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的大海虽然仍具有大海的活泼,但总的来说还算平静,与北方那总是波涛起伏、雄风怒号的海面来比起来简直就只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尤金·哈里曼学士坐在小艇上,同行的还有财源滚滚号单桅帆船的船长达克,船上的水手正将放有两支长桨的小艇慢慢放入水里。这艘略显破旧的帆船是一艘有着走私xìng质的船,也是尤金能找得到的可以带他出海的船——只要他支付相应的酬劳。
船长达克拿起了浆柄,轻轻点了一下大船的船身,快速将小艇掉头朝向不远处的岛屿,然后开始摇动起那对长桨来。小艇荡开起伏的波浪,缓缓向着小岛前进。
“他们并不是胆小,”船长手里摇着桨,嘴上也没闲着,“航海的人,特别是干我们这行的,常常有些特殊的信仰。”他在为自己的船员开脱,虽然着实没有这个必要。鸭子船长喜欢说话,尤金猜他和每一个坐过他的船的人都讲述过一遍自己那“传奇”生涯,比如他是怎么样从一帮马贼手中逃脱,又是如何弄到这艘船,冒着风险干成了自己第一笔生意。
“圣剑骑士团的龙首桨帆船真能喷出火来。”达克就着麦酒,讲的眉飞sè舞,“我让大副右满舵,拐进了剑齿湾,那艘战船也跟着我们进去,不得不说它的速度很快而且十分灵活,但最终还是在我们的引诱下搁浅在暗礁上,当时那叫一个惊险。”
虽然有多如跳蚤的走私者窃取财富,可圣剑骑士团的繁荣并不受此影响。这个过于庞大的宗教军事集团霸占了太多商道,搜刮商贩的钱财,假借神圣之名号欺凌商贾和弱小国家,以换取私囊饱和。南方异教在圣战中元气大伤,北方各国相互间也是剑拔弩张,无人来顾及这块zhōng yāng土地,即使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妨,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能理解。”尤金摆摆手。达克原本想让财源滚滚号靠近海岸,这样他们涉水几步路就能上岸,而用不着费劲划什么小艇。财源滚滚号因为是艘轻帆船所以吃水线很浅,原本是可以轻而易举的靠岸,但是船上的水手包括大副在内一致反对这个计划。
“那是一座受诅咒的岛屿,我们送这个老头儿来这儿已经很危险了,不能上岸!”大副的态度很坚决,即使用财宝也无法使之动摇,孤掌难鸣的鸭子船长只有让步。
这里离被鲜血填满的宗教圣地格莱尔·戈伊斯只有一百多海里远,但是却是无人敢轻易靠近的地方。几十年前,北境教廷和黄昏教廷之间爆发的圣战中,北方教廷旗下的圣殿骑士团拥有着惊人的战力,大团长西弗斯·莱曼带着麾下一万jīng锐骑士一路南下,将其他国家的十字军远远抛在身后,势如破竹,越战越勇,虽孤军深入却没有丝毫溃败的迹象。当他们打到了格莱尔·戈伊斯后,黄昏教廷联军统帅圣王埃布利兹·査文勒恩被迫逃往这个岛屿,而圣殿骑士团则紧紧尾随在后,伐木造船攻上小岛。
看似圣战即将落下帷幕,令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能以一敌十的圣殿骑士团军队在对付圣王残存的六百人时居然全军覆没!数千圣殿勇士无一幸免,全部阵亡!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天大噩耗对北方教廷联军的士气造成了沉重打击。虽然圣王对此事细节缄口不言,但并不妨碍黄昏教廷大肆宣扬他们的末rì异神的神威,顺带诋毁北方教廷信仰的万神殿。
后来,失去异神庇护的圣王在卡鲁丹特战役中被圣剑骑士团乱箭shè死,岛上的秘密也随之而去。时至今rì,仍然没有人知道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少学者、法师也曾登岛勘察,都一无所获,教廷下令将此地列为异教禁地,是被恶魔侵蚀的地方,禁止再私自登岛。只是现如今教廷的势力rì渐衰竭,就算尤金私自登岛,也不会被认作是异教徒而被烧死,当然前提是他能找到有胆量带他接近这仍旧恐怖的岛屿的勇者——或走私者。
只要能实现目的,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这十来分钟的小舟之旅也不坏,在走私帆船上他多半待在底舱钻研学问,而忽略了大海的美。艳阳高照,固然有几分炎热,可它洒在这被剪碎的碧蓝绸缎上的粼粼白金之光却能让人忽略掉汗水。如城堡般巨大的云朵在太阳四周随风翻滚,却没有一点要遮盖住它的意思。
“啊,舒爽的海风,”船长张大鼻孔夸张地吸气,“对我而言比少女的体香更加迷人,而且海风不需要我去花钱也能任意享受。”
“你喜欢大海?”尤金问,他以为大多数走私者都是被生活所迫并且没有胆量当海盗的人,他们肯定很讨厌大海。如果他是一个走私者的话,他也会。
“当然。”达克笑道,“准确地来说,我爱大海,我一生中觉得最不幸的事情就是大海没有能让我把我兄弟放进去的洞。”他顿了顿,接着说,“或许是我的兄弟不能大到填满大海的洞!”
