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耶律猪粪闻听大惊,回头对着副将大骂道:“你放的好屁!说什么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怎么耶律达把城池都给丢了?”副将心中暗自嘀咕,心想这一路上并没看见半个契丹残兵,鄯县就算被破,难道以耶律达的本事竟能全军覆没不成?可是他却不敢再把这话说出口来,只翻翻白眼,吞进了肚里。
那乡民又道:“小人们闻听将军前来收复州城,特地来此迎接,请将军驻马歇息一夜。”耶律猪粪甚是动心,瞧瞧这些一连吃了许多败仗又奔波一rì的部下,一转念间,便喝令在狼牙村住上一宿,先派探马探探城里的情形再作计较。
那乡农甚是欢喜,高高兴兴地引着耶律猪粪来到村中祠堂,好酒好肉地端了上来伺候,又有许多人打水来为契丹士兵饮马。耶律猪粪心中烦闷,不免多饮了几杯,倒头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蓦觉颈中一凉,跟着脸上啪啪两声连着了几个巴掌,耶律猪粪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破口大骂道:“哪个杂种嘈扰老子好睡!”伸手就要拔刀,赫然却见两手都给绑了起来,分毫动弹不得。
耶律猪粪大惊,只听面前一人笑道:“将军睡得太熟,小人不好意思打搅,便替将军喂了喂马,顺便请诸位军爷都睡了个好觉。”说着命人把他提溜起来押解出去,只见村头几间大房子里塞得满满地尽是契丹兵,人人脱guang了衣服,身上绳捆索绑,有的居然还在酣然打着呼噜。
柳琮哈哈大笑,抽刀出鞘,拍着耶律猪粪的脸颊道:“委屈将军先在此等上半rì,候你柳爷取了鄯县,再来请将军入城!”说着命人把他押了下去,也是一般地扒光衣服丢在人堆之中。耶律猪粪素来自恃身份,哪怕与士卒一同吃喝都认为掉了面子,何况乎今rì大家一般赤条条地坦诚相见,一时间恼得面红耳赤,耳中却又听见几个契丹兵低声窃笑,更是气冲牛斗,忍不住破口大骂那士兵的祖宗十八代不止。
却说那rì柳琮兵抵狼牙村南,众军歇息不到一个时辰,派出去哨探敌情的白贵便气喘吁吁地策马奔回,跳下马来道:“指挥大人,狼牙村本是契丹狗子的据点,屯有七八十人,但前几rì不知为何,驻在村子里的契丹兵全数移入鄯县城里去了。”
柳琮击掌叫道:“妙极!这真是上天助我。狼牙村之名与我军号暗合,真是天意要我在此大破契丹!”随即分兵二路,半数在后缓行防备敌人追来,半数自己带着赶奔狼牙村去。
这狼牙村虽然地势要紧,是南边往鄯县去的官道所经之地,可是却不繁华,只不过是一个不大的村子,总共也才有不满百户人家。适值冬季农闲时节,尽管天sè已亮,乡农却还都在呼呼大睡,柳琮带着二百多名狼牙都士兵对这村子来了一个突然袭击,将地里家里的村民尽数半软半硬地胁到一处聚集起来,大声问道:“这里谁是说话算数的?”
众乡民给这天降一般出现在面前的一彪军唬得心惊胆落两腿发颤,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只顾着发抖,完全没留意到柳琮在说什么。柳琮没时间一味歪缠,霍地抽刀出鞘,喝道:“都不算数,那就给老子去死!”顿时哭喊之声大起,一个五十来岁的干枯老者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下道:“这……这村子里全是姓李的,只有一党,小……小老儿就是党长,大大大……大王有何吩咐?”
北地盗匪本多,狼牙村也时常有山贼前来sāo扰,柳琮心知这党长把自己当成山大王了,禁不住微微一笑,心想从前干过不少打家劫舍的勾当,今rì受这一声大王的称呼倒也实至名归。既然问出当家的,他也就不为已甚,不再恐吓这些乡民,收刀入鞘,笑眯眯地伸手搀那老者起身,道:“老丈受惊了。今rì某来此不为别事,只想借这村子一用。事情过后,当以黍十石为酬。”
一石有一百二十斤,十石便是一千二百斤,这么多的粮食对这些耕种谋生的农人来说是个极富有诱惑力的大数目,众人听了不禁尽皆动容。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伙来路不明的人要怎么借村?又借来做什么?
