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俊杰冷冷地望了秦川一眼，看起来似乎很不想理会他。
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有些比较伤人的话对辈份比自己高的人讲非常不妥，而对辈份比自己低的人讲就不同了。
于是，他慢慢坐了下来，舒舒服服地躺回躺椅，再次轻轻摇动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阿川，不是我说你，有空你多多到外面到处走走，多长点见识。要是你家的田地在县城附近，别说一万块，就算借给你三万五万都没问题，可是，事实并不如此。就你家那几块贫瘠的土地，连种庄稼都长得不好，能做什么？再说，你家的房子，破破烂烂的，木头都被虫蛀空了，眼看快要倒塌了，拆下来当柴烧都只有烟没有火，卖又不了几个钱。”
“至于宅基地，那就更不用说了，你年纪小，不懂事，说错话我也不怪你。那宅基地是你们家的根基，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说了算。就算是你说了算，你要是还不了钱，我也不可能真的把你们家赶到后山去住山洞吧？你这是耍小聪明，想让我成为‘千夫所指，万人所唾’的大恶人吗？在我面前，这种小伎俩不要用，免得我更瞧不起你，知道么？”
好一顿奚落！
秦川悲愤填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是一想到父亲的病，却又不得不强忍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颤声解释道：“俊杰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这些东西只是抵押，并不是说，我们真的就拿这些东西作数。我们还是会想办法还给你现金的，这笔帐就算在我身上，让我一个人还。我可以给你写借条，按上我的手印。也可以让村里所有人作证，这笔钱是我秦川向你借的。从现在开始，这辈子我什么事都不用做了，高中也不去上了，我马上出去打工赚钱还债！行不？”
“嗤！”秦俊杰不以为然地一笑，淡然道，“阿川，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
听到“可是”这两个字，秦川全身开始微微颤抖，绝望之情在蔓延，心中的火气渐渐上升。
但是，为了父亲，他再次强忍住了。他不想再听那些牵强的托词，毅然打断了秦俊杰的话：“俊杰哥，要是借一万有困难，那就五千块，五千块总行了吧？剩下的几千块我们自己想办法，行不行？就算是我们全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秦川母亲闻言，马上点头同意，附和道：“对，那就借给婶五千块吧。阿杰，这是救命钱啊，要不是走投无路，婶也不会来麻烦你，我们全家人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
秦俊杰心情越来越糟糕，神sè开始不耐烦起来了，说道，“哎呀，阿川，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现在手头紧，真的拿不出这么多。看你这么可怜，你爸好歹也是我叔叔。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也出过不少力，这我都记得。要是一分都不借给你们，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这样吧，我借给你们五百！”
“五百！”
秦川和母亲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秦川内心在挣扎，在苦苦地挣扎，他真的想暴起杀人。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
气氛非常压抑，场面一时寂静下来，只听见秦俊杰坐的躺椅发出有节奏的吱咯吱咯摇动声。
“咚！”
一声异样的突兀的响声，打破了压抑到极点的气氛。
“妈！你这是……”
秦川目眦yù裂，伸手正想将突然朝秦俊杰跪下的母亲拉起来，可是他的手却被秦母轻轻地推开。
“婶，你……你这又是何苦呢？”秦俊杰忽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秦母，可是，他的双手同样被秦母轻轻地推开了。
秦母抬起头，双眼含泪，悲声道：“俊杰，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上大学的前一天晚上，你一家子到婶家来道谢，最后含泪跪谢而别！婶的这一跪，是还给你的。婶这不是挟恩索报，婶是恳求你念在往rì的情份上，念在你叔叔对你一片关爱的情份上。借给我们五千块钱好不好？要是你觉得亏了，你可以算利息，算多一点也没关系，婶都不会怪你！俊杰，要是没有这笔钱，你叔叔活不了多久了，现地能救他的，唯有你一个人了！”
秦川眼里饱含泪水，晶莹yù滴，他的牙齿都快被咬碎了，双拳握得紧紧的。他不说话，也不能说话，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用尽吃nǎi的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做出什么蠢事来，从而影响了借钱的进程。
“婶，你先起来吧，你这样算什么？起来说话吧！”秦俊杰料不到竟是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所措，伸手又要把秦母拉起来。可是，秦母坚决不肯，他自然不可能使用暴力，拉了几下见拉不动，他也就放手了。可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心软的迹象。
见劝不动秦母，秦俊杰转而对满脸涨得通红的秦川说道：“阿川，五百不算少了，那是我两个月的工资啊！”秦俊杰一幅肉痛的样子，长叹道，“唉，我这人就是心软，看不得我们亲戚朋友的苦难，总想出一份绵薄之力。不过，我也要量力而行啊，我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以及家里年迈的父母亲啊！阿川，你还小，要是你将来长大，成亲了，成家了，我现在的心情你一定会理解的！”
秦川和秦母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衣冠楚楚，官味十足，正在哭穷的秦俊杰，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绝望之情迅速在两人心中弥漫开来，秦母的脸sè开始变成死灰sè。
场面一时之间诡异地寂静了下来。
秦川死死地盯着秦俊杰，呆立半晌之后，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他咬牙切齿，右手食指轻微颤抖着，指着秦俊杰的鼻尖，锥心泣血，咆哮起来：“秦俊杰，堂哥，这是我秦川最后叫你一声堂哥。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难道忘了吗？你是如何上大学的，当年要是没有我爸，你中学都没可能读完，更别说什么大学！”
“好啊，秦俊杰，你果然是一个俊杰！今天你有出息了，当大官了，做局长了，发大财了，什么本都忘了。居然拿五百块搪塞我来了！五百块，你在打发叫花子啊！你这是侮辱我们！明叔家这么穷，他都想办法帮我们凑了三百块钱！你居然……你居然……”
秦川暴跳如雷，咆哮震天，强大的声波几乎将屋顶掀翻，将秦俊杰一家人从屋子里全都震了出来，他的父母亲，他的老婆，他的一对儿女，纷纷从各自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聚集在客厅里。个个脸sè大变，震惊无比地望着正气得浑身发抖，状若癫狂，咆哮不断的秦川，一时不知所措。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秦川继续发飚：“秦俊杰，你这个狗东西，你给我听着，今天我所受的侮辱，他rì必定百倍千倍奉还！你不是很有钱么？你不是只认钱不认人么？好，秦俊杰，你听着，终有一天，我秦川一定会用钱活活砸死你！”
发泄完胸中的恶气，秦川不再看秦俊杰一眼，飚泪摔门而去。
留下一屋子惊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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