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莉香吓得一激灵,紧紧拉住楚暮衣角。
卜煊赫的声音中,藏着深刻的忧惧,但他没有停下,继续讲道,
“敲门声在漆夜里时断时续,其实我怕得很,我既想念哥哥,又害怕真的遇见他。敲门声不止歇,我蜷在被子里睡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我便头脑一热,干脆起床去看。
透过门缝,我惶恐地看到,一个白sè的影子,从门前飘然而过,闪出了院门,我开门偷偷紧追上去,可是,那个身影又转去到嫂嫂的门前,竟yù推门而入!我一急,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害怕,便热血涌头,随手抄起身边一块砖石,追了上去。
当那个影子目光滞然地转向我时,我大脑嗡的一声,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那是嫂子!她竟然穿着哥哥生前的睡袍,披散着头发,怔怔地看着我。
她开口了,带着诡异的表情,沉沉问我道,煊赫,还不去睡么?
我惊恐得几近窒息,心坠到了底――那声音,那语气,竟是和哥哥一模一样的!
嫂子太过思念亡夫,竟把自己想成了哥哥,竟然化身卜天明每晚来找自己!
我意识到,嫂嫂是真的疯了。
后来,卧龙家派人来接她,但她执意不肯离去。她说,要陪着哥哥的魂,要在这里,生下孩子。
可眼下这情形,孩子即便生下来又会是怎样的呢?
就是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父亲终于长病不起。
半月后,母亲重金请来国中顶尖的几位yīn阳家。
yīn阳家来天明山,先看外围,无一不赞此乃先天福地;再入门院,又赞风水布置奇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断流的泉水,但那仅仅是不足而已,绝不会改变气场,有损福德。
再探灵气,却大惊失sè,称这里,乾坤逆转,yīn阳倒施,凶险至极。
洞天福地,却杀机四伏,用寻常道理,实在难以解释。
母亲要求查出问题所在,究竟是何人,敢对卜家下阵?
yīn阳家们却个个摇头,说这里不是阵,这里是缺。
所谓阵,是利用风水布局,主人生辰,特殊媒介工具,布下的无形杀着;而缺,则是有杀局,但无杀招,就好比一个行刑台上,没有刑具,无法下手。
也就是说,山庄本身,并无异常,不存在建筑时的偷布杀阵。
既是麒麟脉,又是逆乾坤;既有杀意,又缺杀具;既夺人xìng命,又说虽厉无害。呵呵,究竟是怎样的高手,才能布下这样的局。
母亲慌了,说什么也不许我们再留山上,准备回去和父亲商量着腾出一间别院给山庄的人。
我思来想去,觉得问题的源头,还是在那泉水――一切都发生在断流后,哥哥死于追查途中,引泉的匠人消失不见,不会只是巧合。
母亲走后,我便偷偷溜下了山,又去看了看那几道山渠。
最初,泉水通过山渠,被引入山体,然后虹吸而上,成为山庄灵泉;后来,灵泉枯竭,但古怪的是山腰渠道里的泉水仍源源不断,只是不知通过引洞时,被带到哪里去了。
而那天,我却惊异地发现,泉水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干涸了!山渠露出被磨得圆润的肚皮,我顺着山渠摸去,山体上的黑穴,像是通往地狱的细道,被不知道是山风还是内泉震荡得呜咽回响。
山穴直通山庄泉孔,我俯首贴耳,竟然听到毛骨悚然的一片哀哭,我正心疑那只是空穴之风的拟声,而眼前,却潺潺流出了红sè的,血。
你没有听错,是血,人血,带着浓稠的腥味。
我意识到山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拔腿便跑。
越靠近家门,我的预感便越强烈,果然,在推开大门的一瞬,满目鲜红。当时我腿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山庄的大门,正对的是刻有石麒麟的山泉池,那池中,正横七竖八躺着家丁的尸体!空气中弥散着腥甜之气,我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走近那池。
那骇人的一幕,至今仍像毒蛇般缠绕着我。
十数名家丁,皆倒在池边,他们的手臂,都伸入池内,腕部绽开的伤口,喷涌着鲜血,像一朵朵妖异的曼荼罗花。
血汇集在一起,向泉孔处流去,初冬天寒,那血,还冒着微热之气。
我愕然呆立,忘了如何挪动脚步。
身后传来轻笑,转身,嫂嫂狞笑的面孔骤然出现在眼前。
我吓得跌坐在地,倒着退缩到池边的死人堆里,死人也好过现在人鬼不知的嫂子。
嫂嫂捡起我跌落在地的匕首,我惊恐地盯着她,她冲我咧嘴一笑,唇间白牙混着红血,像极了传说中吃人的红叶狩女。
她高高举起匕首,阳光下,刀刃闪过森森白光,她手起刀落,我本能地抬手挡住,一股温热溅上手臂――嫂嫂,将匕首直插入腹部,面部还保持着狰狞的笑。
十四岁的我,恐惧到了极点,我惊叫,直到声嘶力竭,仿佛叫喊可以麻痹心中的恐惧。
嫂嫂就在我的面前,生生把腹中已成型的胎儿剖了出来。”
是夜,妖魅如斯。莉香紧紧咬住嘴唇,楚暮眉头紧皱,两人都没有发话。
煊赫自嘲一笑,那笑,凉如这夜的山风。
“当我醒来时,嫂嫂已经冰凉,我身边的地上,有她留下的两个血字,远行。”
“就是她让你走,离开这里的?”楚暮问道。
“是,所以我未及告别,便匆匆远走边关,一方面是替父亲尽职,另一方面,便是由于嫂嫂这临终的忠告。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拼死提醒我。”
“那你这次回来,岂不是凶险异常?”
煊赫耸耸肩,“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我便将生死看淡,全心守关,一不小心表现太好,又逢上船王驾临的盛事,晨王便执意让我回来受封领赏见见大人物,这也是对的,我本打算待个几rì便走,却遇到鱼凫拜托我来充考师。父母rì益老去,我也不能躲一辈子,于是一冲动,想干脆拜了鱼凫这个大牛师傅,看看能不能把我这倒霉的晦气去了。”
楚暮刚想张口说什么,却见煊赫停住,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迷惘,他抬手一指前方。
“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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