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两头人斗得个不亦乐乎,谁听得见那门外人说什么。明染躲在墙角里吃吃喝喝,倒是一眼瞥见一个白衣如雪的青年人正站在门口,似是要进来的样子。那白衣青年见里头乱作一团,竟也不惧,只是四下打量了一番,恰好和明染对上一眼。明染瞧这情势不好,便下意识地出于好心使了个颜sè与他,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进来。那白衣青年微微一笑,只一晃身形,便闪到了明染面前,大咧咧盘腿一坐,向明染拱了拱手,道:“偌大一个客栈,竟然只有这一张案子,这位仁兄可愿意与我拼座?”
明染见他显了神通,心道这小小的鸣皋镇何以来了这许多修士?只不过这位白衣秀士客客气气,相貌又生的极为俊俏,着实令明染生不出什么恶感,于是便也苦笑一声道:“自无不可。只不过这店里伙计老板也不知吓得躲到哪里去了,案上就这么些残羹冷酒,倒叫公子笑话。”
那白衣公子爽朗一笑道:“这又何妨?容我去取些别的菜肴来为仁兄佐酒便是。”
明染既知他是个修士,又见他方才进门时的模样,自然是不担心什么,便点头道:“那便有劳公子。”
他话音放落,忽然见案几上凭空多了六七个盘盏,各自盛着些香气四溢的菜sè,兼有一坛子酒水。
“请!”
那白衣公子抓着那坛子酒,倒了满满两海碗,将一碗递给明染,道:“来来,仁兄与我一起把酒看戏!”
这一切只怕不过是眉目交睫之间的事情,明染虽然也有些讶异于这白衣公子的手段,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了那碗酒。两人似也懒得碰杯碰碗的,十分默契地各自端着海碗喝了起来。
这店里争斗着的修士虽是看得出那白衣公子颇有手段,却无暇去分心注意。那白衣公子也不和明染多话,只是一碗一碗地喝酒,顺带帮明染倒上一倒。索xìng这酒并非蒸馏酒,而是喝起来甘甜异常的米酒,明染虽不是什么酒中仙圣,喝上几碗倒也不妨事。
待两人喝到第六碗的时候,那白衣公子忽然打了个酒嗝,一张白净的脸上微微渗出些粉sè,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放下手中碗,对着明染腼腆一笑道:“仁兄见笑了,我虽喜欢饮酒,酒量却是浅窄的很。”
再淡的酒也是酒,明染此时也微微觉得有些飘飘然,自知是酒劲上来了。
说起来,这喝酒的妙处,便在于这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之间。若是再多喝,便是不倒不吐,来rì一觉醒来定然是头痛乏力得很;但若是少喝了,虽是不倒不吐,却不过是徒然惹了一身酒气,全然感受不到这酒水的神妙之处。明染此时身心愉悦难当,一边笑一边放下碗,道:“这酒喝到这个点上,将将好。”
那白衣公子笑而不答,转而看了看那两拨犹未分出胜负的修士,眼中讥诮之sè溢于言表。待看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有些兴味索然,又转头问明染道:“恕我直言,仁兄的修为似是刚刚入道,莫非是去重阳宫瞧热闹的么?”
“嗯?”明染怪道:“入道?……重阳宫?却不知重阳宫有什么热闹好瞧的?”
那白衣公子眨眨眼,好笑似地摆了摆手,道:“咦?难不成仁兄不知此事么?”
明染摇头道:“我却是不知。”
那白衣公子“哦”了一声,转而道:“二月十五便是全真教掌教真人玄虚道长百岁的寿辰,各门派应邀贺寿,这是第一桩热闹。待玄虚道长百岁寿辰一过,便又是掌教传位大典,这是第二桩热闹。至于这第三嘛……”
明染被他勾起些兴趣,便问道:“还有第三桩热闹?”
