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吃白食的田文（1 / 1）

() 第五章吃白食的田文

这一下则轮到徐阿房吃惊了。

徐阿房先前看这少年仪表不凡，还料是什么大户人家子弟，又见他在吴瞎子面前不似普通贵族子弟般争强好胜，只道此子涵养颇高，年少老成。

谁知道这次竟看走了眼――谁能料到这衣冠楚楚的少年会来吃霸王餐？

徐阿房有些鄙夷地望了那少年一眼，正好与少年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我不是来吃白食！”少年争辩道。虽说是在反驳孙平，却是对着徐阿房在说，显然是希望徐阿房相信自己，同时把獐头鼠目的头衔一起摘下。

“没有吃白食？”孙平听了他的话，也不急不躁，“那你给钱嘛！”

“我……”

“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徐阿房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打断了两人无意义的争论。

“这小子跑我们店来喝茶，喝完没钱付账！”孙平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是故意不给钱的，是我的钱袋掉了……”那白衣少年涨红了脸，说得激动，竟是站了起来。

“那你家住何处？我差人去取！”

“附近没有熟人……”

徐阿房安抚两人冷静，再逐一问清大致情况。

根据那少年的说法，他叫做田文，是田氏一族的子孙。这次本带着两名家奴一起去拜访柴命师，哪里知道还在路上，就听说柴命师不幸身陨，他们也只好由拜访该做奔丧。刚进城不久，就看到吴瞎子那里围了一大圈人，田文毕竟少年心xìng，忍不住去看热闹，还进去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谁知道退出来时人太多，竟然和家仆失散了。田文见人多也不方便去寻他们，便想在这“有朋来”喝点茶水歇息一番，等那边人群散去再说，哪知道竟是钱袋掉了，无钱付账。本想呼来家仆付账，可外面人山人海，只怕此刻正痴迷于吴瞎子的天大牛皮，哪里寻得见他们踪影。

田氏在齐国是望族，多有子弟在朝中任职，其地位对齐国来说举足轻重，徐阿房想到今rì田家子弟竟然也会因为一碗茶钱被逼到如此窘态，不由感叹：果然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呀！

“偶尔钱袋丢了也很正常，或许我可以先帮你垫付了……”徐阿房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田文的肩膀拍了拍。人家田文本来一身雪白，就被他这么一拍，硬生生地肩膀上就留下了一个黑手印。

田文扭着头望了一下徐阿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看了看徐阿房，寻思着：这小子难道就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手上那层厚得起茧的汗渍吗？

不过既然难得有人承诺帮自己垫付茶钱，田文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本来他想要打掉徐阿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的。

“我很快会还你的！”田文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感觉，所以此刻脸上不喜不悲，不过他还是用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徐阿房对此很满意，他本来就不是滥好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人和柴命师有关，二叔受柴命师连累暂时失了zì yóu，和这货攀上关系自然是有所图。田文的一身行头看起来都值不少钱，此刻略显有些高傲得回应，显然笃定了他确是出生世家――至少不是故意来吃白食的。

“一共多少钱呀？”这个时候徐阿房还是不介意装一下大爷的。反正这家酒馆的价格甚低，二叔喝酒的时候徐阿房就是喝茶的，他知道普通的茶水也就1文钱一碗，4文钱一壶，即使加上桌上的两碟小吃，顶多也不过十多文钱。用十多文钱来博一位田氏子孙的友谊看起来回报率很大。

“你帮他付？”孙平白了徐阿房一眼，他的确很希望有人帮自己解决眼前的麻烦，不过他不认为徐阿房会成为这个冤大头。

“嗯！赶紧滴……我还有事！”徐阿房装大爷自然要装到底，而且“很忙”，向来是“成功人士”自抬身价的不二法门。

“那太好了！一共两百二十八文！看客观消费那么多，您就给两百二十文得了！”孙平把手一摊，伸向徐阿房。

“两百二十八文？你怎么不直接来抢？”徐阿房听到这个价格差点把桌子给拍翻了。

徐阿房每次陪二叔过来，即便二叔邀约着朋友来喝点小酒，也不过是花掉数十文。可这少年只有一个人，不过是点了两碟小吃和一壶茶，孙平便算出了两百二十八文钱，这不是敲竹杠么？

眼见徐阿房瞪着自己，孙平显得理直气壮，“别这么看着我，你先看看这小子点的东西……”

