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向左走，向右走
三人在这个小会议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随意聊着天。过了不多一会儿，就听到门口有轻轻的敲门声，然后便传来一个清爽的声音：“田老师，会议就要开始了，学生们都已经坐下了。”门口的人只是在门外如此招呼了一声，却没有进来，应该是特意留下空间给七夕几人叙旧吧。
田园听到这话呵呵一笑，回应道：“麻烦你了小刘，告诉李主任，我马上就到。”她说完这句之后就转头笑着对七夕和杜弘文说道：“好了，既然是这样，我们也走吧。”七夕和杜弘文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一前一后的跟着田园走出了会议室。出门以后右拐，朝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离着房间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能听得到里面传来的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木质雕花大门敞开着，从外面就可以看到台上有个年轻人低头在调试着音响。何伯伯等人还没有过来，自己和杜弘文是年纪最小的，只是过来做个榜样作用，因此来的早一点也是很正常。田园招呼两人在台上的最外面两个座位做了，又嘱咐杜弘文照顾好七夕。这才朝着自己班级的位置走了过去。
此时，已经是大概九点半的时间了。七夕抬头看了看这个会议室，有些类似阶梯教室的样子，只不过前面的讲台换成了高台。杜弘文看到七夕左瞄右看的样子，淡淡地解释道：“六楼是在校庆之前统一装修过。”听到杜弘文这么说，七夕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从进来就觉得这么崭新明亮的，原来如此。
七夕和杜弘文在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虽然没有表现得很高调。但是两人的气质却是奇异的和谐，再加上年纪和台下的学生相差也不大，因此台下的学生在两人坐下之后，嘈杂声反倒更加大了几分。
甚至有那前几排的女生，看着杜弘文眼睛明亮。七夕忍不住笑着调侃：“学长，你在这里还真是白马王子的角色啊。”
“田老师不是都和你说了吗，我高中时候是校草的。”杜弘文反倒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你在一中也是名人吗？”
“我是名人？！”七夕这次可真是瞠目结舌了，现在回想起高中生活，好像只剩下那单调的古筝曲和繁重的作业，根本没有别的感觉。甚至连那时候的同学，似乎也只记得一个和自己从小要好的何雅，至于别的人，已经像那泛黄的照片，虽然很想记清楚，但是却也逐渐模糊……
“你当时可是学校男生的梦中****呢，被称为古典美女。”杜弘文看到七夕脸上略微带出来的一丝惆怅之色，心里有些不舒服，皱眉又冒出这么一句话。听了这话。七夕果然回过神来，但是却也不看杜弘文，只是盯着面前的青花瓷杯发呆：“古典美女？呵呵。”这声呵呵却让杜弘文心里莫名的有些发堵。下意识地看了看她有些黯然的侧脸，不知道为何冒出一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弘文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其中蕴含地情感却很真诚。听得七夕心里也是一热，心情也终于有些轻松起来，再看这会议室也不觉得多憋闷了。她重重地点头：“嗯，只要自己争取，总会好起来的。”
看到她又恢复到古灵精怪的样子，杜弘文心里也舒服了许多。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却回忆起那天下午的场景，虽然自己梦里面一直出现的是那抹略带单薄的身影，白色的棉裙，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里，却又好像是遗世而独立。但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却突然觉得这样才是真实的她，心中便充满喜乐。
七夕感觉到杜弘文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去，调侃地笑：“喂，学长，你干嘛一直看我？”听了七夕这话。杜弘文这才发现自己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难得看到他流露出这种羞涩少年的模样，七夕更加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学长，你该不会喜欢我了吧？！”
杜弘文深吸了两口气，止住了猛然间变得激荡的心情，握着瓷杯的细长手指捏的有些发白。半天之后终于缓缓开口：“是啊，我暗恋你好久了。”
七夕正在无聊地翻着桌上的一张报纸，听了杜弘文这话诧异地回头看看他：“学长，你不用这么配合我的，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听到七夕的回答，杜弘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松了口气，却又带来了更大的失落，甚至还隐隐有些对将来某人的嫉妒，但是最后却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我没有开玩笑。”只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却又坐在那里失神。心里的那根弦，在绷了这么久之后，终于砰的一声轻响，断了。他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平息下来，让身体和手指能不那么颤抖，过了一会儿之后，不经意间却对上七夕的眼神，却看到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迷惑和不解，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忧和了然：“学长，你也很累吧？”
“为何这么说？”杜弘文勉强一笑，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七夕声音也轻了起来：“今天我一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高中时候的自己。”
“我很喜欢仓木嘉措的一首诗。”杜弘文突然说起这句话，也没有看七夕的反应。只是停顿了下，淡淡地开口念道：“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杜弘文的声音并不高昂，也不****，而是带着些栀子花的清爽和幽香。其实这种嗓音并不适合念情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用这种清爽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念出来的时候，七夕却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翻江倒海，杂乱的思绪纷纷奔涌而来，好像是下班途中的汽车，在高速运行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堵在了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本能的开口：“其实还有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有的时候，正因为离得远，所以才有那美丽的幻想和风景。”
