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我拼命念书,村子里初中的课程我半年就读完啦。当时村公所就让我出外面读高中。
我到了外面,才明白到,村子里缺乏的并不是医生。村子里的老人家之所以过得这麽苦,是缺少另一样东西。缺少的是什麽,我现在懂了,但那时候还不懂。
直到某一天,村子失火,因为没有消防,所以只能任由火在狂烧;因为没有医院,烧伤了也没人管;因为没有道路,这边厢死人塌屋了,人家都没法快点跑进来救人。
为什麽会这样呢?以前村子里的老人常常说,山嘴村怎麽个怎麽个兴旺法。若然真是个兴旺的宝地,又为什麽连场火都没法控制,半边村子毁於一炬呢?
於是我放弃了做医生的念头,转而到工程科学上去了;顺便也修了法律,只为rì後做都市项目什麽的更全面一点罢了。
大学毕业的专题报告,我就选了“地区的兴盛与没落”。主导教授说如果能配合历史例子,就更全面了。於是我就参加了当年的丝绸之路考察团,由长安到伊斯坦堡,往来跑了几遍。这段时间,我观察到,当年不少国家依路而建,好生兴旺:龟兹、和阗、楼兰……多少国家、多少名城,曾几何时,是几多人的家园,几多人衣食生计所处?那些古代城市,废墟里挖出来的文物,显示他们声sè犬马、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差於你现今五光十sè的大都市啊!
如今呢?通统都成了颓垣败瓦,荒凉一片。更惨的,沦落为盗贼的渊薮,这又是为什麽呢?
圣经上说:“生有时,死有时,盛有时、衰有时”。那是废话。总会有方法可以让荒芜了、退废了的地方复兴的,於是我不断的摸索,最後我得到答案了,一个rì本名词启发了我,那个词叫“人气”。
要让一处地方兴旺,就得要有很多人来居住、很多人来做生意、来这里生活。丝路上的国家,由盛转衰,并不是说没有人跑丝路了,而是那些人都走别的地方,不再走那些国家。那些国家没有“人气”,自然就衰落了。
所以要让一地一城之人气聚集,就要掌握该地该城之文化、经济、风气。今时今rì这个城市,讲究的就是生活品位,人们要过安闲舒适的rì子!祖父父亲那一代,勤勤觅觅,rì出而作,披星带月归来,跨区通勤,在上班高峰时期和全个城市的人一同挤在交通系统里?每天定时定刻,就有成千上万的人,由住宅区挪去工业区、商业区?这种“迁徙”过时了!
未来十年二十年,这个城市的人想要的是集居住、工作、保健、休闲於一地的综合型市镇,而不是单纯地靠功能xìng划分地区!我打造的这个“山嘴新村”,定必是未来的“超人气社区”!
之後,我还要扩展,连上左右一大片,做成“山嘴新市镇”,最後,将整个“大岛”变成“山嘴城”!」
「所以,你才没放下你法律那边的学业?你不当个官什麽的,这计划根本没法子执行啊。」
「要zhèng fǔ配合,不一定要自己当官的。有时候,不做官也有不做官的好处。」
张rì谁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了,於是喝了口啤酒,就此打住了话头。但高大全听出了点苗头,自然不肯放过。
「你年轻时,真的跑过丝绸之路?」
「不错,整整一年的发掘工程,连教授都骂我荒废了本科。之後发表了论文,就入了“擎天柱”美国分公司。」
「你这麽忙,还能当村长?」
「你忘了?我家老头子去年死了,我才正式当上村长的哪。以前,只是回来村子时,帮忙申请基建、拉水接电而已。」张rì进道:「干我们这一行,往往是忙上大半年,又闲上大半年。每次回来,干好了一个项目,马上又得回去。现今好了,算是替“擎天柱”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嗯,这就是读万里书,又行万里路了……」高大全脑子里搜括着:「你跑过丝绸之路,可有见过那天在水岛家里那种古怪的乾屍?」
「唔,沙漠里,各式各样的乾屍都有。虽然也有像那具连体屍般乾得通透的货sè,可是若如此,风化和腐蚀定必很严重。如此完整又如此乾燥,绝非自然造成。而人工做的乾屍,本村并未设有陵寝。我实在猜不出那是什麽来头。虽然,我觉得那可能真的是水岛,还有那个女屍,就是工人们说的,当rì来探访水岛的美女。」
「工人们说,有时候在挖掘过程中,找到些文物碎片,都教水岛收去了,可有此事?」
「高兄,难不成你是在盘问我?」
「哈哈,张兄法眼观微。jǐng方表面上是按下了这案子,因为扑朔迷离,破不了,乾脆闷声发大财。但私底下还是要给上头有个交代的。有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不打紧,怎麽样死的?会不会惹到别人?最重要的是,会不会惹到自己?那可就要紧得很了。」
「水岛这个人,以前也曾经参与过挖掘丝绸之路的。後来中途回rì本了。我和他在工程开展前有一面之缘。」张rì进道:「这村子的人文纪录很完善,很难会在别的地方挖出什麽遗址文物的。间中会有一些古怪形状的矿石出土,工人们讨好他,会拿去送他。倒没听过他自己会发挖东西。」
「那麽,村子里的人又怎麽说这件事呢?」
「你也许都听过了:村子里的人,说是水岛在月圆之夜带了女人回来,犯了村中的禁忌,被诅咒而死的。」
「诅咒?禁忌?」高大全对此村的传统其实一知半解。当然,所谓的禁忌就是不能拿出来明白着讲解的,高大全只知一小半,不知一大半,非常合理。
「本村规矩,每逢初一十五,新月满月,都要早早回家睡觉,更加不能干那男女之事,否则就会受到诅咒。开村五百年来,无人敢犯禁。」
「哦?你相信吗?」
「在丝绸之路上,我连挖十座古墓,破了不少帝陵神庙。你说我怕不怕诅咒?」
「当然不怕。不过,我倒有点奇怪。诅咒,是谁下的?妈祖娘娘麽?」
「罪过罪过,妈祖岂能如此残忍?这就是“禁忌”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定必是有一种外力,禁止人们做某些事。可是现下又讲不出一种合理的“外力”,这不是空口说白话麽?」
「那麽,你有试过……在月圆之夜,带女人回来那个吗?」高大全道。
「高兄,所谓的禁忌,就是即使经不起推敲,但在你成长的环境中,已经将你潜移默化,习之为常。」张rì进道:「就算你不信,你不知不觉也会遵守了。」
「说到底,你还是信了。」
「最重要的是,我他妈的还是独身,又有谁会在初一十五跑进村里来跟我**啊!」
「噗!」一把声音在码头附近的石堆里响起,似是有人在偷听,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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