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nǎinǎi带爱华哥回勐琅坝没几天,姑姑收到了我父亲的来信,信上说,我母亲要和他离婚。
原来,就在爱华哥“我要妈妈”的喊着,哭累了才睡过去的那晚,远在勐腊军垦农场的我父亲,却怀抱还没满月的我,流了一宿的泪——nǎinǎi走后,我母亲和父亲发生了他们自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因为我nǎinǎi没在,我父亲做的事不顺我母亲的心,她便怪我父亲,还说我nǎinǎi偏心,心里只有外孙,那边只丁点大的事,就跑了。
后来,我母亲丢下我,走了。
“哥在信上说,兵兵还没满月,一天到晚都在哭……”姑姑拿信的手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快去买车票,我要去看兵兵。”爱华哥第一次看到外婆急成这样,忙抱紧了外婆的腿,仰着头,惊恐的去看外婆。
考虑到路途遥远、难行,姑姑只好请了假,独自一人去勐腊看我。
“让他们千万别离啊,兵兵还没满月啊。”nǎinǎi左一遍、右一遍的叮嘱道。
姑姑去了几天,把我给带回了勐琅坝。
“我到时,已离了。”姑姑边把瘦弱不堪、哭声像小猫咪的我递给nǎinǎi,边对满眼忧郁的外婆道。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chūn晖?”
在襁褓中的我,如不是nǎinǎi和姑姑的悉心照料,怕早呜呼了——姑姑给爱民姐断nǎi不久,虽还有nǎi水喂我,可那nǎi水的质量已经很差。姑姑只好把米浸泡、淘洗后,用碓臼把米舂细了做成米糊添加着喂我。胃动力还不健全的我便不断的闹肚子、发高烧,还睡“倒觉”(晚上不睡白天睡),把nǎinǎi和姑姑给折腾够了。
等我渐渐的长大——不知为什么,可能像姑姑说的那样,我这个“大扁头”,从小就特别的聪明。三岁不到,我就已经懵懂的开始记事了。我记得,那时,我们家虽然没有像后来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吃树皮草根,可差不多每顿饭里都有苦荞、包谷、红薯、土豆、绿豆、黑豆、小米豆、百花豆(咳,那“豆”多了去了)。还好,没断过粮。说起来,那时我最怕吃的是苦荞粑粑:现在的人,为了长寿(据说,苦荞有人体必需的七种营养物质,如膳食纤维、黄酮、维生素、蛋白质等,能使人健康长寿),故意的找着买苦荞做粑粑吃。而那时的我,特怕吃那苦荞粑粑,那苦荞粑粑苦死了(白糖很贵,我家基本不买,只有几扇红糖,那是以备冲姜汤或做药引子用的)。只有爱华哥装模作样的说“好吃”。后来我问他,他说nǎinǎi、姑姑不都在吃?
不知为什么,那时的肉特别的稀缺,好像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肉吃——每人每月二两五的肉票,都被姑姑买成了猪大肠。姑姑说用猪大肠炼油,比买猪板油来炼划得来。因缺乏油水,我们常常是:上顿的饭吃了不一会儿,就巴望着吃下一顿的饭了。那时,不论谁家,只要有小娃娃的,都会“偷冷饭”——锅里偶尔有的剩饭,那一定留不到下一顿。爱民姐喜欢用酱油(没酱油就用盐巴辣子面)拌饭,而我和爱华哥就没那么讲究,我们把手伸到锅里,抓起来就往嘴里塞。那时的酱油可能很贵。有一次,姑姑怕爱民姐把酱油偷吃完了,在那酱油里放了个“涮涮辣”。那“涮涮辣”好生了得,爱民姐只用了一小点那“涮涮辣”泡的酱油拌饭,便被辣得大哭起来。除了“偷冷饭”,家里能吃的东西,我们都会偷了吃。比如猪油、红糖什么的。
那时,爱华哥才六岁。六岁,对现在城里的娃娃来说,不要说做家务活,就是让他单独到小区院子里玩儿,家长都不放心。而那时的爱华哥,不但学会了煮饭什么的,还要照看爱民姐和我——为了补贴家用,近六十岁的nǎinǎi也到缝纫社干活去了。
“晓娟,你还不赶快回去看看,你家爱华把甑子都摔烂了。”姑姑还没下班,快嘴张小跑着冲进货栈门市部叫道。
“怎么了?”
