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辞别皇帝和张兼之后,在京城歇息了一晚上,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带着护卫队马不停蹄的奔赴幽州,皇帝见解深远,狄公此次的确身负重任,所以他半刻也不敢停留,一路上也只是风雨兼程,不敢惹是生非,正是因为他们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所以一路倒也没有出什么是非,只是到了幽州进城之时,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幽州,这座历经岁月洗礼的古城本来并不平静,历来都是突厥与中原的必争之地,然而自从突厥与大周那一场场战争之后,武则天虽说见的并不是真正的突厥使团,但是她还是下令不让中原武士在幽州惹是生非,所以此时的幽州本应该平平静静,然而当狄公一行到幽州之时,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如同想象中的风平浪静,而是一派风声鹤唳,戒备大增,城门口更是重兵把守,严查来往可疑之人。
而狄公一行风尘仆仆,进门之时便遭遇了阻拦。狄公带着李元芳和虎敬辉进城的时候,便遭遇了阻拦,那个横么怒目的卫士强行拦阻狄公,死活都不让他们进城,狄公微笑,他历经宦海沉浮,怎会和这一般的无民小卒计较?
因此他只是很淡然的任那人搜查自己的行礼包袱,并不动怒。只是他的修养足够,虎敬辉却并非如此,他奉皇命保护狄公,如若这位深受皇帝宠信的钦差大臣出一点小小的事情,那他丢掉的可就不是一定乌纱帽如此简单,因此当他看到那守城卫士竟然不知死活要从狄公手里抢夺包袱的时候,不由勃然大怒:“放肆!你可知……”说着手臂挥动,狠狠推开那个卫士,那卫士顿时怒气横生,喝道:“你干什么?”手里已经沧浪一声抽出兵刃。
虎敬辉大怒:“你一个小小的军士,竟然敢对钦……”说到此处,他面色忽然一变,续道:“对我亲爹无礼。”狄公微微一笑,和李元芳相顾忍俊不禁。
那军士怒气更甚,大声喊道:“好啊,敢打军官……”正在此处嚷嚷纷乱的时候,一个身穿尉官军服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看见此处乱哄哄的,不禁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前那军士骂骂咧咧,含糊不清道:“队长,这几王八蛋,我要检查包裹,他们不让查。”那队长点点头,看了看狄公,见他气度不凡,倒也不敢贸然得罪,于是客客气气问道:“你是干什么的?”狄公尚未开口,虎敬辉冷笑道:“哼,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配合他说话?”这一下,那队长也是大怒,喝道:“你大胆,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他身后一人答应一声,便纵身上前,想要擒拿虎敬辉,虎敬辉在皇帝身旁多年,什么风波没有见过,哪里会把这几个小小的军士放在眼里,因此只是冷冷微笑。
而便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狄公眼见事情再闹下去便会不可收拾,这和他微服到此的初衷有违,所以不得不站出来解围,笑嘻嘻道:“误会,误会,这是误会……”那队长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是干什么的?”狄公微微一笑,道:“我们是走方的郎中,这两位是我的子侄。”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虎敬辉和李元芳,续道:“他是我儿子,当过兵,性情粗鲁,军爷别见怪,别见怪,啊,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请军爷喝点茶水。”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队长,那队长接过,冷哼道:“你这老先生还有几分知礼,罢了,你们过去吧。”狄公微笑,连连道:“谢谢谢谢,走吧。”虎敬辉怒气未息,一声不吭的跟在狄公身后,走出了检查之处。
三人走了几里路,狄公看见一座茶棚人来人往,生意甚是兴隆,便提议道:“哪里有个茶棚,要不咱们去歇歇?”说着当先向那茶棚走去,李元芳和虎敬辉相视一笑,知道狄公年迈体力孱弱,也没异议,跟在狄公身后走进茶棚。
这茶棚十分简陋,但是人流倒是挺多,显然生意十分兴隆,李元芳深深喝了一口茶水,直感觉满口噙香,余味无穷,心里这段时间来的饥渴交加都在这一刹那消失无踪,情不自禁道:“好茶,当真是满口余香……”狄公微微一笑,道:“这喝茶,喝的是心境,你此时心情愉悦,所以便感觉此茶优良,敬辉此时心境极差,恐怕即使喝茶也是如嚼枯草,食而无味吧。”李元芳怔了怔,看了一眼虎敬辉,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虎敬辉愣了一愣,挠头道:“怎么了?”李元芳忍俊不禁,笑道:“皇帝亲卫果然是威风八面啊……”虎敬辉面红耳赤,窘迫不已。
狄公看看眼前这两个朝廷俊杰斗嘴胡扯,也是莞尔一笑,道:“你啊,这里不是京城,你也不是千牛卫的将军你就是一个郎中的儿子,你瞪得什么眼,似地什么威啊,好端端的让我损失了几两银子。”说罢,三人对视一眼,相对放声大笑。
李元芳笑道:“大人,虎将军可比你这个钦差大臣威风的多了,啊?”说着和虎敬辉两人笑容满面。
狄公肃容,道:“元芳,此事不可多言。”虎敬辉扯了扯衣领,笑道:“大人,我也是……也是一时气愤难平。”狄公微微笑道:“千万别忘了,我不是钦差大臣,你也不是大将军,啊?”此语虽然看似责备,但狄公说话之时笑嘻嘻的浑不似生气的样子,倒似是父子之间父亲在叮嘱儿子一般。
