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自己留下来,”肖呆子笃定地说,“太危险了,不可以!”
“我不是圣人,上车的话,我不需要车票。”
“呼,太好了。”
我不是圣人有什么可开心的,该说我的周围其实没有正常人么。
没等多久,淌血的修罗场里凭空泛起薄雾,忽而转浓,锁住视界,看不清身边人,仿佛天地只剩下这片冰冷诡异的浓雾。下意识去拽肖小呆,只抓到一片空虚。叫同伴的名字,四处寻找,白茫茫的雾气里只有走近才能看到断墙落石模糊的影子,黑黢黢的一团,张牙舞爪,只给人无由的失望。
那呆子不会先上车了吧,知不知道怎么下车啊他……等等,
肖白!
我叫住前边黑乎乎的人形,拨开浓雾跑上去,企图拉住那呆子让他好好呆着。入手一阵湿冷,条件反shè地搓搓指尖,上面沾着半凝固血液。
“吼!”腥臭扑面,黑长指爪撕破雾气袭来,却在鼻尖前堪堪止住。很近,近得看清指甲缝中嵌的肉块。甩甩不清醒的脑子,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行尸五官只剩下一滩烂泥,刀砍火灼的痕迹遍布躯干,破开的腹部挂着几条血肠,滴滴答答淌着血,诡异的是,下落的血污凝固在半空,看起来就像……时间停滞了。
怀中一滞,胸口多了头小白狮,我不得不抱紧它,免得染上不相干的颜sè,“右牙?”
小白狮右牙吸吸湿鼻子,软肉垫子拍在我脸颊,“大人,右牙饿了,左牙不管我。”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正在玩大战僵尸,”漂亮的鬃毛挨肩头擦过,抬头,“左牙?你变大了?”
“嗯,连这种腌臜东西也来掺和,虚川的时代结束了么。”左牙琥珀sè的兽眸盯着我,鹰眼般犀利,与墙体等高的身躯微微拱起,挡住我放空的后背,钢爪嵌入地上石板,带出道道沟壑,“乱跑什么,遇险不会召我们来么。”
“呃,没想到我有这个福利。”
“废材就是废材,那些前两任庙祝都比你强,特别是智力。”左牙嗤笑道。
“前两任?”
“嗯,是秦游和秦祏两位大人,”右牙揉揉睡眼,轻声道,“下雨的时候会给左牙和我盖上雨披,坐在石阶上撑着油纸伞和我们说话,两位大人都是博学善谈的人,那段rì子,左牙很开心,尊上不在神界也不会很寂寞。”
“千陶神不在神界?”我在神界两个字上边用了重音,不在神域可以理解为外出串门,然不在神界的话就相当费解了,“哎哎哎,干嘛啊。”
左牙没给我确认答案的时间,直接咬住小臂一甩将我甩到背上,径自在苍茫浓雾中奔跑起来,左右场景快速向后褪去,雾sè中不时闪过几个虚影,都是隐约的人形。右牙的肉垫子拍在我脸上,语气里带着嗔怒,大人,冥途怎么可以乱走,您时候还没到呢。
我略微思索了一番,翻译过来就是,丫的跑黄泉路上来了,你死期还没到干嘛呢,“呃,那个,冥途和人间界重合了?”
“呆子,冥车自然是走的冥途,不然去天宫的天梯?”左牙沉闷地开口,“不知道后果的事情少做,竟然擅自召冥车,这次只是卷进几个腌臜东西,下次呢?要不是尊上与那位亲近,生死的事,我们也很无奈。”
那两位训完我便自顾赶路,我几次挑起话题都没成功,只好别过脸去看冥途风光,只有浓雾,未见传说中彼岸花开,或者说,是我的视界里没有,也许,此时此刻,白狮便是在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田中奔跑,带起的花瓣零落在死者归途之上,有种古老的凄美感。
生死轮回么。
左牙急停在一个破败的站牌前,稍稍矮身子让我下去,末了,琥珀sè的眼珠淡淡瞟一眼,身影消失在雾sè中。我待在站牌前,站着又蹲下,穷极无聊了就研究上边的站名,密密麻麻的yīn文一站过一站,迷宫似的最后都回归冥间,拨拨脚下的雾气,显露出几株彤草几块碎石,灰蒙蒙的土地,灰蒙蒙的穹顶,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哎咿,快散架的老式公车喷着黑气停下,车是纸制品泛黄的颜sè,车厢突突突震颤着,像患痨病的老人,一刻不停地咳嗽。车顶绑着行李和货物,看得出大多是纸制品,冥镪纸人香烛供品堆满车顶。哗啦啦震动的车窗开着,车里没有空调,风扇呼呼转,开关车门用的是手动,后门用铁链子锁了,不用开,前门靠司机粗短的五指掰开。
“那的,上车不?”带jǐng帽穿背心的司机嚷了一嗓子,我依稀记得他是秃头,胖脸汗涔涔油亮亮的,还强卖过我一筐烂橘子。
“几号线啊。”我问他。
“四十四!”司机拍拍喑哑的喇叭,不耐烦催促,“要上车就快,别被游魂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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