柳琮笑道:“甚是简单,只要众位乡亲随我的副将往别处去躲个三五七天,等我大军走后再回村来,这十石粮食我自会命人奉送到村。”笑嘻嘻地瞧着那党长道:“如何,这买卖可划的来么?”一面却举刀弹了弹刀锋,发出铮地一声。
党长甚是动心,暗想这天寒地冻的又没甚土地可种,看这大王言语凶恶,万一说个不字触怒了他,岂不要大家一块儿灭族?还不如乖乖听了他话,或者他能说话算数,还可以白赚千斤粮食呢。这么一想,一时便应允下来。
柳琮大喜,只要村民肯好好合作,他本不想用屠村这等血腥手段来解决问题,当下命个旗头引着一众乡民往预先选定的一处山坳而去,在彼处支起大帐来与他们暂行居住,要紧的是看守严密,绝不许一个人偷偷溜出来泄露风声。乡民们在亮晃晃的刀子胁迫之下,也只有乖乖行路,一面都是哭天抹泪,不知这一去究竟还有没有希望生还。
移去村民之后,柳琮便命狼牙军士穿了乡农的衣服守在村里村外,一连候了数rì,这天终于远远探得耶律猪粪大兵抵境,当即遣人前去诱他进村,在酒食饮水当中全下了当初做山贼时候用的蒙汗药,把契丹官兵全数麻翻过去,扒去衣甲捆猪一样捆了起来。至于耶律猪粪派出去的斥候,刚刚出村不久便给埋伏在外的狼牙兵尾追击杀,一个也没活着看到鄯县的城头。
以下的事情简直是顺理成章,柳琮从部下里面挑出一个容貌与猪粪有七八分相似的,命他穿了耶律猪粪的衣服,带着五百乔装成契丹败兵的狼牙都兵士前去鄯县城下叫城。
鄯县守城的偏将远远望见一彪军打着耶律猪粪旗号来到城下,细看却是丢盔弃甲,显然是打了败仗回来,心中均想当初神武县反叛的消息传到州治,耶律达将军不许他轻举妄动,他却非要带着大军南下,说是区区叛军用脚趾头都能碾死,如今却不是给灰头土脸地打了回来?都抱了瞧他笑话的心思,简单对答几句,便将城门开了。那装作耶律猪粪的兵士照柳琮的交代,只用几句契丹骂人话往城头吼骂,守军全不疑有什么蹊跷。
柳琮裹在军中入了城,看看自己人差不多全在城里,当下发一声喊,首先劈倒了一个契丹小校。契丹守军猝不及防,连兵器都不及拿,很快失了城门,往城里撤去。
柳琮挥军冲杀,直入刺史府中,把那刺史擒了,守军见主官遭擒,士气顿时挫了三分,主将耶律达见状不妙,当即收拢余部突出北门逃去。柳琮也不追赶,只令各部分头四处扫清城里敌人散兵残将,谨守城门,贴了安民榜文出去命人宣讲。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鄯县的居民似乎对这支赶跑了契丹人的保民军并不怎么感冒,完全没有出现柳琮期待中那种老幼箪食壶浆、男子争相从军的情形,众人听了安民榜文,只是目中露出狐疑的神sè,便三三两两地谈论着躲回自己家中去闭门不出了。
柳琮十分气闷,探听得这鄯县城里人望最重的一户乡绅姓李,便令个旗头上门去请李家家长来刺史衙门说话。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保民军虽说在神武县可以靠着柳泌的官声一呼百应,可是来到鄯县,却还非得借重本地的地头蛇不可。不料那派去请人的旗头过了好久才一脸郁闷地回来,说是李家当家称病不肯前来。
这分明不是生病,是摆架子不肯见自己了。柳琮思忖片刻,坦然道:“他不来见我,那就是我去见他也罢。”说着命那旗头前面领路,只带三五士兵跟随,轻车简从地到了李氏大宅。
他事先已经从旁探知这李家是鄯县城里的一户富豪,地连千顷,店铺如云,素有“李半城”的绰号,心想如此大家族的当家就算不是一个老头,多半也得年过不惑,没想到在厅上坐了一会,刚喝掉半盏香茶,便听屏风后面一个清脆温朗的声音笑道:“将军远来,可惜家祖父有病在身,小子侍候病榻,无暇分身,不能亲自拜见,却劳将军枉顾,恕罪恕罪。”
柳琮一惊,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未冠少年华服博带,笑嘻嘻地拱手而立,看起来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怎么也无法让人把他与“当家”这两字联系在一块。
那少年大模大样地在主位坐定,通了姓名,却叫做李封,表字应南。柳琮略带恭维地道:“李员外年轻有为,如此岁数便能独当一面,佩服,佩服。”
李封笑道:“家祖才是当家,只不过近来身子欠佳,医家嘱咐不可过劳,小子只有勉为其难,奔走马前了。”
互相吹捧寒暄了几句,柳琮便切入正题,把保民军反抗契丹征兵,起义自保的宗旨说了一遍,继而道:“贵宗乃是鄯县乡里的大族,想必素有周济乡党之念,何不与在下携手并进,一同成就大业?”
李封笑道:“敝族不过是小地方的土财主,一年到头也就是租个几亩地与别人种种,开些店铺贩卖杂货填补一下生计,岂敢提什么周济乡党!将军实在抬举过头了。薄力不足成大事,莫要误了将军才好。”
柳琮皱眉道:“员外这么说,莫非是要与我军为敌?”
“岂敢岂敢!小人一介草民,如何敢与大兵相抗?那可不是螳臂挡车,蝼蚁撼树么。将军是做大事成霸业的人,不过我等凡夫俗子惟求妻儿相守、安稳度rì,实在不敢耽误将军的大事,见谅,见谅!”他车轱辘话倒来倒去,只是不住口地推搪,柳琮既说不动他,又不敢用强,正没措置处间,忽然一个旗头匆匆进来,说是雷横着急请他往刺史衙门去。柳琮趁机起身道:“在下尚有事勾当,这就暂且别过。来时匆忙未及备礼,少刻自当命人送来。”李封也不多话,起身相送,两人客气而又冷淡地拱手而别。
一进刺史衙门,便听见雷横的大嗓门高声喝骂:“俺把你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眼孔如此之小,见了些好东西就连路都走不动了,瞧指挥大人来了怎么处罚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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