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骏的脑袋还在一片乱麻中,岛崎已不知在何时收拾好行囊,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了.这夜是草原罕有的无风之夜,云淡星辉.尽管如此,十月的秋夜里,草原上的气温依然低得可以让草露结成霜.岛崎钻进睡袋里,身体还是不住的打颤.
"倪骏,你睡了吗?"岛崎用瑟瑟抖动的声线问道.
"嗯,差不多了."
"你说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西凉?"
"顺利的话,一个月左右吧"
"我们不赶时间,对吧?"
"干嘛?"
"我在想,是不是先去天崖海阁看看?反正也在西凉"
"先睡吧,这些到时再说."其实倪骏并无睡意,但他纠结的思绪实在疲于交谈.
见倪骏兴味索然,岛崎也自知无趣,便闭嘴不再出声.但依旧望着头顶的璀璨星空,勾画着梦中圣地的图像,不愿睡去.
"呜~~~"
"嗷呜~~~"
空旷寂静的草原上,突然传来两声嗥叫,凄厉而持久,回荡在荒凉四野.听得岛崎一阵毛骨悚然.他不知这是什么野物的嗷叫,但出于动物的本能,他毛孔竖立,全身血液冻住一般,连原本满是欢喜的心也一下子吊到嗓子眼.
"这是什么声音啊?"他正要转身去问倪骏.却只见原本躺着的倪骏早已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透过依稀的星光,他的双目慌乱而焦急,但更多的是恐惧.
"该死!忘记生火了!"倪骏一骨碌爬出睡袋,在行囊里急匆匆地翻找着东西.
被他一连串突然的反应给吓着,岛崎也连忙爬出睡袋,却呆站在一旁:"到底怎么回事?"
"嗷呜~~~~呜呜~~~~嗷呜~~~~~"
岛崎话音未落,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嗥叫声自四面传来.他吓得赶紧摸过睡袋边的探照灯,顿时一道刺眼的光柱,朝草原四野照shè出去.
"快关掉!!!"倪骏一声低吼,急急冲到岛崎身前用手掌盖住光源.岛崎手一抖,松开了电门.四周又恢复了幽暗.
"是狼群!我们被包围了!快!!上马!!"倪骏手握匕首和马鞭,拉住岛崎飞快跑向帐篷外.
"东西!!东西都没拿!"
"别管啦!!你想死在这儿啊?!!"被倪骏拉着狂奔,岛崎光赤的双脚被砺石刺的鲜血淋淋.强烈的恐惧使他忘记了痛楚,跟着倪骏狂奔起来.
缈水关驿站借来的这两匹一等骏马,是李氏商队的专用的良马.估计是常年随商队来往草原,这种情况自然不会陌生.两匹马缰绳虽被绑在桩钉之上,在此起彼伏的狼嗥中打着响鼻并焦虑地踢踏着马蹄.但当倪骏解开缰绳,它们却不慌乱奔逃.而是等到二人翻身上了马,方才起蹄疾驰而去.马匹稳稳地将二人驮于背上,四蹄狂响一路疯跑.而身后的狼嗥声早已停却,星夜的草原上仅余急促的马蹄声和沙沙作响的草声.
"我们是不是把狼群甩掉了?"疾行了一阵,岛崎气喘吁吁.不擅骑行的他,好几次几乎被甩下马去.
"不,没这么容易,"倪骏头也不回,继续快马加鞭.
"你开灯照照身后."
岛崎紧紧攥着缰绳,抖抖颤颤地取出探照灯往身后扫过一道光线.只见光线过处,一对对绿幽幽的光点饿鬼般紧紧地跟随身后,左右飘忽.吓的他魂飞魄散,赶紧关了灯,抱住马脖哀嚎起来.
"赶紧!它们跟上来啦!!快着跑!!"倪骏吼着.
"不行啊!!再快要掉下去啦!!"岛崎几乎要哭喊出声来.他几乎可以听到身后那群饥饿的野兽们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喘息声.自有生以来,从未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的威胁,他的神经即将崩溃:"倪骏!!救我!!"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响.倪骏急忙勒住缰绳拨转马头,岛崎的马急速自他身前擦身而过.而那马背之上空空如也.少了背上的重压,马匹如脱笼的**,飞速逃离了身后的包围圈,向西方疾驰而去.而岛崎被重重甩在草上,几乎无法动弹.虽然浑身剧痛,但他的意识却更加清醒.在艰难翻身的同时,他分明见着一颗颗闪着凶光的"绿珠",以他为中心在四周快速分散开来.而几乎在同时,与他正对面的一对"绿珠",在草丛中忽明忽灭地缓缓逼近过来.岛崎身上没有任何可用于防身的器具,除了一盏摔裂了的探照灯.他的身前,身后,身旁散布着七,八只饥渴嗜血的饿狼,它们吐着腥臭的气息,在黑暗之中一只只围困而来.
