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旦，闻有道打电话给他，说班主任赛老师此次在政治上进步了一个台阶，作为学生，我们应该给老师祝贺祝贺。梁文过问，赛老师提拔了，当主任还是副主任了？
闻有道笑他，老大，主任副主任是那么好当的？人总得先学走，才学跑么。赛老师此次提拔还是弥副校长力主提议，才出任师范学校新设立的团总支部书记。据传，当时在学校行政会议上，大伙为争这个团总支部书记，争论到了半夜。最后，弥主任拍着桌子说，他当领导这么多年，头一次讨论一个人，又不是主任副主任的，需要报备组织部通过，学校都这样左右为难，还要不要他这副校长开展工作了。见弥副校长如此上心，其他领导才没有异议通过。要照级别来说，算是股级吧。
梁文过一琢磨，股级，那就是相当学校校长的级别了，这么说赛老师还真的是政治上进步了，这不能不算是喜事。要知道，赛老师工作了十多年，想得到这种进步，可是追求了十多年，还是老乡情管用，弥主任上来了，有了话语权，就能够提拔自己人。
如此，梁文过跟雷公星期天到县城为赛老师摆了一桌。酒席上，几位学生都纷纷祝贺老师迈出了人生一大步，rì后的人生道路肯定会越走越开阔，学生也就有机会跟着老师进步的足迹，走上人生广阔的舞台。
赛老师明显心情大好，呵呵笑着，嘴里却不失低调，说，你们这帮家伙，走上社会了，好歹都是单位的jīng英，说话还这般油腔滑调的，叫领导听见了，心里会怎么想。说心里话，要说这次弥校长如此为我争取这个职位，我心里是很感激，可要像你们所说，是不是人生一大步，可就说不准了，做事都是走走看看，踏踏实实把手里的工作做好，不辜负领导的期望才是本分。
这人到了位子上，跟没到位子上，说话还真不是一个样。想以前，赛老师也是对学校领导层横挑鼻子竖挑眼，唾沫横飞说领导都是尸位素餐不为老师们做事，而今，却是全换了一副腔调，开始具备了做领导的大局观。好在三年来，师生关系非同一般，梁文过内心如此感慨，嘴巴却是分外热情，左一杯右一杯不住的敬老师的酒，把对老师的情意统统浓于其中，那架势，似乎赛老师的进步，就是他自个的进步一般兴奋。
期末考试前，学校评选年度优秀，分为三个年级组。梁文过划为初三年级，优秀教师估计没戏，自己闹腾得大发了，谁也不同意，优秀班主任只怕还是有些些指望，三5班貌似干的不坏。大伙表决，领导发话了，重点班的老师，学校规定，必须要有一个名额，也就是只有另外一个名额是给三个普通班的老师。
先是优秀老师评选，卫副校长说了一下评选原则，工作上负责，成绩要突出，且为人师表。梁文过心里切了一声，也不说话，反正自己也没那种心思，一种旁观者的心态看戏。有年轻教师就说，重点班，自然是重点一班的卫老师，他所带语文期中考试成绩第一么，普通班自然也照此办理，像小梁老师。
有老教师不同意，说，年轻老师干劲肯定比老教师足，要是仅仅只看成绩，老教师自然免不了要吃亏，应该还是要照顾老教师，不能冷了老教师的心，最好是按照所需评选。比如明年有谁参加职称评定，这次的优秀就给谁，这样对谁都合理，像卫老师也是多年的老黄牛，很有条件参加明年的职称评定，就得有这次的优秀，多少也能加分。
这理由非常充足，凡是老师都有需要参加职称评定的那一年，轮到你需要了，优秀就给你，你暂时没这种需要，给了你，你也是废纸一张，连擦屁股都嫌不够软和。优秀如此评定，梁文过作为最年轻的老师，也认为非常合情合理，学校应该形成一定之规。
学期结束，老师都要作鸟兽散，各自倦鸟归巢，忙活各自的年货，过好自家的年，让紧张了一年的荷包再次勒实紧张一回。学校也面临财政紧张，洛校长接任，上任校长拉下基建亏空，国家虽说会包揽，可谁也不知道那笔钱，何年月才能拨下来，老师们可不能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望那笔钱，那是校长该cāo心的事。做一介普通老师也有好处，就是大事无需自个cāo心，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洛校长作为一校之长，这副重担自然责无旁贷得担起来还得担稳当。
