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王琇眼睛已经闭着,但感觉到后脑勺直接贴着软榻,让她有些不舒服,便轻声的抱怨一句。
话才出口,却感觉到一双手托起自己的脑袋,下一刻,后脑已经感觉到一阵温暖,张眼一看,自己竟然枕在杜维的大腿上。
杜维侧坐在榻上,和王琇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累了。」王琇喃喃说道,说完赶紧闭眼,像是再闪避杜维的视线,但仍然安安稳稳的枕在杜维腿上。
杜维还来不及反应,又听王琇说道:「睡不着……」说罢,又张开了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杜维。
「妳要多休息,这样病才会快些好。」杜维耐心的劝道。
「小时候睡不着,我娘总会弹琴给我听。」王琇眼神迷离,闪动着哀戚之sè。
「我不会弹琴……」杜维轻声说道。
「没关系。」王琇摇摇头,又往杜维靠近了一些,再次闭上眼睛,说道:「没关系的……」
「但我会吹笛。」杜维小小声的问道:「不过,我的笛子在房里……」
「我有。」王琇眼睛又是一张,一双宛如水波流转的大眼睛刷地张开,倒让杜维为之一震。
「在榻边,和琴放在一起。」王琇说完,正想起身去拿,但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才动了动便倒回杜维腿上,脸sè胀红的说道:「就在边边而已。」
杜维往旁边一看,果然放的不远,但那却不是伸手能即的地方,若要起身,势必会惊动王琇。于是小心翼翼的,用一手轻轻托起王琇的后脑勺、单手揽着,一面伸长了另一只手,才勉强拿到了笛子。
王琇虽然避着眼睛,但仍是可以感觉到:杜维揽住她时,几乎是将她一手环抱着的姿态,连耳朵都几乎是要贴着杜维的胸膛。
「好了。」杜维却没有注意,只是开心的拿起笛子,准备放到嘴边。注意到王琇的视线,杜维笑着问道:「想听什么?」
「都可以。」王琇笑着回答。
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有了吹笛子的托辞?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不再那么尴尬,王琇闭起眼睛,脑袋蹭了蹭、在杜维腿上调整好位置,做好万全的准备来聆听。杜维也深吸了口气,在脑海里将熟悉的曲调润过一回,然后深吸口气,缓缓吁出。
莫扎特的d小调安魂弥撒曲,以安魂曲之名著称,又被人称做是慰灵曲、追思曲。不知为何,杜维脑海里想到的,竟是这首歌的曲调。虽然单一乐器并不适合演奏、虽然用中国笛来演奏有些古怪,但杜维就是忍不住。
也不去管什么章节,只是杂乱无序的吹着,各个音节、各个旋律不停的交错,等到清醒过来,杜维已经是满面泪痕。
一双玉手轻轻为他拂去脸上的泪痕,耳边听到柔和的声音劝慰道:「可是想到你义父和赵姨?」
杜维赶紧抹了抹眼泪,强笑道:「对不住,本来想让妳安安稳稳睡着的……」
虽然杜维已经抹干了泪水,但王琇仍是轻轻拂过他的面颊,柔声说道:「不要紧。若是难受,可以哭出来。」
杜维赶紧摇摇头,清了清喉咙,又在心里默念男子汉三遍,故做潇洒的笑道:「我已经好了。现在……」见王琇仍是这样望着他,视线中像是带有什么魔力,让杜维气势一顿,语调转弱:「现在妳想听什么呢?」
「刚才的曲子很好听,有些古怪,但我从未听过。」王琇好奇的问道:「我只知道,曲子听起来很悲伤,可以听得见六郎的思念之情。」
杜维笑了笑,并不回答;这首曲子对他来说,很有纪念的意义。当年杜维的哥哥,带着小杜维在圣诞节出门,说是可以去家里附近的教堂吃免费的大餐。
到了教堂、也吃了餐点,却被神父抓去和一伙小孩子一同唱歌,大多都是些应景的歌曲。一直到晚会接近尾声,合唱团出场表演,才有这首莫扎特安魂曲的出现。
杜维当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听完曲子以后,心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现在的他却懂了,在黄玉、赵姨离开之后。
不想在回忆里纠结太久,杜维定了定神,再度拿起笛子,这回吹的是舒曼的梦幻曲,曲调比起刚才平缓的多、情感也没有那么浓烈。
不是他崇洋媚外,只是他从宋令文那里学到的,都是些欢快、或是充满高低起伏的曲子,听了一点也不帮助睡眠。西洋古典乐则是从小被家里灌输,一直到上了大学才好不容易逃离,那些记忆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由不得他不记起来。
一曲奏罢,王琇果然沉沉睡去,杜维看着王琇的睡颜,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温馨的笑容。但耳边突然听见门外有些动静,转头过去,却是小荷。
「我来看看六郎需不需要帮忙。」小荷悄声说道。
杜维看了看熟睡的王琇,便摇摇头、婉拒小荷的好意,只让小荷收去餐盘。顺带要她注意,别发出声响惊吓了王琇。
小荷蹑手蹑脚的进来端走餐盘,出门前,还偷偷望了里头一眼,本来是想要取笑杜维的,一个回头,却见两人依偎的景像,就像是图画一般。小荷心里隐隐一动,胸口好像为之一凝。
「这是……什么感觉?」小荷站在门边,喃喃自问。
一阵轻风吹过,让小荷觉得身上一寒,更凸显了方才屋内的温暖,好像是在提醒她:门里门外,不正像是两个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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