徐阿房又望了一眼桌上的事物：一壶看起来比平时大碗茶好一些的茶水，一碟子像是肉干的小吃，还有一碟子带着暗红sè花纹、自己并没有见过的豆子。

“就这三样要两百二十八文？你且把加钱算来给我听听！”徐阿房语气稍微有所收敛，这些确实不像是十多文钱就能搞定的货sè，不过似乎也根本要不了两百多文。

似乎猜到徐阿房有所怀疑，孙平开始逐一介绍：“这是咱高唐名茶，名作‘黑旋’，入水后悬于水中自转，不过因为咱高唐是主产地，倒是不算贵，本店卖价五十文一壶！”

田文此刻插嘴道：“在临淄这样一壶黑旋要卖六十文呢！”仿佛是在证明自己并不是当了冤大头。

徐阿房没有理会田文，只是望了望茶碗里还在缓慢打旋的茶叶，感觉这茶似乎的确不是那么普通。“黑旋”是好茶自己还是知道的，可是从没见过，也没有尝过，更不懂茶叶的行情，加上自己本就不懂茶道，光看看也分不出个好坏，所以没有说话。

孙平见徐阿房没有吭声，又指着那碟肉干道：“这是来自西边大晋国的黄羊肉干，虽然在晋西不是什么稀罕事物，不过咋们齐国却不产此物，故而仅仅这一小碟，也要七十八文！”

田文点了点头道，“临淄也差不多是这个价钱……”

徐阿房白了田文一眼，心想你怎么和店家一个口径，难道是嫌弃欠的钱太少么？他很想让这个多嘴家伙闭嘴，但是终归没有说出口。

徐阿房用手捻起一片黄羊肉仔细看了看，实在是看不出此物和路边那些十五文一份的猪肉干有任何区别。不过既然田文都默认了这个价格，想必孙平也没有说假话。其实徐阿房很想捻一块黄羊肉干扔嘴里尝尝鲜，只是此举实在是太丢份了，即便是徐阿房再厚颜，此刻也做不出这一举动。

“那这是什么？小小一碟就要一百文？”徐阿房指着最后那碟没见过的豆子，碟子里已经没剩下几颗豆子了，不过徐阿房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价格，这种没见过豆子竟然要一百文一碟？

“这个叫做血纹豆。”孙平鄙夷地望了徐阿房一眼，徐阿房的孤陋寡闻让他很有成就感，“而且这种东西也不是按碟卖的，这豆子是按颗卖的，两文钱一颗！”

一颗两文，这个价钱还真是让徐阿房吃了一惊。这东西难不成大海里捞出来的，怎会如此昂贵？

“你点了五十粒？”徐阿房望着田文问。

“这……我没料到这里竟然这么贵，在临淄，这血纹豆只要一文一粒……”这次田文终于没有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了，不过他的话也把徐阿房惊得不行――什么叫只要一文一粒？话说这豆子大小远比铜钱小得多，这哪里是在吃豆子，这简直是在吃钱！

对于徐阿房的反应，孙平很满意。

一个伙计能表现出知识渊博的机会显然不多，所以他不介意花点时间给无知的徐阿房普及一下知识：“说到这血纹豆，那可是咋‘有朋来’的镇店之宝，此豆培育颇为不易，我们老板娘可是花了大价钱从临淄买来的培育技法，这小子倒是有眼睛光，进门问有不有血纹豆！这豆子两文一粒看似挺贵，其实我们店里赚得倒是不算多……”

“听闻此豆很是古怪，花谢生荚之后必须在合适时机用黑布包裹豆荚方能收获口感上佳的血纹豆。”提到血纹豆，田文爱插嘴的毛病又犯了，他直接剥夺了孙平难得的“教习”机会，“如若包裹太早，则荚内之豆欠熟，豆子口味就会极涩，以致于难以下咽；如若包裹太晚，则荚内之豆熟过，豆子口感会变得酸不可食，拿去喂鸡都会被吐出来。这里的豆子香甜可口，还有阵阵rǔ香，确实是在恰当时机进行蒙荚cāo作的产物……”

这田文越说越起劲，那摇头晃脑的样子似乎还觉得人家豆子卖得甚是便宜了，直气得徐阿房想要抽他一个大嘴巴。

徐阿房相信孙平没有敲竹杠，也不再怀疑田文是故意来骗吃骗喝，只是他囊中羞涩，此刻哪里付得出这两百二十文钱呀！

徐阿房望了田文一眼，正好看到田文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身上钱不够这种话是打死也说不出口。

好面子的徐阿房只得装模做样摸摸怀里，然后装出一副大惊失sè的样子：“坏了！我的钱袋儿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