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大生领到第一个月薪资时,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一件好衬衣。
有了好衬衣,赵大生就没再冰过原先那件衬衣了。
光yīn易逝,转眼,赵大生在“二化”总厂的实习就要结束了。
明天,就在明天,赵大生上午在总部人事科做完实习总结,下午可以被厂车送到分厂去。
赵大生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打点好他的《雪莱诗集》、《周易》和行礼。
一切妥当,只等明rì出发。
赵大生趁着这夜空闲时间,就又铺开信纸,开始给安雅写着他的情书。
离校之前,赵大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给安雅写情书,到了三江市之后,这写情书的事,又被赵大生cāo弄了起来。
这三个月以来,赵大生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给安雅写一封情书。算起来,也应该有十一二封了。
可这十一二封情书过去,那边却一点回音也没有。
有一回,赵大生接到邱明亮的传呼,他回电话过去时,就质问道:“邱明亮,他*妈的你给我的地址是错的啊?“
赵大生和邱明亮之间的很多对话,都是围绕安雅展开的。所以,即便赵大生没有言明是安雅的地址,邱明亮也心若明镜。
邱明亮道:“没错的。”
赵大生问:“那安雅怎么一封信也没回给我?”
邱明亮苦笑道:“这我怎么知道?我若说实话,你又会说我诋毁她,但她的确就是那副爱理不理的脾xìng的,谁叫人家家境好。”
赵大生也不管邱明亮所说,丢了一句:“地址没错就好,否则,当心哪天我来抽你。”
赵大生确信地址没错,情书就依然写着。
今夜是留在“二化”总厂的最后一夜,赵大生得好好地向安雅倾述一番。
九月底的天气,夜间的暑气已不再那么熬人。
赵大生吹着电扇,坐在临窗的桌案前,提笔对着信纸,那姿态俨然如同一个作家一般。
这“二化”总厂最后一夜的情书,赵大生决定既要写得婉约,又要写得朦胧。
婉约就得婉约得像宋代词人柳永那般――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婉约清新,这就挺好。
朦胧,那就朦胧得如顾城、海子一样――
“黑夜给了我黑sè的眼睛,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是顾城的。
赵大生想过了,“黑sè的眼睛”可以是他赵大生,“光明”可以是安雅。
借喻,借喻,这也不错。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chūn暖花开……”
这是海子。
赵大生还没房子,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海子临到去世,大约也没有面朝大海的房子。
赵大生想象过了,哪天他要是有这样的房子,那房子的女主人,应该是安雅才对。
如果还可以……
如果还可以的话,这写给安雅的情书,也可以在婉约和朦胧的基础上,再来点浪漫与奔放。
浪漫,就要像雪莱那般,浪漫中带着壮烈。
“假如我是一片任你吹卷的枯叶,假如我是一朵随你飘飞的云朵……”
没错,赵大生就是那枯叶,那云朵。
安雅就是《西风颂》中的西风。
奔放,自然就要想苏东坡那般,奔放中带着悲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这样的情书,当应成为情书界的圭臬。
赵大生心里千万个想法挤在一起,反倒让文思如得了便秘一般,怎么也通畅不起来。
赵大生憋了一夜,那梦想中伟大的情书,也才磕磕绊绊地写完半页。
才思不济啊,才思不济。
不在不济中爆发,就在不济中抽烟。
赵大生就拼命抽烟。
赵大生憋了一夜的情书,也就抽了一夜的香烟。
那可怜的半页文字,被赵大生的香烟熏得,差点都得了肺癌。
眼见快到半夜,赵大生的文思才些微顺了些。他一兴奋,就又去摸烟盒。
烟盒摸过来一掏,赵大生这才发现,晚饭时还有的大半盒红梅,此时都已被他不知不觉地烧完了。
没有香烟,怎能写情书?
人家鲁迅夜里写文章时,烟斗都还不离嘴的。
赵大生没见过鲁迅写文章的模样,但赵大生没烟时,不知为什么,就想着鲁迅就是这样的。
好在小卖部不远。
赵大生就拿了五块钱,穿着长短裤,拖着夹趾拖鞋,噼啪噼啪地出了总厂门口,往那小卖部走去。
夜已深,总厂门口的街面,路灯也似乎快有了睡意。
偶尔开过的一辆车,车轮压着路面的声音,回荡在静夜中,很急,很重,似乎很动人心魄,其实忽尔而过之后,却也很空荡虚无。
赵大生本来担心老板娘关门了,结果走近一看,那卷闸门却只拉下了一半。
赵大生见小卖部内的灯光还亮着,就弯着腰,钻进了店内。
“老板娘……”赵大生话才说了一半,马上又停住了。
赵大生没有把话说下去,是因为他发现了老板娘的异样。
此时的老板娘,这坐在那里,独自抹着眼泪。
“怎么了,老板娘?”赵大生问道。
老板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只言片语来回应。
赵大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再一次问道:“老板娘,你没事吧?”
说完,赵大生那五块钱放在柜台上,对老板娘说道:“我来买烟的,你不动,我就自己拿了。”
“小赵,你说我容易吗?”老板娘坐在那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赵大生一时在云里雾里。
“我为了他,像活死人一样,几年如一rì地守着这个店,小赵,你说我容易吗?”老板娘在那里抹着眼泪说道,“……我为他赚钱,他却在外面养女人。”
赵大生心道:“这两夫妻,果然是不合的。”
老板娘继续在那里说道:“我把这个店卖掉了,钱上午都已经收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也心软,下午还想着应该要给他机会的……我叫过他,他今晚若回来,我就和他一起回老家,安生过rì子。结果他理都没理我,那就不能怪我了……”
“你和他说了卖店的事吗?”赵大生问道。
“没有。”老板娘说道,“他如果知道这事,回来也不是为我回来的。”
赵大生心想:“这倒是。”可他口上却没说话。
赵大生站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老板娘忽然起身,走到卷闸门旁,刷地一下,把那卷闸门拉下,锁了起来。
赵大生见这般阵仗,吓了一跳。
“老板娘,你这是干嘛?”赵大生既有几分慌乱,又有些微莫名的期盼。
“不干嘛,我关店门。”老板娘脸上还带泪痕,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她完全没做过的事一般。
赵大生连忙说道:“可我还在店里……”
“你在店里怎么了?”老板娘抹了抹眼中的泪,将脸一扬,“难道我是老虎吗?”
这**辣的语言,顿时让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赵大生就很清晰地看到了老板娘嘴角的美人痣和她那湿润温厚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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