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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在百度搜索:三联文学网】第十二卷第九章:分道扬镳||在是南京城最忙碌的上午,艳阳下的大运河,往来穿舫,行船的声音,伴着人们的喧嚷,可以传出很远,一直到南京刑部这边,也依稀可辨。
南京刑部,地面统统用整块青石铺就,门柱廊窗也都是玄色,这是个充满杀机的建筑,哪怕院子里栽种着几株丁香,也不能令人感觉轻松。
整体气氛幽深肃穆,丝毫也感觉不到夏日暑气。阎应元、陈明遇、陆正先,身着衣官服,枯坐在听候夹廊中,他们在等待大人们的命令,然后上堂作证。
说实话,三人虽都英豪,却是第一次来南京,第一次进南京刑部,敬畏之心不可避免。
以至于就连阎应元,也略有些谨慎小心。这个时代是官本位,审案大堂宽阔明亮,其他建筑则低矮阴暗,待传召的证人们,能有个单独空间就不错了。
他们现在坐着的证人房,新近才开辟出来。很早前,只是在审案大堂中立块屏风,证人,原、被告都在一起跪着,后来有人发觉这么干很容易串供,这才在建筑之间寻出个小小地界儿。
证人房狭长局促,两边是粉白高墙,无窗,不带任何装饰,举架极高,本就是两栋建筑物之间的缝隙,因此封顶很简陋,还以大角度向一边倾斜,高空中只悬挂一盏碎白玻璃灯,整个空间带给人极度压迫感,证人从这里,猛然走进明亮威严的审案大堂,很少有敢做伪证的情况。
两边各有一个绿色木门,门上都用铁条框出一扇深褐色玻璃小窗,此刻紧紧关闭。
但夹廊内,不止他们三人。紧挨着他们的,是两位一身儒袍的文士,摆明了一对儿父子,父子二人愁眉不展,牙关紧咬。
腮帮子一动一动。陈明遇偷眼观瞧之后,与阎应元用眼神做着交流:“谁?”
“不知道!”
“什么案子?”
“不知道!”陈明遇放弃了,老阎就这性子,酷酷的,硬硬的。不像他陈胖子。
好动、活跃、一刻也闲不住。挪了挪大胖屁股,越过父子二人,再往那边看,那边是通往审案大堂的出口。
一名长像很欠揍的太监,穿得倒也普通。脸上也没化妆,手指短粗。且有厚厚老茧。
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长期劳役监,就是武监出身。此时,手中正在把玩着一块上品脂玉雕件儿。
察觉到陈明遇地目光后,太监炫耀的。把雕件儿垂在半空,两片荷叶交叠,包裹着数枚铜钱。
这个纹路有讲究,叫做‘和气生财’。陈明遇不愿意招惹太监,连忙把脑袋转过来,假装对着一尺近的白墙发呆。
耳边听到太监自鼻孔中发出得意一哼。陈胖子略有些红脸。陈明遇忍不住,再次向那边望去,太监旁边,是一个道士,手长脚长,保养很好。
此刻正在用拇指,不断的掐算。人有五指,食、中、无名、尾,各有三个关节,三四一十二,刚好是地支之数。
四指上两节,加上拇指两节,凑齐天干。道家掐指的原理,就在这里。
陈明遇地信仰比较杂乱,他甚至还带过两天十字架,但他最崇拜的,依旧是道士。
眼见道长五指连动,陈胖子很好奇的睁大了眼睛。道长也很机警,扭头冲他微笑一下,随后用崂山剑指,凭空画了几下,手掌一立,再一推,意思很明显,送一个符咒过来。
从逻辑上判断,应该是个好意头。陈明遇胖手虚空一接,然后领情的点头致谢。
至此,陈明遇把人头都数完了。加上他们一共七个人,形态各异,各不相同。
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悄声在耳边说道。
“老阎,有朝一日,我如果能执掌刑部,一定把这个夹廊拆掉,娘西皮的,憋闷死个人。”嘿嘿嘿,道长、太监都发出笑声,显然,这两位都是练家子,听力远超常人。
吓得胖子一激灵,抬头望过去,中间那对儿父子,迷惑地两边看看,又赶紧低下头,继续发愁。
“别乱说话,”阎应元索性大声提醒,
“人生快意在当下,只要吾等做好现在的事情,将来身居高位,才可问心无愧,亦是水到渠成。”
“说得好!”道士首先喝彩,这番话很对他地脾气。
“朋友,一会儿案子结束了,咱们喝一杯如何?”