杜弘文这时候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有些自嘲地一笑：“喜欢的人要相忘于江湖，不喜欢的人却要整日相对。这就是所谓的责任吗？如果我可以任性一点就好了。”只是声音渐说渐低，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呢喃，七夕根本就听不清他说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七夕不由得伸出手来，略微迟疑了下，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因为做的比较隐秘，所以倒也没有人发现这两人的小动作。
“看开吧。”七夕轻轻地叹了口气，只能如此说道。想到自己的将来，她也没了刚才的兴致，心里沉甸甸的。可能是看出了七夕的担忧。杜弘文勉强笑道：“你放心，你父母会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的，你们家和我们家不一样。”
在气氛有些沉重的时候，七夕却听到会议室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过头一看，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按顺序走了进来。最前面的就是校长和何伯伯，七夕和杜弘文也自觉地站起身来，神情尊敬。毕竟领导的面子很重要，总要做做态。何伯伯经过七夕的时候，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目不斜视地坐到了左手边的位置上。等到这几个人终于安顿下来之后，七夕和杜弘文才最后坐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七夕倒是觉得刚才压抑的心情好了不少，偷眼瞄了杜弘文一眼，却发现他又恢复了那带着些温和淡然的神情，刚才的事情好像只是黄粱一梦。七夕心里却是难过，别人只见得富家子弟的风光，谁又能知道里面的心酸？但是马上她就调整好了心态，微笑看向下面的学生。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老师走上台来，轻轻拍了下话筒，这才拿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同学们安静，今天是我们高三同学历年的激励大会，相比大家也从上几届的学长那里了解到了，我们每年的激励大会，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大家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和目标……”这个年轻老师的话不多，但是句句煽动人心，别说下面的小孩子了，就连七夕听了，都恨不得重新回来大显身手，再次考个好成绩。
还没等领导发言，现场的气氛便已经被这个老师调节的很热烈，看到这个场面，年轻老师也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结束了，马上寥寥几句结束了开场白，直接将话筒递给了最中间的校长。校长接过话筒。清咳一声，有些感慨地说道：“又到了一年开激励大会的时候，我开过的会议不少，但是这个会议，确实我最重视的。因为什么？因为这次会议关系到你们的将来，关系到你们对自己的认知，关系到将来的学校，所以……”
听了半天之后，七夕有些奇怪的轻声嘀咕：“怎么觉得有些耳熟？”杜弘文听到七夕的声音，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每年都是这个稿子，估计校长已经背下来了。”一边是重视学生，一边是万年不变的讲稿，这还真有些黑色幽默的意思。七夕微微一笑也不再吭声，反正这场戏自己和杜弘文只是配角，陪着演就好了。
校长的发言很是平稳，但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即便是这样，也被热情的掌声打断了几遍。等到讲完交给旁边的何志国的时候，校长的脸上明显带着些得意，而何志国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南鲁大学的教授身份，也让底下的学生个个神情激动。当何志国简单的分析了下理科生的就业前景和热门专业的时候，文科生一脸的羡慕，理科生则是个个变成了骄傲的小公鸡，甚至连何志国说的当下几大热门专业都一丝不苟的记下来，很有当作圣旨照办的架势。
在何志国讲完之后，依次便是一个文科的教授，只不过不是南鲁大学，而是另外一个学校，那个学校则是以文科教学水平闻名。这是个中年妇女，清爽利索的短发，简单却有感情的发言，再加上文科教授特有的气质，也是征服了下面的学生。
这样一个个的轮下来，剩下的高三优秀教师、还有主抓教育的副校长，也都随意地说了两句。然后便轮到了杜弘文身上，他沉着地拿起手中的话筒，简单地介绍下自己：“学弟学妹们好，我是杜弘文。”只是这一句话，台下便引起一阵尖叫，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旁边的校长等人只有摇头苦笑，年轻人和年轻人果然是最有共同语言，每年的优秀学生自身发言总是最热闹的一个环节。
“我也是从一中走出的学生，大学可以试着把目标定高一点，更好的学校决定了更好的学习氛围，也会让你们变得更加的努力和奋进……”杜弘文的发言并没有太长，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就交给了旁边的七夕。
七夕镇定了下自己的心情，抬头看向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笑着开口：“清远大学的好处都让你们弘文学长说完了，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这句玩笑话引得台下的学生一阵哄笑，看到这一幕，七夕也心中大定：“那么我就来说说压力的问题好了，虽然高考很重要，但是调节自己的心情更重要……”看到杜弘文都没有说太多，七夕也直接将自己的发言稿压缩了下，只是说了七八分钟的样子，便结束了讲话。
看到七夕朝着站在一边的年轻老师点头，这个老师也会意地走到台前，又激励了几句之后，这才宣布散会。看着学生们按次序走出会议室之后，七夕和杜弘文也陪着校长几人聊了几句，这才终于走了出来。
直到领导们都下楼以后，七夕这才长出了口气：“终于结束了。”杜弘文站在旁边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无意识地点头：“是啊，结束了。”
两人告别了田园，沉默着走到了校门口。七夕开口打破沉默：“学长，你大四还在学校吗？”
“没有，在家里安排的一个公司工作。”杜弘文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哦，那工作顺利。”七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杜弘文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你也是，好好学习。”
“那，再见。”七夕咬了下嘴唇，微笑着看向杜弘文。就看到他也轻轻地点了下头，声音带了些沙哑：“再见。”
于是，两辆出租车，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距离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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