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青阳揣上了素娘写给宋文堂的信,依依不舍的别过了素娘。他在外面简单的用过了饭,向着鞑靼使团的馆驿去了。一路上说不尽的天高云淡、青砖绿瓦,反正只要一个人的心情好了,见什么都是充满阳光的。他的脚步异常轻快,像是踏着风一样。
来到了馆驿,向着驿卒说明了来意。驿卒却冷冰冰的谢绝访客。陈青阳也知道拜访鞑靼使团,事关国体,原是不能轻易见客的。他站在门外不知所措,却陡然间心生一计,向腰中摸去,有两块腰牌。一块是出入郑王府的腰牌,一块是公主芸翥宫的出入腰牌。当下有些作难,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去拜访。
他站在檐外,想了片刻。他觉得王府里待他深不可测,真不知是歹意还是好意。再说他也只是一个小小书办,这腰牌只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公主送给他的腰牌就不同了,乃是贴身信物,描龙绣凤,一看就知道是金贵之物,外人难于见到。因此,他觉得还是用公主的腰牌进驿站拜访宋文堂。他不免有些愧疚,老是利用公主的特权,而又只能说抱歉。
他来到了馆驿前,亮出了公主的腰牌。驿卒不敢怠慢,小跑着进去通禀。陈青阳却不想弄得大张大致,急急的随着一起进去了。几个驿卒不敢揽他,簇拥着一起进了屋内。
早有机灵的驿卒一溜着进去通禀讨赏了。鞑靼国富民强,出外的使臣一般都流水价的使银子。有些驿卒早摸清了其中的关窍,进去得个头彩。
待到陈青阳走进了馆驿里的大院里,只见一位武士居中,那天见到的使臣和宋文堂反而居于两边,炯炯的盯着他进来。陈青阳进门先作了一个团团揖,然后向着宋文堂走过去,热切的说:“文堂公子,一向少见。看来你高升了,做了使节了嘛。”
宋文堂见是陈青阳,连忙回礼。宋文堂向着武士和使臣介绍说:“这是我一向的好友。原是要找他的,却不料他找上门来了――咦,你不是跟着郑王么?怎么又替公主公干了?”
陈青阳向着使臣微笑点头。因武士大大咧咧,没正眼看他,他也就敷衍了事。他说:“公主没什么事情。是在下想见宋兄您,这才滥用公主的名头,还请诸公赎罪则个。”他又欠身行了礼。
武士一听这么说,冷飒飒的转身铮铮进了屋内。使臣回礼,笑说:“既是宋公的朋友,还是宋公迎到您的厢房里接待吧。我这里也少陪了。”使臣说完,赶上了武士。
宋文堂牵着陈青阳的手,让进了旁边他歇息的厢房。宋文堂命驿卒献上了茶,分宾主坐了下来。宋文堂笑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出去转悠转悠呢。就怕迷了路,你对这边熟,就带我出去逛逛吧。”
陈青阳抿了抿茶,润了一下口唇,说:“那是应当应分,以进地主之谊。那就走吧,我这个东道是当定了。”
宋文堂说:“你莫夸嘴。我在这显京呆的时间可比你长。我小的时候,三街六巷,可没少逛。只是这十好几年的,也变得天翻地覆的,我也不认路了。”
陈青阳笑说:“你可是有个姨母在京中?”
宋文堂感到吃惊,凑过去问了:“正是呢,我要去拜访我姨丈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青阳羞涩的一笑,沉吟了片刻,有些激动的说:“素娘告诉我的!”
宋文堂更加吃惊了,捉住了他的手问:“素娘?她在哪儿?她可还好?”
陈青阳从怀中取出了素娘的信,递给了欣喜的宋文堂。宋文堂接了手中,颤抖着打开了封皮。他没有立即看,而是对陈青阳说:“你先宽坐,我进去更衣,等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宋文堂说完,拿着信件,急匆匆的奔向了后堂。
陈青阳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他也不知道素娘信中什么内容,也不知素娘怎么说他的。要真的说他拐了她,只怕宋文堂未必高兴。再想到和素娘的事情,早晚也要告诉宋文堂的,何必这么怔忡不宁的。这么一想,他反而坦然了。
却是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宋文堂衣饰一新,jīng神焕发的走出来了。陈青阳刚才宁定的心这时又噗通的跳起来了。他忙从宋文堂脸上寻找个究竟,但总不得要领,反而看的宋文堂莫名其妙。宋文堂摸了摸脸皮,问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又笑着打趣说:“要真有什么乌七八糟的,那就要让好多年的亲戚笑话了。唉,也是我一时高兴,只顾得换衣服,连脸也没有洗。”
陈青阳尴尬的笑了,连忙说:“没有没有。公子很jīng神的。”
宋文堂拉住他的手,感激的说:“多谢你照顾舍妹。她小孩儿心xìng,非要上京来看看我那姨母。我们搬走的时候,她可还在娘肚子里,哪里能记路?也好,也让她历练历练。她一向没这么冒失的,把钱家凉在一旁。嗯,我要亲自问她。”
陈青阳揣摩宋文堂的这句话,想着素娘大概没有把和他两人的事情告诉她哥哥。他心里头有些失望。但转念替她想想,素娘的这些子事情,实在是无法在信中说明的。果然就听见宋文堂接着说:“过两天,她得空了,过来的时候,你陪她一起来。我请你好好吃一顿,算是谢礼。”
陈青阳点头应了。
一时,二人一同走出了馆驿。两人走街穿巷,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陈青阳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而宋文堂也说了他为何跟随使团的原因。原来他几次进京赶考,都名落孙山外。于是他决定不再读腐书,以求从其他路径建功立业。哪知宋荣祚因为素娘出走,原本心气不顺,这下更是生气。两下里言语上一错,荣祚发狠赶了他出来。宋文堂负气出门后,却赶上了二王子招贤纳士。因此他便投靠在了二王子门下。后面二王子非要假充随从,踏勘昭国风物,他也随着来了这些关节,他并没有对陈青阳说明。
陈青阳问宋文堂该去哪儿,但宋文堂也是没头没绪的,陈青阳只好带着他,来到了以前素娘谎称的姨母的住处。他随口问宋文堂:“可是这个地方?”