“嗯嗯……这第三桩热闹嘛,便是玄虚真人的重孙女择婿的rì子。”
“哈?这个这个……”明染搔搔头道:“我以前听人说,全真道谨守丛林制度,门下弟子不可行婚娶之事,何以……”
那白衣公子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仁兄这一说倒也并非毫无出处,当年长chūn真人确是定下了如此的规矩。只不过数百年下来,这规矩早不知毁坏了多久了。”
明染方想追问几句,却忽然听得一声大喝,紧接着一声惨叫传出。他急忙转头,赫然瞧见那小肉山似的矮胖修士胸前中了一剑,深深刺入心脏。那矮胖修士像是吃惊又像是不甘地看了对面站着的人一眼,噗通一声向后一倒,登时断了气。而和他对面的,正是那蜡黄脸吊丧眉修士。
矮胖修士一死,两边人都是一惊,竟然齐刷刷住了手。那蜡黄脸吊丧眉修士也是倒抽一口凉气,面上一层冰霜神sè,说不出的难看。
说到底,这于君道和玉龙派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一语不合大打出手的事儿并不少见,但是双方其实都极有分寸,绝无生死相搏的意思。现如今插在矮胖修士胸前的飞剑,正是那蜡黄脸吊丧眉修士用的,不管是错手抑或是别的,自此于君道和玉龙派只怕是结下了梁子。
那蜡黄脸吊丧眉修士此时心中当真是疑惑不解:“我明明不曾下杀手,何以他忽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抬眼一扫四周,见己方修士也有些神sè不定,那玉龙派的余下人等也似是略有惊慌,心想这梁子既然结下了,再多作争辩又有什么用?便索xìng收了飞剑,冷哼一声道:“众人们,我们走!”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而另一边玉龙派的修士失了主心骨,一时间又不知道当拦下他们还是如何,犹疑之间竟未加阻拦便让这些于君道的修士从容离去了。待于君道的众人离开,这玉龙派当中的二号人物――一个四五十岁的古铜sè面sè的汉子才道:“……于君道残害正派同道,这事定要到重阳宫玄虚真人面前去评评理,让玄虚真人为我玉龙派主持公道!兄弟们,咱们先安葬了费师兄,再往终南山去!”
说罢,这一拨人也抬着那矮胖修士的尸身离去了,整个厅内只剩下明染和那白衣公子二人。
“嗯……这戏可不好看。”白衣公子蹙眉摇头道:“不过嘛,二月十五重阳宫里只怕有好戏。”
他抿嘴一笑,对明染道:“仁兄可愿意随我一行,同去终南山一游?”
明染此时正在酒劲上,想也没想便应诺道:“有何不可?既然有热闹瞧,那便瞧呗!”
“不过……”明染似是想起些什么,略有些尴尬似的笑笑,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那白衣公子也不知朝何处飞了一眼,道:“在下姓聂,双名啸涯。也为请教仁兄大名?”
“我叫明染,光明的明,染sè的染。”
===================================================
明染在大学时代曾经选修过一门叫做“人际关系学”的课目,并且很认真地一节不落地听完了全部课程――这主要是为了追求同班一位同样选修这门课的一个女孩子――当然,明染对于这门课的最后总结是“一堆废话”。
明染反倒认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好坏,多半取决于一种“相xìng”。相xìng不合的,便是怎么拉关系怎么套近乎,总归是不成,比如明染和自己没能追到那个同班女孩……
现在的明染更是对自己当年的结论深信不疑,因为聂啸涯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这个俊俏公子虽然来历不明萍水相逢,不过三言两语几盏水酒之间,却令明染莫名地生出些好感。因此,明染并没有打算隐瞒陈雅、徐乘烨的事,而是据实相告了。但是自己的身世来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明染自然还是把它当作隐**理掉了。至于聂啸涯这一边,则只是说自己是出自江南东道常州府的一个修真家族之中,外出游历闯荡罢了。
“静莲宗、静莲宗……”聂啸涯坐在马上沉吟半晌,才道:“静莲宗是近三十年来兴起的一个道门宗派,不过虽说是道门宗派,功法上却兼有佛门密宗的一些手段,倒也是修真门派中的一朵奇葩。”
明染忍俊不禁道:“果然奇葩。”
聂啸涯不解于明染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也并不做深究,只是接着道:“徐乘烨这人我倒也有所耳闻,这人是静莲宗二代弟子中的青年才俊之一,一手‘军荼利明王剑诀’使得甚好。”
明染听到徐乘烨的事情,神sè自然微微有些严肃了,便道:“我此去清静派,本想假手于人替我那女学生报仇雪恨,却不曾想那清静派掌门竟然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说起来也是我太过天真……”
聂啸涯连连摇头打断道:“明兄急公好义,原就是值得称赞的。假手于人也好,亲力亲为也罢,只要能得偿所愿,又有什么不同?此时不成,也未必彼时便也不成。”
明染略有所感,“噫”了一声,道:“聂兄此言有理。我也不信那清静掌门明知自己弟子死在徐乘烨手中,却一点反应也无。”
聂啸涯哑然失笑道:“清静派那个长月道姑残忍好杀兼之诡计多端,偏又是个道法高深的修士,若说她全无反应,只怕断无可能。这姑子素来睚眦必报,何况是爱徒被杀这样的恩怨,徐乘烨这人想要不死,除非天上的神仙救他,要不然,哼哼……”
明染和聂啸涯一路上相随十几rì,从未听到聂啸涯对相谈中说起的修士做过如此刻薄的评断,不由得有些好奇道:“残忍好杀,诡计多端又睚眦必报……聂兄似乎对这长月掌门颇有些瞧不起的样子。”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