老师们过年的年货学校要cāo办，还有学校按照制度该发的外化更不能少了半分，至迟也得在过小年之前结清，不然，老师们都很好说话，也很有默契，大伙都拎了蛇皮袋到校长家里领年货。谁叫咱是平头老百姓，有困难了不跟领导反映还能跟谁反映？为了这些钱，洛校长在学期还没开始结束的时候就跑钱了，向老师们也放了风声，凡是借钱给学校的，一律按一分的利息算。当时民间的高利贷是三分，银行贷款是九厘八。老师们都说洛校长当家当得够辛苦，猪八戒做了高老庄女婿――兴昏了头，搞不清世道行情。
总务卫主任找到梁老师，拐弯抹角的说明了来意，说学校愿意跟小梁老师做这笔生意。还好意思说谈生意，感情把老师都当作银行了，谁也没那个义务做贡献。小梁老师已经被下海的大浪打了个船底朝天，吓怕了，提起生意二字就胆颤，忙说，卫主任找错人了，小梁老师是一头老老实实的小黄牛，认认真真干工作，老老实实听招呼，甭说做生意，就是说生意自个都没这胆量。
卫主任不乐意了，说，谁不知道小梁老师是落凤中学里面，先富起来的少数一部分人。要说小梁老师没钱，落凤中学的一百多位老师，肯定没谁会相信，何况你还有个富翁干姐姐，学校不好出面，你替学校到你干姐姐面前挪借挪借，也是为学校做事么。年轻人，前途远大，目光不能光盯着脚下一步两步路。
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梁老师还要推辞，怕是不想在落凤中学混了，只得开口，说，领导，小梁也清楚领导器重，只是人民币不是人民大众，他老哥不跟你带好商好量的。要不，领导发句话，该摊派我小梁多少，我就接手多少，怎么样？
到底是做生意的里手。有你这句话早说不就得了。卫主任这才脸上露出了笑意，说，学校也考虑过，小梁老师参加工作不久，估计赚钱有限，不多，就支持个三四万吧。
梁老师不干了，咕嘟，领导真真是领导，从来都只是想干啥就给谁下命令，不想干啥连个鸡毛也想不到你。小梁容易吗，辛辛苦苦替领导卖命了半年，还落不下半点好处，现如今一有任务，就这么狮子大开口，这不是想烤焦我吗？
呵呵，看来，校长是想到了，你个小梁，嘴皮子太皮了。卫主任听话听音，听出来他心有不满，也是，人家小梁苦干半年，三5班的成绩还摆在那里，貌似都可说得过去，一星半点好处都不给人家，难怪年轻人有想法，笑了，说，有想法是好事，想就跟领导直接提出来么，领导又不是不体谅，你闷声不响的，谁还清楚你自个肚子里的小九九。今年的事情就过去了，明年领导肯定会想到你，怎么样？年轻人，要做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
要不是学校利息太低了，老师们也不会不乐意借钱给学校，毕竟学校还是自己的工作单位，不怕借的钱跑路了，这就跟自个手里头端着的铁饭碗一样保险。梁文过也清楚，只是这次卫主任都这么说了，少不得要找美女姐姐诉苦，靠自个是没有那点本事，话说回来，借钱给学校，应该说比放在外头做生意是很稳当的一笔收入，存银行更少得可怜，不如不存。
上次的钱已经交到文芷姥姥手里了，跟祝青玉打电话，人家同意了，梁文过亲自跑了一趟李家湾，连借带自个的家底一道贡献给了学校。洛校长够意思，年末总结会上，大伙私下里叫散伙会，特意以此事表扬小梁老师以校为家，校荣我荣，校衰我耻的党员先进风格，要全体老师向小梁老师学习，只有大伙都这样做到，学校是我家，光荣靠大家，落凤中学的辉煌指rì可待。
祝青玉要到大年二十七才回来，做服装下半年都忙，服装厂赶货提前不了。梁文过为了生意的事跑了几次李家湾，不说熟门熟路，也是轻车熟路，跟文芷姐妹三个打得热乎，撇开师生关系，完全谈得上是难兄难弟，姥姥也跟着文芷一样称呼姥姥，浑然忘记了自个叫青玉是姐姐。这下放了寒假，时间多了去，跑李家湾的空有的是。利烟知道了，对他这样跑李家湾，心里老大不乐意，可也管不过来，老妈要求她放寒假回姥姥家去，没去成凤凰村，干脆也跑到李家湾，跟文芷住一起了。