船长哈哈大笑起来,尤金却并没有找到笑点。不过这粗鄙的走私者说的也没错,这儿的海风的确舒爽宜人,能驱走一些炎热。至于味道……尤金只感觉到了鱼腥味和大海特有的盐味。
没过多时,小艇微微一滞,底部碰上了沙滩而不再前进。船长将浆收起来,然后从船上跳了下去,将它径直拉上了沙滩,脚下的牛皮长靴在柔软的沙滩上留下了印记。当小艇完全离开海水时,尤金也跟着下了船。
“老先生,我不记得我是否有问过你这个问题。”达克将靴子脱下来往外倒水,“你花大价钱来怨灵岛来干什么?难道这岛上有异端留下的财宝?”
“要真的有财宝,你拿去便是。”尤金回答。走私者想听的就是这个,想要的当然也是这个。“不过财富并不是我来此的最终目的,毕竟我是个云游学者。”他又补充道。
“噢,真好,”达克又把清空的靴子又穿回去,尤金这才松了口气,这位船长的脚比他和着烟草烈酒的嘴臭上一百倍,“魔法师,炼金术士,学者,真好。”
他们不用劳作也能获取金钱,是的。尤金知道普通人的心中是怎么看待贤者之城阿玛兹中的人,而这些普通人都不知道读书写字的力量。“或许吧,我在阿玛兹呆的时间不长,而且云游学者的收入基本上与贤者之城关系不大。”尤金回答,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解释这个的必要,因为达克根本不关心他的收入来源。
事实也正是如此,船长穿好鞋后就开始打量着岛屿:“这岛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尤金看到的景象与船长相反,这岛上怪岩耸立,东南方向的山海拔极高,山顶在这初冬时节已有积雪。常人一看或许并无稀奇,但尤金的学识告诉他,这极不寻常。所有沿着大陆的中小型岛屿很难出现如此地貌,显然,这里遭受了极强力量的侵蚀。他在阿玛兹逗留的那段时间也是在向学城提出这一观点,希望能得到重视。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如果那些高高在上自诩不凡的魔法师大人能仔细听取不是完全从奥术角度来对事物进行的分析的话,尤金也不会独自一人前往这岛屿。
可是他应该从何下手呢?站在沙滩上的尤金觉得自己的信心被削弱了一点,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他已经追寻真相数十年,怎会轻言放弃?
“我们不会要爬上那雪山吧?”达克看到了十几里外的那巍峨雪山。
尤金看了他一眼,又开始琢磨自己的手中像是罗盘的扁平之物:“嗯,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需要我可以加钱,不过多出来这部分必须等我活着返回了港口才有。”
“你误会了老先生,虽然我只是个走私者,但也是生意人,以诚为本嘛。”走私者船长弯腰从沙滩上捡起一只不知名的贻贝,嗅了嗅,又扔到一边。
无商不jiān,更何况走私行业?尤金不会相信他的话,可也不会点明,要是没有达克的船,他很可能一辈子都在这岛上当野人了。
罗盘没有反应,这是专门用来测量秘能残余物质的装备。这在尤金的预料之中,但他难免感到失望。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探测出秘能残余的话,以前那两批来此勘察的学者也不会一无所获。既然尤金花大价钱前来,肯定也有所准备,最基础的方法不行,那就试试其他的。
他从帆布包中取出一个圆形底座的设备,圆盘zhōng yāng有一块三英寸长左右的石英以七十度的倾角站立着,尤金的手轻轻一抖,那块石英棱柱就围绕着中点滴溜溜的转起来。
“这是什么?”达克一转头就瞧见尤金手中的小玩意儿。
“和航海的罗盘作用相近。”尤金说,他现在可没jīng神来给别人解释,希望这个浅显易懂的回答能让达克察觉到他并不想说话。走私贩子毕竟是走私贩子,察言观sè的能力是必不可少,达克果然没有再继续提问。
尤金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手中的仪器上。这外表结构简单的物件实际上大有名堂,要是行家一眼就能够找出它底座上那复杂的奥术纹路独特之处,粗略一看与结界法术有关,仔细一瞧不难发现它是由言灵法术为起始,以构成法术为终焉的罕见复合结构术式,相互融洽,jīng巧非凡。尤金仔细检查手中器具有无损坏,然后将它直直托于胸前,口中低吟起来。
达克往后退了几步,这是人们看见魔法师的正常反应。魔法在普通人眼中与邪术妖法没有区别,都是令人畏惧的事物。
小小的圆盘上放出光芒,纵然在烈阳之下,但也清晰可见,柔中有强。处于中轴上的石英棱柱原本因为尤金的颤抖而不住旋转,此刻却莫名停下。四散的光芒慢慢转换成一种有形有质的半流体,在尤金的牵引下收拢回来,构成一个半球,将石英罩在里面。忽然,一声脆响闪过,石英的表面龟裂开来,它在这光球之中完全崩碎,化为一滩液体。
现在是关键,尤金心想,要集中,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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