虎敬辉挠头不已。狄公又道:“元芳,敬辉,我看我们还是先找间客栈住下吧,这样也方便以后行事,啊?”李元芳和虎敬辉都是笑着答应,狄公开口,刚要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一人大声嚎叫道:“渴呀,渴……”这么一来,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看向那说话之人。
却见不远之处,靠着城墙竖立着十几根木头柱子,在那柱子上面绑着一些衣着褴褛之人,这些人或老或小,都显然是老弱妇残,却不知道身犯何罪竟然被如此捆绑。
而先前说渴的那人却是一个古稀老汉,那人不停哭喊嚎叫,却无人搭理,狄公正自纳闷不已之时,却见一个军士端着一碗水上前,那军士走到老汉身前,神色无赖之极,曼声道:“想喝水?来来来,喝水呀……”嘴里说着话,手中却将那一碗水尽数到在地下。
非但如此,那人倒完水之后竟然扔掉大碗,狠狠的给了那老汉一巴掌。
狄公大怒,狠狠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混账!”李元芳眼见狄公怒气勃发,低声道:“大人息怒,别忘了咱们的身份。”狄公双目一凝,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几人起身离开茶棚。
走上大街,狄公没有看见心目中的商品琳琅满目繁华的景象,看见的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店铺关闭,商业萧条,狄公大惑不解,但想到几人此来的身份和任务,也只能按忍,耐心的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时间流逝,转眼间已经是夜晚群星璀璨,月色明朗,一片宁静浪漫的氛围,但谁知道,在这明朗的月光下竟然有幽州这等民不聊生的所在。
狄公坐在灯下,看着昏黄的灯光,心思漫漫,思绪万千。李元芳起身给狄公倒了一杯茶,疑问道:“大人,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到幽州来?要说是为了使团被杀一案,我们应该到甘南道的石和川啊,和幽州有什么关系?”虎敬辉也是皱眉不已,疑惑道:“元芳说的有道理,我们来这里,好像有点南辕北辙的样子,大人,您是怎么想的?”狄公转头看了看李元芳,见他一头雾水,不由笑道:“南辕北辙?呵呵,错了,应该是声东击西。说实话,以我来看,甘南道不过是疑兵罢了,我们真正要重力查探的,是这幽州城。”
“哦?”虎敬辉和李元芳对视一眼,道:
“大人这话可让人莫测高深了,不瞒您说朝中大臣都以为您会直奔甘南道石和川,毕竟那里才是使团遇害的地方,您就算不信,可至少也应该看看才对,可是第一个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让您去祭扫北都,这第二个没有想到的是,您既然已经到了太原,却为什么要丢下钦差卫队,直奔幽州?甚至连太原城都没有进?”狄公抚了抚胡须,笑道:“元芳,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还记得在绛帐县那个假传圣旨的千牛卫吗?”李元芳在绛帐相遇狄公,此后遇袭,幸亏自己保护,狄公才闯出重围,后来狄公在皇帝面前进言,免了自己死罪并让自己戴罪立功,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那个夜晚之后,他怎么会忘记?
可是这和来幽州有什么关系?尽管李元芳犹疑,却依旧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
“那你就不应该感到怀疑,”狄公站起身,走到灯光之下,凝视着那缓缓燃烧的蜡烛道:“不光那个假传圣旨之人是幽州口音,就连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也是幽州口音,而且土窑之中的刘金也是在幽州被擒的,这一点难道不奇怪吗?”虎敬辉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波折,可是既然狄公想要直奔幽州,为什么圣旨却命令他道太原祭扫?
虎敬辉大惑不解,抬头看向狄公。狄公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淡淡笑道:“敬辉啊,可不要小看我们的这些对手,他们手眼通天耳目众多,恐怕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因此我和陛下才故布疑兵,声东击西来到幽州。”虎敬辉恍然大悟,不由佩服狄公的深知灼见。
这时,敲门声响,原来是奉命送洗脚水的小二,他放下水之后,转身欲出。
狄公忽然道:“小二,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不知道可否解答?”那小二身形一顿,道:“您说,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狄公笑道:“很简单,这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戒备的竟然如此森严?”那小二诧异的看着狄公,疑问道:“客官您不知道这件事?”狄公兴趣大增,说道:“何事?我从远方而来,倒是真没听说。”那小二恍然大悟,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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