在李家湾，梁文过没拿自个当外人，家里就姥姥是成年人，文芷老大，弟弟妹妹还在读小学，家里种了几分菜园地，其他的土地就没作，吃饭穿衣都是花钱买。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柴火，这些东西在商店花钱就能得，提回家也不花费大力气。李家湾不靠山，近水，柴火有力气都是自个到田头地坎斫，喝水到门口池塘挑。
以前都是姥姥年纪一把，担俩小水桶一回一回的跑，后来是文芷姐妹合伙抬，梁文过来了，力气有，还不小，立马自觉自动的担起来，柴火也好办，老爷老娘身子骨还算结实，斫好了的木柴码成一堆一堆的，他放假请了村里的小手扶给送过去了，说是稍稍为姐姐家里做点事，不然，他心里都难安。他都这么说了，姥姥没啥话，人家报答的是青玉的情分，远在千里外的青玉知道了，电话里感谢得不得了，直把他当亲弟弟了，说自个出门在外，难以照顾家里，他能替自己尽力，做姐姐的只有铭记在心了。
本来祝青玉有意介绍珍珠子的生意给他，无非是看在他那般卖力的辅导文芷，想借此拉近跟老师的关系，来个深刻的感情投资，望女成凤么，这比直接送礼给年纪轻轻的小梁老师，效果百分百要好。没成想，人家小梁老师良心大大的好，将心换心，不仅仅是对女儿好，而且还想到为年迈的母亲做事，真要是有这么一个好弟弟貌似很发算。瞧瞧，这多划算的一笔付出，年纪不大的梁文过接到青玉的这通电话，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甜美，报答得更来劲了，一双小腿跑得跟勤快了，源动力够给力。
寒冬腊月的天冷，姥姥见梁文过没事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估计小伙子家里也没多大事，这天，见天晚了，就说，甭跑来跑去的了，住下吧，反正家里房间有。这倒没说错。祝青玉家里不像梁文过的破家，三间土瓦房，东边一间还做了三哥的新房，要不是大哥发狠心分开做了屋，估计梁文过这幺儿还得找哪家借住。祝青玉家里就没这问题了。人家是李家湾头一户两层楼房，楼上楼下怕是有两百多平方，房间上下有五间，常年里有房空着。
这是打梁文过到李家湾头回住下来，心里热乎乎的，大冬天的，他先把水缸里灌满了，然后有时间，摆出来劈柴的架势，斧头柴墩一一找好。姥姥过意不去，招呼他，说，文过，先甭忙活了，又不是等着柴火烧。看把你累的，有时间再劈。
人心都是肉长的，还是文芷的老师，指导文芷时不时写文章上报纸，姥姥也逐渐对梁文过热情起来，由称呼小梁老师，变成了小梁，最后跟文芷姐妹一样称呼，笑说是文芷的大哥，俩人从起名上也暗合，寻思是有点儿这意思。
梁文过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笑呵呵，说，姥姥，不啦，这柴火不劈开不好烧，文芷他们都小，总不能叫姥姥你动手，有文过在，这种力气活就该我来做，再说了，马上过年了，家里也有事，有空时候不一定多，趁着这时间多给姥姥劈好了，你们过年就甭cāo心了。
梁文过作为男人，小心思不是没有，谁叫这家人都长得那是个赛个的俊，干姐姐牵动人心，文芷小妮子更是美人胚子，仔细观看姥姥，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为什么这家人都那么俊，得益于家族优良的遗传，看娘看女，姥姥年轻百分百是个大美人。
这句话他藏了有一阵子，可不敢乱开口，以前是不大熟识，如今是还没找到机会。晚上，梁文过坐在客厅跟他们一起看电视。电视机是很超前的彩sè电视，凤凰村几百户人家，好像用一双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有几家买了。