宋文堂到处乱看。他不理睬那些雕梁画栋,却只寻着茅檐草舍。才走过了那天素娘乱指的那家,陈青阳指着说:“那天素娘说这家是,也不知道真不真。”
宋文堂摇摇头,又折身在街道上走着,向着没关门的家户里面窥探去。陈青阳只好在后面夹脚跟着,见宋文堂脸sè凝重,知道他也不得要领。
才走过一户铁匠的门口,就有一个粗大的汉子站在了门口,扯着喉咙高喊了几声。因见着宋文堂在街道上随意乱看,两厢里却对上了眼。宋文堂向前才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铁匠一眼,却发现铁匠也在愣愣的看自己。他心里一动,回头施礼问铁匠:“大哥,打听一下,你们这街坊里可有个叫大柱的?”他料定这个铁匠就是他幼时的玩伴大柱,所以预先以他的名字试探。
铁匠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忽然拍掌大笑,呵呵笑着说:“老子就是大柱。我看你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你可是姓陈?”
陈青阳在旁插嘴说:“那你弄错了,他不姓陈的。”
宋文堂对陈青阳说:“我以前姓陈的。我叫文堂。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
大柱哎哟的叫了一声,咧嘴笑着说:“我说呢,我看着你眼熟。”两人顿时亲热非常,聊了两句小时候的趣事。大柱就要拉宋文堂进入屋内,却有一个小男孩鼻涕拖拉的走过来了。大柱就要劈头盖脸的作势要打,小男孩连忙举手闪过。大柱伸出手,瓮声说:“拿来!”
小男孩怯生生的掏出一把匕首,匕首虽然粗糙,但闪出点点的金属光泽。大柱接过了匕首,扬起了手。小男孩吓得一溜烟跑了进去,大柱在外面大声嚷着:“回去给我跪好,我还要收拾你。”
宋文堂说:“想不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这东西可不能乱玩。”
大柱傻乎乎的笑了,笑说这小子太淘气。他扬起手里的匕首,随手刺向了自己的肚子。宋文堂和陈青阳两人倒抽一口凉气,发现那把匕首已是直入没柄。宋文堂颤声说:“这是怎么说的?”
大柱哈哈大笑,举起了匕首,只见刀刃深陷入刀柄。宋文堂这才知道这把刀另有机关。大柱得意的说:“这是前些天,一个杂耍的戏班托我打着,我留着几把。谁想着这猴崽子偷着出去玩耍了。”
宋文堂取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半真半假的夸着:“当真好手艺!怎么想的,一碰着肉就陷进去了。青阳,你看,这手艺实实在在只有大柱这样的能工巧匠才做的成。你说是不是?”
陈青阳连连点头。大柱喜得无可无不可,洋洋得意的说:“你既喜欢,留着耍吧。我屋子里还多着呢?”
宋文堂只不过随口夸的,真想退回去,大柱哪里依他,宋文堂只好收了。大柱问宋文堂:“你是来寻找你姨丈的吧!如今你姨丈发达了,不住这儿了。”
宋文堂忙问:“那他住哪儿去了?”
大柱摇头说:“好些年的事了,谁晓得?”
宋文堂很失望,对着陈青阳叹声说:“唉,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儿,住在我姨丈家,和大柱一起玩。我姨丈好学问,非要教我和大柱认字。大柱淘气,惹得我姨丈打了好一顿手板。”
大柱神往着说:“那是,欧阳先生好大学问。我那时候怎么不好生认几个字?也当官使唤人,总比打铁强多了。”
陈青阳心念一动,说:“我倒认识一个欧阳先生,好大学问,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宋文堂问:“哦,你说说,这位欧阳先生叫什么名字?”
陈青阳说:“可是叫欧阳舒业?”
宋文堂忙一拍手,说:“可不就是了。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可知道他住哪儿,要知道,引我去拜访了。”
陈青阳觉得这世上的事却有那么巧,原来欧阳舒业是宋文堂的姨丈,那自然也是素娘的亲戚了。想起欧阳舒业对自己的印象不好,反而心里有些惴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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