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鹤的脸色如同万花筒一般,一变,再变。
——先由红润变成了通红,再由通红变成了紫红,复由紫红变成了青紫。
——忽然用手捂嘴,指缝中有一丝殷红渗出,脸色也随即转成了苍白!
他终于知道,陈绍庭今天来不是为了三百贯钱财,更不是为了口头上占几句便宜,泄一泄恶气,而是赤裸裸地报复!
“娘老子滴……这小贼武功道法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一点胸襟气度都是没有?”
自己占上风时颐指气使,从不饶人,但等到自己变成了受钳制的一方,却又盼着占上风的胸襟广大,手下要留情,脸上还要留面子。
这就是人性!
但关键是,你能不能忍!到底要不要忍!
孟云鹤偷偷用手拭去唇边的咯血,沉声道:“陈绍庭,你到底意欲何为?”
陈绍庭笑道:“这些人以下犯上,罪该万死,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先让他们自己挑十个人出来,当我的面自杀罢……”
孟云鹤脸色又是一变,从苍白变成了惨白,脚下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忍?
还是不忍?
于军令而言,这二百兵士阵失主将,本来就是要斩首示众的。
但若是被人逼迫,让兵士自己挑选十个人出来,还要让这十个人自杀!那不用等到明天,这一万五千精兵,眼前就要逃散一半!
陈绍庭不但要钱、要鬼,还要灭尽孟云鹤所部的军心士气!
“哈哈哈哈……”孟云鹤仰天大笑:“陈绍庭,当日是云鹤得罪了你,你要将我千刀万剐,我没二话。但若是要我交出手下袍泽,那是万万不能!”
“陈公子……”孟云鹤忽然卸下盔甲,大步向前:“云鹤这便上来领死,但我手下兵将,却与你并无大怨,还请公子大人大量,饶过这些无辜之人。”
“大人不可!”
“我愿领死,大人万万不可!”
“我等有伙长十人,甘愿领死,请大人留步!”
一百弓箭手,刚好是十名伙长,此时皆大步而出,拔刀在手,齐齐往颈中一勒,顿时鲜血喷涌,弥漫成了一片!
刃加诸己身,自戕而亡,是为杀身鬼。
柴博山和十个役鬼早已将苗海吞噬得只剩了一个惨白的枯壳,顿时蜂拥而上,那十名伙长的尸体也迅速白了下去……
陈绍庭嘿嘿冷笑道:“孟将军,看来你甚得军心啊……”
孟云鹤原来惨白的脸色忽然一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说白了,他刚才先化了时间卸甲,又说领死,不说决战,摆明了就是玩弄民意,等着这些士兵出来自杀呢。
再怎么爱惜手下的上位者眼里,他自己的性命,也比这一万五千战兵来得珍贵!要不然,这十名伙长自杀之后,你愣在那儿干什么,理应全军攻击,为袍泽报仇雪恨才是!
孟云鹤虽然脸色有些羞红,但这场戏还得演下去,强自镇定,装出一副悲愤的模样道:“十名锐卒已然自尽,陈绍庭,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会玩,我就陪你玩,看你能玩到什么时候?”陈绍庭淡淡一笑:“这些弓箭手如此勇烈,在下也心有怜悯,此事就此作罢!”
“但这些甲士,到现在还将我遥遥包围,以长刀锐矛相对,也要惩罚!”
这些兵士刀枪并举,一开始就愣在了那儿,如何谈得上以长刀锐矛相对?
但以前孟云鹤是官,他陈绍庭是民,孟云鹤说了算。现在陈绍庭势大,孟云鹤这一万五千将士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自然是陈绍庭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民,从来是最容易控制的存在,只要是上位者,你说什么,他就是什么,甚至到最后一点怨言都是没有。
这些情状,陈绍庭在前世什么拆迁反抗的,喊冤上京的,甚至是当街被无辜爆头的,看得多了。哪个不是以暴力拿下,到最后,又有哪个不是感谢这个,感谢那个,最后感激流涕而去的。
一翎甲士中十名伙长大步而出,脸无惧色,唯目眦欲裂,大声道:“我等即罪无可恕,皆愿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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