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向军喝农药敌敌畏死在一个旧窑场。
向军和王梦云谈恋爱,已经成为集上公开的秘密。向军几次把王梦云领到学校附近的羊肉汤馆喝羊汤吃烧饼,青春也在场。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那个亲热劲儿俨然是一对小夫妻。
王梦云长的很漂亮,也会穿衣打扮,可青春从心底里不太喜欢她,不是不喜欢她的漂亮和性感,主要是不喜欢她做作的表情,扭捏的姿态,更惧怕她那双会勾人的眼神。
一个农村未出门儿的姑娘,说话嗲声嗲气,一双眼睛四出放电,让人感到太轻浮,像电影里妓女特务土匪说话办事一个样,一看不是过日子的正经人。可向军像是吃臭豆腐成癖,偏爱这一口。
男人们不是坏,就是怪,平时看到这样的女人,苍蝇一样围着转,绞尽脑汁想沾点便宜,显示一下自己的高雅和纯洁。你要让他娶回家做老婆,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王梦云20岁了,还没有定婚,家里人也挺焦急,四出托人说媒。一些媒婆被说动了,找一些比较远的村庄说媒,和男方说和的差不多了,男方一到集上打听王梦云这个人,左右街坊邻居都会说:“姑娘长的不赖,家里过的也殷实,父母也都通情达理。”说了一大通好话后,话语一转说,这姑娘就是有点“疯”。
在江东,说姑娘“疯”不是说她是疯子,而是作风不好的代名词。如果是男女关系太放荡的事儿,代名词就是“匪”。如果说那个姑娘匪了,她这一辈子在本地就很难嫁掉了。
王梦云的婚事就这样黄了。许多人都以为这个姑娘要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要不然远走高飞到外地找个人家。就连向军的妈都经常为这个姑娘焦急,愁的唉声叹气。李冬梅还几次板着脸训王梦云不要太轻浮,说话办事儿正经规矩点。一个偶然的机会,向军和王梦云认识了,这是李冬梅一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肠子都悔青的事情。
尽管王梦云和李冬梅都是集上的人,两个人走动的多一些,向军对王梦云并不是太熟悉。因为王梦云和他姐姐是同学,比向军大几岁。小的时候不愿意和比自己小的孩子一起玩,长大了上学了,男女孩子自然分开,都有自己的小圈子,熟悉的机会也很少了。
那天,当向军跟着姐姐李冬梅去到王梦云家里去的时候,王梦云看到一个小伙子跟在李冬梅屁股后面,还以为是她男朋友。李冬梅说,我弟弟向军,你不认识啊。
王梦云说:“我记得向军是一个留着鼻涕虫的小家伙,几天咋不见都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啦?”
李冬梅看到王梦云这样夸奖自己的弟弟,高兴的不得了:“啥小伙子啊,傻小子一个,个头长的象个小伙子,人是一个跟屁虫,烦死我了。”
向军说:“我才不想跟着你,是你叫我跟着保护你的。”
王梦云说:“你烦啥啊,我都眼红死了,我要是有一个弟弟整天跟着我多好,看谁敢欺负我。不行的话,让向军给我当弟弟,行不行?”