不知是极度恐惧中导致的失声,还是只身被困兽群之中彻底绝望,之前还声嘶力竭呼救的他,竟一声也喊不出口.他的喉咙被死神紧紧扼住,连呼吸也变得艰难万分.岛崎要紧牙关,拼命敲打着手中失灵的探照灯.布满裂痕的灯头断断续续地闪出点光.忽明忽灭的灯光照出一种拉胶片般定格动画的镜头.在黑暗与光亮的间隔中,他依稀瞧见眼前那头"死神"的真面目.不知对他人而言是怎样的,但对岛崎而言,他的死神就是头雪橇犬一般大小,长吻尖面,斜眼龇牙的野狗.这就是书上说的那种叫狼的生物?
岛崎已经无法再回忆起任何与这种生物有关的资料.事实上,他的脑袋中已是一片空白,只剩下和瞳孔高度同步的图像反映.在他机械地按压着电门的动作中,缓缓逼近的那只头狼已开始消除最后一丝顾虑,转而加速,迎面疾驰而来.两排锋利的,淌着涎水的獠牙,森森地咧开着,照着岛崎的脖颈啮咬而去.在几乎可以感受到齿锋冰凉的触感的同时,一道响亮清脆的破风声在岛崎的耳根边炸雷般响起.接着又是一响,扑到面门前的狼口极速缩回,发着凄楚的哀鸣瑟缩着逃离岛崎.其余群狼也同时停下步伐.它们弓起背,倒竖着脖颈的毛发,面目狰狞龇着獠牙,朝突入包围圈内的不速之客发出短促的声声低吠.
倪骏扯着缰绳,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左冲右突.每一头试探着往前的狼,都无一例外的被呼呼作响的马鞭声给震退.之前挨了一鞭的头狼,一只眼珠已被倪骏抽爆.它蜷缩在包围圈外,不住地用爪子刨起一把一把泥土.而另一只还健在的绿眼,正森森的紧盯着马背上的倪骏.那狰狞的面目染着斑驳的血迹,愈加显得森冷可怖.岛崎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僵硬的肢体渐渐恢复了机能.他颤颤悠悠的站立起来,抱着失灵的探照灯,呆立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狼群似乎没有放弃的迹象,它们依然维持着包围圈,与倪骏相持不下.此刻倪骏已经看清了狼群的数目－－包括负伤的头狼在内,总共有八匹.这些不是风息草原上常见的郊狼,而是出没于灵武高原北部,布列瑟历斯(blessness)草原上的灰狼.不同于灵武郊狼,这些灰狼狡诈而勇猛,甚至只有三四匹就敢于与大型野兽拼命.是典型的好战嗜杀的猛兽.如果只是三两只倒还好对付,但眼前却有整整八只之多.外加一个早被吓傻了的岛崎.虽然狼群还未组织起攻势,但要在气势上压倒它们,单靠倪骏一人是极为吃力的.必须在狼群还处于犹豫观望之时逃出去.
倪骏想着,不断朝狼群挥着响鞭,一只手将身后的岛崎拉上了马背.待岛崎上得马背坐稳之后,倪骏狠狠朝背后甩出一鞭,飞速掉转马头,yù向西突围而去.与此同时,头狼突然怪嗥一声,群狼纷纷箭矢一般朝倪骏的马匹飞扑而来.草原狼体格健硕,擅于团队合作,攻击速度极快.背负两名成年男子,无论怎样的良马也无法超越草原狼的速度.倪骏他们刚跑出几十米便再度被狼群给追上.
在疾驰中,倪骏的余光扫过两旁.除了头狼,其余七匹已尽皆追随于马匹两侧.左边腹侧并列三只,右边则是前后各两只,它们在奔驰之中不断的逼近马匹,企图伺机夹击.只见右边前头的其中一只,渐渐超过倪骏.在快要扒头的时候,它伸出前抓,朝飞踢的马蹄处勾抓去,但却落了空.随即它身后的另一匹立刻跟上,模仿同样的动作又是一爪.这次它勾住了马的右前腿.在惊吓之下,原本有序的马步立刻慌乱起来.它打着响鼻跳跃而起,几乎将背上二人掀翻在地.
慌乱之间突围速度骤降,狼群趁机悉数追上.它们张着巨口在马匹的四周跳跃抓挠,企图咬住人腿.岛崎惊声怪叫,紧紧搂着倪骏,将腿缩到马腹之上.倪骏双腿夹紧马腹,左手紧握匕首,右手狂抽马鞭.一头正yù扑上来啮咬的狼,被倪骏一刀砍翻在地,哀鸣两声便没了声息.可其余的饿狼却已杀红了眼,完全无视同伴的伤亡,继续扑上来博命.突然间,倪骏猛的向右一倾,心头一凉,整个身子被扯下了马背.在他疲于应付之间,一只狼咬住了他右腿的裤脚,一下子将他扯落在草地上.大势已去.倪骏眼见着狼群丢下马匹和岛崎,纷纷向他聚拢而来.它们贪婪的双眼中正闪着对血肉的饥渴和厮杀的快感.倪骏倒在地上,手脚护住头绝望地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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