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待人还不错,邀请我到他家里去,一路上说说谈谈。原来这先生姓罗,祖上原是农民。有一年收成不好,就把地低价卖给了地主。到了他这一代,父亲教他识字,于是就以说书为生,已有二十多年。
他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道:我叫林清。到了古代是不是可以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帅气的名字呢?算了,先这样吧!
罗先生家离小镇不远,不久就到。他家宅不大,但家中物事一应俱全,整洁而又精致,看来算得上富庶的人家。他有一妻一儿,他妻子面容姣好三十来岁的样子,儿子十多岁古灵精怪。
他们一家人加我一个外人,吃了晚饭,菜肴颇为美味。我饿了好久,顾不上形象,饱餐一顿。罗先生的儿子叫阿宏,看我这副吃像,哈哈大笑,学我的样子吃饭。他父母都呵斥他无礼,阿宏才有所收敛。我微感困窘,转念一想,既然住别人家里,太拘束不易亲近,于是嘿嘿一笑,朝阿宏做个鬼脸,反而吃得更加夸张。众人都大笑。饭后,罗家母子各自安睡,罗先生安排我住西面厢房。
我累得很了,一躺下就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罗先生把我叫醒。
用过早饭后,罗先生就迫不及待跟我谈论关于说书的东西。罗先生算得上博学多智,通晓诸多历史,我们毫无目的地乱谈,说到哪是哪,我见他兴致盎然,更加东拉西扯,说到曹操,又带出春秋时的郑庄公,说到诸葛亮,又扯出张良、王猛等等,把知道的什么秦皇汉武,春秋战国,通通搬出来说。罗先生见我能举一反三,见闻极广,不禁大喜。这一番乱谈,直到中午吃饭,才不得不停下来。
饭后,罗先生要去镇上茶馆讲书,自然带我一同前往。他这茶馆,只在下午经营,有茶水,有些点心,另外就是说书。凡是来喝茶的都入座听书。也有不少在外围只听书而并不消费的人,罗先生也并不驱赶。
像他这样的表演者,对于观众是不会拒绝的。就像我们现在的网红,唯恐粉丝太少,哪有驱赶的道理呢?我不由得佩服眼前这位罗先生高明之极。他以说书为生,也以之为乐。他讲的既精彩,听的人越多,为人又好,他的茶馆生意也自然越来越好。
这一天,他让我坐在离他较近的一个位置。不时让我回答他的问题。我慢慢领会到说书的精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添油加醋,偷天换日,极尽巧妙之功,把故事说的动人心魄,只求曲折而不求真实。罗先生也大喜,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得乱比划。旁观之人无不鼓掌大乐。
到了日落西山,罗先生又照例关门。吃晚饭时,罗先生显得异常兴奋,话语不自觉也多了起来。饭后,罗先生和我继续交谈,罗家母子本要去休息,阿宏不依,闹得厉害,说要听故事,罗先生也就由他。
这次罗先生没再像之前那样和我无边乱谈,而是让我从头开始,一点一点细说。他不明白的地方就会提出来,让我详加解释。
我有意加油添醋,力求曲折动人。罗先生却道:这不是在说书,你只需将所知的内容如实告知我就行。
我只好一板一眼,慢慢讲下去。虽然我对汉末三国的故事极为了解,不过要我从头到尾将整个庞大的故事脉络有条理地一点一点说出来,困难还是很大。有时候说前忘后,有时候也互相矛盾,罗先生提笔直书,将各种对错都记下,又说出自己所知的,加以对比推敲。这样一来,进展竟然极慢,一个晚上都没说出什么东西。
第二天,还是这样重复着,日复一日。罗先生每天都记录我所讲的内容,又将日间说书中我即兴补充的内容也整理出来,时间大是不够。
罗先生就让我和阿宏也帮忙记录。阿宏识字会写,多多少少帮上一些忙。不过我不会用毛笔,又不会写古体字,勉强写出来的歪歪斜斜极为丑陋。罗先生看罢,奇道:你博览群书,怎么写的字似是而非,难以辨识?
我道:我只会看,不会写。
罗先生也不勉强我,只要我动口不用动手。我天天看他们写,对于古体字和现代字一些不同的地方知晓越来越多,后来基本能看懂他们写的东西。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整体的故事框架才讲了不到三分之一。茶馆的生意却一日胜似一日,整个镇都知道罗先生请了一个小伙子来,尤其是镇上的几个富户听的兴起,竟然天天捧场,还呼朋唤友,拉帮结队,连附近两个镇的富庶人家,都过来听书。
有个大户人家听说了,想请罗先生到门上去为他单独说,可罗先生清高不愿去,说道:听书时间太长反而坏了兴致,不如日积月累,修心养性,来的有趣。那富人不听,过了几天,又派人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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