李冬梅说:“行,向军你去给你云姐当弟弟,别烦我了。”
李冬梅本来一句玩笑话,没有想到,王梦云一把抱住向军说,无限怜悯的说:“向军,你现在是我弟弟了,不是冬梅的弟弟了。你说什么,姐姐都答应你,都会宠着你,不象李冬梅那样欺负你,啊,弟弟,你放心啊。”
至此,向军和王梦云相识,没有多久就是热恋。当李冬梅觉察到弟弟陷于情感之中的时候,李冬梅找到王梦云说:“王梦云我告诉你,你不要骗我弟弟,你不要动真心,他还是个孩子,你是大姐。”
王梦云说:“向军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你对他有多好,我就对他有多好,不会欺负他的。”
李冬梅说:“你知道你是大姐就好,关系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
李冬梅几次找向军说话,向军对她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半个字了。当王梦云的家人托熟人上门提亲的时候,李冬梅才知道,此时,王梦云怀有身孕四个多月,肚子已经显怀。
二
向军几次和父母商量,要和王梦云结婚,把她娶回家,这样也能遮羞掩饰。但是,无论向军怎么说,他的父母就是两个字:不中。“我们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要找个有工作的吃商品粮的媳妇。”老人的坚持让两个人想通过结婚把这事瞒下的愿望落空。
向军又和母亲向虹商量结婚的事,被向虹数落一顿,骑上自行车去找王梦云去了。两个人来到离集几公里外一个废弃的烧砖的窑洞,坐下来商量以后的路该咋走。王梦云说,“你看,我的肚子越来越大,马上不能出门了,快点想办法。我不能把孩子生到娘家。”
向军说:“我没有办法,我大爷和我妈都不同意咱俩结婚,他们非要我找个吃商品粮的媳妇,我不干今天又和他们吵了一架。”
王梦云唉了一声:“这当爹娘的这么狠心,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向军也长叹一声:“就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有时想一想,这人活着有啥意思,吃了拉,拉了撒到地里长成食儿再去吃,没劲透了,不如死了。”
“真是的。在这个地方活着这么难,生不如死,还不如我们一起死了算了。死在一起,大人们肯定会把我们埋在一起,这样我们俩一辈子就不会分开了。”
“这样就不用求他们了,肯定会把我们埋到一起的,就一起去死吧。”
两人相约今天去死。向军到附近的村里买了一瓶“敌杀死”,还买了一斤牛肉,一包花生。向军用剩下的几块钱给王梦云买了一盒蛤蜊油一个木梳,还有橡皮筋、红头绳和红手帕。回到砖窑里,向军给王梦云梳洗打扮成新娘,两个人先是磕头拜天地,入洞房。
按照记忆中结婚的程序给自己办了一场婚礼。向军既当司仪,又当新郎,他哭着喊着,异常的悲切。曾有附近的村民听到声音后来过,看到是一对青年人在这里举行结婚仪式,以为是年轻人闹着玩的,没有当回事儿,也不方便上前去打扰劝说,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那一晚,是向军生命的尾声,也是他人生的终止符,青春相信他是倾注所有为自己办了一场最好精彩的婚礼。18年的短暂人生,无论精彩与否,在尾声都会绽放一个美丽*。向军整个人生的*,就是那晚。
举行完结婚仪式,向军先是喝了半瓶农药,吃了几片牛肉。他把剩下的半瓶交到王梦云手里。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里,他肚子里的农药开始发作,巨大的疼痛让他大汗淋漓,满地打滚。此时,向军突然醒悟:“我死的太不值了,我不能死。”
他看着王梦云也开始喝农药,爬过来一把就把药瓶打掉了:“你不能喝。”
王梦云再一次捡起来要喝,向军又一次打掉在地。向军几乎是用尽自己的力气在喊:“你不要喝,我们为什么要死,我不想死。快一点,叫人救命。”
王梦云已经喝了几口,肚子也是疼的让她浑身无力。没有多久,肚子里又多了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她知道,这是流产的先兆。王梦云跌跌撞撞的跑到砖窑外,几乎是用尽力气在喊:“救命啊,快救命啊。”
在夜深人静远离村中的地方,一个女人的声音太微弱了,还不如远处村中的公鸡打鸣的声音传的远。王梦云感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女人的力量太小了,一个怀着身孕喝了农药的女人的力量更是孱弱。王梦云真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瘫软到地上。
向军从窑里爬出来,拉住王梦云哭:“梦云,我们要干嘛死啊,我们傻死了。你别喝了,好好把孩子带大,啊。你就住在我们家,我妈不要你,你找我姐,让她去劝我妈。”
“向军,你放心啊,我会的。我活着是你们李家的人,死了是你们李家的鬼。我就是你的媳妇,就是你的老婆,我一辈子就听你的。向军,我去找人救你,你别着急啊。”
黑夜里,向军微微的笑一笑,用微弱的声音说:“来不及了,我是不行了。我们干嘛这样作践自己啊,我好后悔啊。”
王梦云抱着向军的脑袋哭着:“向军,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一个人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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