“哦,你还没事人似的——小爱华要把甑子搬锅里,可能是抬不动,连甑子带人摔到了地上,好像是摔伤了。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坐地上生闷气,爱民和兵兵在那围着他哭呢。”
听了快嘴张的话,姑姑面露为难之sè:“有一批货物现在要发给马锅头,今晚他们要连夜装了,明早好赶路……这样吧,麻烦你去缝纫社叫一下我妈”。
“唉,工作还不是要吃饭。娃娃也不要……”快嘴张边向外走,边说道。
等姑姑发完货回到家,天都黑了。
“哎呦,伤到脚了?”看到爱华哥缠满纱布的脚,姑姑边放下手里的账册,边关切的问道。
爱华哥见母亲进门,便起身,脚一点一点的瘸着,去为母亲盛饭。听了母亲的话,说“没事”。
看爱华瘸着脚去为自己盛饭,姑姑的眼泪下来了。她接过爱华哥递过来的碗,一把把爱华哥揽进了怀里。
爱民姐和我看姑姑这样,也扑向了姑姑。
nǎinǎi叹了口气,把姑姑的碗筷接过去放到了饭桌上。
吃完饭,爱华哥去洗碗,差点又把姑姑的眼泪给引了下来。多年后,姑姑对我说,那时看爱华哥那么的懂事,她的心就疼——还该钻大人怀里撒娇的他,因过早的失去了父亲,竟那么的懂事,会知道体谅母亲。
中国古代的《三字经》说:“人之初、xìng本善”。现代西方的科学家也研究证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是“善”的。而我的爱华哥,不仅“善”,还特别的孝顺。另外,也可能是从他记事起,就看到了母亲忙碌、辛劳的身影,领略到了生活之艰辛的缘故,特勤快。不过,也特别的调皮。
那时,澜沧解放不久,又是个少数民族聚聚的地方,文化特别的落后,像姑姑那样高中毕业的没几个。姑姑在货栈里,不但当发货员,还兼着会计、出纳。所以,隔三差五就要把在单位里做不完的帐册带回家做。这为“史无前例”的“特殊时期”,姑姑被造反派揪斗落下了话柄。
第二天,nǎinǎi请了假,在家照看爱华哥我们。
常言说,娃娃是摔大的。这不,有nǎinǎi照看弟妹,脚还没好的爱华哥,便陂着脚,找左邻右舍的小朋友玩儿去了。
爱华哥玩的那个高兴啊,走远了,连中饭都没回来吃,而在他最好的小朋友大胖家“将就”了。到了下午,大胖的父亲带大胖去学校报名上学,爱华哥也就跟了去(大胖比爱华哥大了近两岁)。到学校后,看到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小朋友报名,等大胖爸帮大胖报了名后,一直陪着大胖的爱华哥,便对负责登记的那个年轻的女老师说:“老师,我也要上学”。
“哎哟,那家的孩子,这么的懂事。你家大人呢?”站旁边的一个年岁稍大的女老师摸了摸爱华哥的头,问道。
“他妈没来。”大胖替爱华哥答道。
“你妈叫什么名字?”
当摸着爱华哥的头的老师,听爱华哥说他母亲叫杨晓娟后,笑了:“杨晓娟啊?……那,你叫李爱华吧?”
爱华哥想不到这个披着长长的头发,和蔼的老师认识自己的妈妈,高兴得使劲点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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