是指――“普天之下能说夏尔无趣的人,肯定为数不多,但比斯莱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但热情的主人还是勇敢上前,没有畏惧年轻军人的“警告”,兀自搀住了罗萨。“对了”,比斯莱满面春风地看着客人,“罗萨,你的大小姐母亲怎么没有一起来?”
“你忘了她讨厌你吗?”侯爵插话了。“对对对,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比斯莱茅塞顿开地把一行人引进正厅。
说是正厅,其实是个开放式、见光度极好的空间,类似于摩尔人喜欢的起居室。地面上用厚厚的地毯铺设,夏天则会改用凉席。朝庭院的一面,没有按惯例用石料堆砌,而是采用了米色的帘布。因为近日天气晴朗,帘子自然被卷起,阳光就能洒落进来。其他三面,则是用了暖色调的马赛克墙,这颜色比米色更深、比橘色更浅。抬眼望去的庭院里,种植了金桔和天竺兰等充满异域风情的植物。
在这里用餐,原先的习惯是用矮凳就坐;后因伯爵嫌麻烦,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席地而坐。为避免大张旗鼓带来的各种传言,因此整座府邸只有此处照搬了摩尔人的风格,其他是很正统的基督徒建筑。看上去不免有不伦不类之嫌,但若主人是比斯莱的话,也并非不可想象。所以一言蔽之,伯爵就是这么奇怪的人。
“罗萨,虽然你今天穿的很朴素,但还是遮不住你的美丽啊。”显然,比斯莱也发现了布拉西纳小姐的奇异着装。“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是特地为了衬托自己的美貌才穿的这么简陋么”,罗萨笑了笑说。她心里清楚,比斯莱问这话并不是出于拘泥礼数,而纯粹只是因为好奇。
“哈哈哈……”,伯爵开怀大笑,“罗萨,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古板的双亲啊!”看看朝自己瞪眼的夏尔,继续说:“要不是怕你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兄弟找我算帐,我真想把你娶过来。”而罗萨并不反感比斯莱听起来不正经的话,陪着一起笑起来。
“比斯莱,我爱死你这块怡人的庭院了,但是主人的职责就是差别对待客人么?”
听到这声音,罗萨觉得熟悉,抬头一看,发现又是熟悉的金发青年。“啊,是你啊……”,她感到了吃惊,“怎么……你也认识比斯莱…不,比斯莱伯爵么?”
何塞看着她:“我与比斯莱之间的共同点会比你们之间多,应该是我奇怪才合理吧。”
“是吗?是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本能地想要这么回应对方,却像是开不了口。
说话间,夏尔地走过来,“喂,比斯莱,要是你再不去迎接客人,连我这个外人也看不下去了”,护妹心切让他说了这话。被提醒的比斯莱终于想起了地主之谊这回事,赶忙说着要离开。因此,夏尔的话语成功驱逐了其中一个“讨厌鬼”。
但罗萨拉住比斯莱:“伯爵,请不要透露我的身份,我是说在今天的宴会上……”同时又转头对着何塞,“也请法兰特斯先生同样帮这忙。”
比斯莱只是甩了句“没问题”就走了,自我主义风格的大旗还是被牢牢扛起。而夏尔和何塞,理所当然地只有吃惊,但她不想解释更多,迂回地用怀柔战术请求兄长:“哥哥,还有您。您不会揭穿我的,是不是?”
事实证明,只要针对夏尔,这一招数就会百战百胜。唯独只有金发青年模棱两可地表示同意,“但这只是举手之劳,如果您能有更大的嘱咐相托,我会更加荣幸”,他说。心不在焉地朝他笑笑,她便跑到兄长身旁。
她也无意中看到,此前见过的那位黑发青年又出现,像是何塞的朋友。她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隐约地听到了像是“文森特”这样的名字。
见宾客陆陆续续地已经进来不少,她再次叮嘱了兄长不要忘记刚才的承诺,之后就跑出房间。除了觉得妹妹古怪,夏尔还是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席地坐好,并给她留了位置。但面对父亲的询问,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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