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1 / 1）

() 第四节

1.

稽查所里和我伴桌并坐的是与我同姓的凌向东，一周也就一两次能看到他坐在办公室里，坐也不会超过半天，每次来局里他都会先去焦德龙办公室呆上一两个小时。我和他的接触主要是焦德龙派车给他用，特别是焦德龙升正后，我们在外面有了更多的近距离接触。

东江饭店是一家最早的星级国宾馆之一，由三幢欧美式建筑和两座花园组成的格局，布置高贵典雅、文化气息浓厚，是元首和商贾巨富主要的下榻地。

小林君是东江饭店的外派常住代表，也是凌向东的好朋友，有事没事凌向东都会带焦德龙和我到这里来吃饭喝咖啡，单子当然有小林君全部负责；时间一长这里的领班和服务员都记住了我们，但我猜想在他们眼里一定把我们当作了市里哪个部门的领导，因为他们对我们的服务总是比客人多了几分谨小慎微。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凌向东的第二任未婚妻就在餐饮部当经理，由于长相漂亮气质优雅，身边有着众多的国内外追求者，而凌向东比其他人花出了更多的时间和jīng力，最后总算被他拥进了怀中，以此替换了原来的青梅竹马，这中间当然离不开焦德龙对他的支持和帮助。没过多久，凌向东就在这里为自己举行了一场冷餐婚宴，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的冷餐派对。

2.

经常被焦德龙约来东江饭店吃饭喝咖啡的，都是在某方面有着一些小权利或社会关系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在自己单位里，不仅表现低调形象正派，而且说话行事尤显jīng明。一个礼拜就有一到两次这样的小聚，无形中我也悄然成为了这个群体中可以不用背着说话的一员。所以在凌向东举办完冷餐婚宴后的十几天，我就事先知道了要调去办公室开车的消息。当时焦德龙并没有告诉我，而是工商局的王科长坐一起时无意问起的，说是你们副局长有一亲戚被安排来稽查所了，问焦德龙：“小凌下一步去哪里？”这样焦德龙才轻描淡写地和我交代了一下。

后来还是贺斌的一句话点出了其中的要害：“那是怕我们知道得太多！”。想想也是，焦德龙后来确实越来越疏远贺斌，疏远了那些曾经为他办过事的局内人；就是我这样一个贴身随从，也在调去办公室后，成为了见面点点头的一个过客。

3.

在办公室开车最难过的是心情压抑和行动上的不zì yóu，特别是不出车时，只有老老实实地呆坐在二楼的一间小屋里。木墙木地板的小屋不仅昏暗发霉，更因兼做着勤杂工的休息室，空气中总是百味混杂，令我有一种窒息般的昏厥。

于是我就经常在走廊上依窗而立，平视是七高八低的屋脊青瓦；抬头犹如井底望天的那一小方块，且不知yīn晴**？俯身下看狭窄的局院里，从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竟让我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发现了一些不一般的秘密。于是只要不出车，我就会有意无意地去依窗俯看。

不知道是历史的成因，还是体制的繁衍，一扇破旧的铁丝网大门和四周低矮的棚户型房屋包围中，是新旧两栋串搭在一起的办公楼，一半属财贸公司，一半归财税局。新旧两楼凹成的小院子有两家合用，若没有一点娴熟的驾驶技术，是很难在小院里停好车并且做到进出自如的。小莫开的局长专座桑塔纳轿车和梁尚君开的rì产面包车，被一起固定停放在凹形小院子的最深处；其他两轮三轮摩托和小面包车都是以先回先停、既随xìng又有序而停放的。

在我经常依窗俯看的正下方，正是小莫和梁尚君停车的位置。我先是发现梁尚君总是在局长会出现的那段时间里，一边装模作样地这边擦擦那边摸摸，一边颔首弓腰地向局长问好，甚至会扑上前去为局长开门护顶，直让一边的小莫咬牙瞪眼。

对内对外办公室都会有一些福利发放和礼尚往来，有些必须直接送往局长家去的，这时候的梁尚君就会表现得异常积极和神秘：“我直接去送吧！”他对办公室主任说：“等下班后再让小莫带去东西会坏的”。

较之其他男xìng所长，办公室主任燕青身上多了一些朴实和醇厚，一米七八的身材比贺斌还要长得jīng瘦，却远没有贺斌那种干练和坚实；细皮嫩肉的nǎi油小生模样，看上去总有点像弱不禁风似的。虽然在心里也看不惯梁尚君那种过于张扬的阿谀奉承，但老好人的xìng格促使他只有常常装聋作哑：“也好，侬看着办吧！”。

梁尚君赶忙跑上楼来，从更衣箱里拿出已经藏了好几天的两包东西，紧接着又跑下楼去，然后钻进车子就开了出去。

我身后传来了勤杂工小曹的声音：“又去拍局长马屁了！”。

小曹没有多少文化，属于合同工一类xìng质，归办公室统一管理，平时的工作也就是出去买买东西搬搬物品。他最大的贡献是一年要献几次血，既能为局里解决一份献血配额，也能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一份收入。

小曹最看不惯梁尚君的一些所作所为，梁尚君也怕小曹的犯愣脾xìng；小曹敢与局长论理，梁尚君却不敢在局长面前直腰。如果说在局里还有谁是梁尚君不敢招惹的，恐怕只有小曹这样的人了，因为除了惧怕小曹犯愣的脾xìng外，根本就在于小曹永远不会对他的动机产生任何影响。小曹爱喝酒，梁尚君有时就会把别人送自己的酒转送给他一瓶；小曹会抽烟，梁尚君有时就会把外面收来的烟转送给他一包。但即便这样，小曹仍然会对他的一些所作所为进行冷嘲热讽。于是，梁尚君只有无可奈何地躲小曹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