电视台不多，农村这时候大多只能收收湖西电视台，zhōng yāng电视台几个频道，那还得看天线效果好不好。冬天夜黑得早，zhōng yāng电视台播新闻，外面早已黑咕隆咚伸手看不见五指。瞧着电视里的主持人李瑞英，梁文过不禁对姥姥说，姥姥，主持人，你们看像不像一个人？
姥姥仔细瞧瞧，说，像谁？李文芷骄傲的说，像我妈妈。姥姥就嗔道，文芷，胡说啥呢，你妈妈能跟人家zhōng yāng主持人比？利烟也说是有点像。梁文过乐了，说，姥姥，文芷没有说错，咋就不能像我青玉姐呢？我看，姐比她还要有魅力，嗯，就是那种女人的抚媚。姥姥摇头，说，文过，你好歹还是做老师的，哪能跟他们小孩子一样，睁眼说瞎话呢？言过其实。
李文芷不乐意，嘟起嘴，说，姥姥，你就是怕别人听见说你长得美，哪有什么呀，老天爷给的，谁有办法。利烟深有同感，说，美貌不是我的错，这世界有长得美的就有长得丑的。小弟也大叫，是啊，妈妈就是长得好看，咱村里没一个比得上的，还有姥姥也好看。李文芷利烟不乐意了，不约而同拿起小拳头，对着沙发上的小弟威胁，怎么说话的，眼睛里吹进了沙子还是咋的，俩位大美女坐在身边都没看见。小弟个小，见机赶紧改口，是不小心吹进了沙子，俩位姐姐也是大美女。梁文过笑得满头满脸起了皱纹，小妹扑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喘气不匀。
姥姥哭笑不得，制止三个人，看电视，都给正经点，你们几个人就没一个省心的。又笑着责备他，文过也是，你也带着他们疯，你是老师，得教他们多学学规矩，甭走出去叫人说话。青玉不是你叫的姐姐，得喊姨，要不，你也叫我姥姥，不是乱了套吗？
梁文过嘿嘿笑了说，姐也是这么说我的，可我觉得姐就是年轻么，不能乱喊，你们说呢？叫姨，似乎喊老了些噢？小家伙立马高度一致的响应，都说姥姥说错了，文过哥哥最正确。姥姥难得的笑了，质问了一句，你们才都闹错了，你们都喊文过哥哥，那他赶你们妈妈喊姐，你们怎么喊妈妈呢？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李文芷反应快，说，那很好办，文过哥又不是我妈妈生的，他喊姐是他喊他的，我们叫他哥是我们叫他的，互不干涉，再说了，要不是我妈妈，我也得叫声姐。你瞧我妈妈，长得多水灵，就是不像四十岁的人麽。
这句话似乎没说错，姥姥呵呵乐了，没驳斥，梁文过也笑了，说，姥姥，其实，我看哪，姐跟文芷她们之所以长得这么美，是有缘由的。李文芷听出来了，笑着说，你是说我姥姥也很美，是吧？梁文过点点头，说，那是自然，姥姥虽然年纪大了，可任谁一看，都看出来年轻时候，肯定是位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利烟也点头认同。姥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对梁文过说，你们在这看电视，我先到房间休息，人老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一样，没jīng力熬夜。
这根本就谈不上夜，才只晚间新闻结束一会，应该叫早，梁文过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姥姥大驾，看着李文芷，三姐妹都是摇摇头，见姥姥关了房门，才轻声说，文过哥，以后你千万甭在姥姥面前，说她年轻时候是大美人的话，姥姥特反感。
梁文过感觉特冤枉，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去了，其实也不叫拍马屁，事实摆在眼前，谁都看得出姥姥要不是上了年纪，那还不是一朵花儿般的鲜艳夺目，事实就是事实，为什么还不能赞美赞美，没道理啊！自古以来，英雄爱戴高帽，美人笑听人夸，自己貌似没搞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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