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云雷是何等聪明之人,见到杨广昭神sè发窘,又听允儿这般说,自是手头拮据,无钱可使,当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允儿手中,道:“你爹爹不肯给你买衫子,许伯伯给你买!剩下的钱便交给你爹爹,当作是平rì里花销。”
杨广昭忙道:“大哥,这可怎生使得!”许云雷横了他一眼,道:“如何使不得?这钱是给允儿的,又不是给你的,却要你来替允儿拿主意么!”呵言对允儿道:“你若有何难处,跟许伯伯说便是。你爹爹他是个闷葫芦,有甚么事都放在心里,若要叫他张口向别人乞助,那可比登天还难!”
杨允望了爹爹一眼,迟疑着不肯接,许云雷硬塞进他怀里,这才算是收下了。
当晚杨广昭父子便在关帝庙后进的厢房里宿下。夜里二人同卧一榻,杨允想起白天的事,兴奋难眠,问道:“爹爹,那茶碗里的汤水有甚么古怪么?为何您将碗里的水倒进茶壶中,复又倒了出来,才肯喝下去?”
杨广昭道:“这是帮会里的茶碗阵,作为切口联络之用。”杨允道:“爹爹,我见您喝了茶水以后,又诵了四句诗,却不知是甚么意思?”杨广昭忽地问道:“允儿,你可知许伯伯所在的帮会唤作甚么名字?”
杨允摇头道:“孩儿以前问过许伯伯,许伯伯却不肯说。”杨广昭道:“那也难怪。其时你年纪尚幼,说了也未必懂得。至于帮内诸位叔叔伯伯做得甚么事,你也自然不会知晓了。”
杨允点了点头,只听杨广昭又道:“明rì会中兄弟尽皆去到贾家胡同商议大事,我若将你一人留在这里,总也不大放心,不如明rì爹爹便去向洪山主求乞,请他老人家准你入帮,到时你随我一起赴会,其他兄弟见了,也不会多有异议。”杨允拍手喜道:“好啊,好啊!”
杨广昭压低了声音说道:“爹爹现下要跟你说的事,你可不能透露给旁人知道,即便是至亲之人也不成……”说到这里,想起允儿如今只剩自己一位亲人,不禁心中酸楚,长叹了口气。
他父子二人心意相通,虽只一声叹息,杨允却也从中听出无限悲苦之意,当即伸出手来紧紧握住爹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杨广昭道:“你许伯伯所在帮会,名叫天地会,以拜天为父,拜地为母作名。会中兄弟所做之事,皆是反清复明,恢复汉室的大事……”见儿子眼中一片懵懂之sè,问道:“你知甚么叫反清复明么?”
杨允眨了眨眼睛,道:“反清复明便是将满洲人赶出关外去,恢复明朝汉室。”杨广昭道:“爹爹以前与你讲过,这江山本是汉人的江山,后来满洲人趁闯贼攻占běi jīng,逼死了崇祯皇帝,便和大汉jiān吴三桂联手,闯进关来,把汉人的江山给占了去。如今坐在皇帝椅子上的不是咱们汉人,而是满洲人,此等强盗行径,实叫人忾愤难平!你说,咱们该不该把满洲人给赶出关去?”杨允应道:“应该!”
杨广昭道:“天地会做的便是这件事。其实咱们对外称是天地会,对内则称洪门,当年太祖皇帝的年号为洪武,咱们便就取了这个‘洪’字为名。”说着伸出手掌,道:“允儿,你在爹爹手上写一个‘汉’字。”杨允依言伸出手指,一笔一划地在爹爹掌心处写了个“汉”,笔致稚嫩,疏无间架结构可言。
杨广昭也不以为意,道:“取名为洪门,实则另有一层深意。你把这‘汉’字右半部的‘中土’二字拿掉,便为洪字了。咱们汉人江山落入满洲鞑子之手,岂不是失了中土么?”杨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取名字的那个人可当真聪明!”
杨广昭微微一笑,道:“创建天地会的原有五位,可不止一人。”当下说起天地会的历史来:“康熙年间,福建省福州莆田县林山村九莲山中有一古刹,名为林泉院,江湖上称为南少林寺,与河南嵩山北少林齐名。寺内僧众白天诵经焚香,虔心礼佛,夜里习练拳法,修持功夫。有一天,寺内众僧闻听皇帝张贴皇榜,布告天下,说道西鲁国王出兵进犯,广招天下英勇壮士,入伍纳征,共击敌军,众武僧便想揭榜应诏。其时清军屡战屡败,已然退至潼关,据险御敌,军情甚是险急,皇帝派遣的御林军统领郭廷辉迎战不利,又无良策,皇帝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召集普天下豪杰壮士,助清军扫平贼寇,谕旨令道:‘不论军民绿林,僧道豪士,只要能打退贼兵,皆赏金万两,封为侯爵。’
“林泉众僧身为佛门中人,本不该轻起杀戮,枉造孽障,但是大丈夫保家卫国,实乃义不容辞之举。是以寺内一百廿八名武僧商议妥当,带上兵器,齐赴陕西,助朝廷军队击退了西鲁贼兵。
“待得众武僧班师归朝,皇帝yù对其加官封赏,众僧坚不肯受,说道只想返寺归林,鼓钟诵经,长斋礼佛,再不问世事。皇帝见众僧心意坚决,便也不多强留,当下赏赐金银绵帛,礼器经卷等物,准其归返山林。
“林泉武僧回到林泉院后,过不多久,朝廷忽然派了骁骑营副统领张近秋前来登山拜访。众僧见他随同带着一队兵士,心下皆疑,不知所为何事。那张近秋命人提了数十坛御酒登上寺来,说道皇上感念林泉众僧勇武忠心,助军平叛,且不争仕途,潜心佛门,该当重重褒赏。是以特赐绍兴花雕、泸州老窖、柳林西凤、绵竹大曲等诸般美酒共计五十坛,奖黄铜引磬、紫檀鱼鼓、青铜梵钟等珍贵法器二十具,以及皇帝亲笔御书‘圣泽无疆’匾额一方,以示嘉赏。’众僧闻之,皆大喜,忙叩首谢恩。
“张近秋命人将御赐酒器抬入寺中,与寺中群僧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即拱手告辞,众僧想要留他在寺内小住几rì,张近秋却婉言拒却,兀自带着一队亲兵匆匆下山去了。众僧将他拥送至山门外,挥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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