“行啊,”陈明遇立刻接口,
“对了,你们是什么案子?”
“…”先不提这几位憋闷证人地交流,先说说审案大堂上的交锋。目前的审案四大臣,史可法是南京方面的政府代表,马世奇是上海府尹,马士英是应天府尹,朱国弼是勋贵阶层代表,掌握南京兵权。
安排他们聚在一起审理三大案,是要表明这样一个政治立场:在新党、旧党没有最后撕破脸皮时,以史可法为首,要为这些案件做出一个具备国家权威的判决。
免得过两天大乱骤起,让法律蒙羞。然而大堂再庄严,也无法杜绝卑鄙和龌龊,任何国家地政治大案,通常都是先由法官们商量出一个原则,再提审案件。
这次也不例外,马士英异常胡搅蛮缠!在这个狗官眼中,只看到金钱美女,功名利禄,他竟然丝毫也没有察觉到目前的局势,已经非常严峻了。
史可法、马世奇焦急万分,却不好把事情说破,只得耐着性子,跟马士英斗嘴。
而偏偏马士英的口才,也算江左翘楚,于是一场毫无意义,却不得不进行地大争论,正在如火如荼。
三个案子:江阴血案、天一阁纵火案、吉王收女归宗案。都牵扯出一串又一串的问题,并且顺利引出困扰中国历史的第七、第八两大政治课第七个:面对国家,行省权力是世界上最小的。
面对百姓,地方政府的权力,又是世界上最大的。这种中国特有的行政管理模式,究竟是好,是坏?
解释来说,凡是涉及到财税、法律、人事、军队等方面的重大问题,地方上的行政职权非常低。
一切必须由国家那边给出‘解释性原则’和‘指导性政策’,地方才可以遵照执行。
但涉及到对百姓地管理和处置问题,一省、一府、一县、一村的一把手,又具备无与伦比的生杀大权。
这种模式的管理体制,隐患多多。最浅显的一个难题,如果地方上出现大案要案,所涉及地原、被告双方涉及到国家层面的人物和机构,那么地方政府的审判权,就会出现混淆。
甚至会不知所措。史可法、马世奇、陈洪范、朱国弼四人联审的三大要案,就是这种情况。
案发顺序是这样的:天一阁纵火案:纵火者是定王朱慈炯、江南大富董祖常。
苦主则是天下闻名地天一阁家主,范明昌、范海潮父子。但原告却是南京国子监祭酒,黄道周。
几个月前,马世奇先以上海府尹的身份,公开为范家做担保。一旦范家无法归还定王府地贷款,上海府承担赔偿责任。
这样一来,朱慈炯利用贷款逼天一阁破产地通盘计划。彻底失败。然后马郎以姑父的身份劝诫慈炯,不要对天一阁下手,并且与灵儿姑娘深切恳谈。
灵儿得知慈炯心意后,一方面少女情怀又羞又喜,一方面也不愿意慈炯继续错下去,于是痛骂定王。
朱慈炯被骂醒之后,出王府来南京,在天一阁门前,当众把贷款协议给付之一炬,数十万两白银的订单啊!
就这么灰飞烟灭。围观群众轰然叫好,侠王之名,更为响亮。但谁料想,董祖常为报父仇,还是趁机点了一把火,将天一阁的珍本、孤本、善本藏书,给焚毁了一小部分。
这样一来,很多人都认为,朱慈炯前面张扬是为了引开人们的视线,暗地里,则指使董祖常纵火。
这个案子中,马士英力保董祖常、朱慈炯。接下来是吉王收女归宗案:因为天一阁纵火案地影响太坏,都知道‘侠王’要娶比他晚三辈的灵儿姑娘了。
旧党人感觉机会难得,立刻以此借口,召集六大藩王汇聚南京,举办了一次‘宗族’会议,会上定下来以‘六王’为主导,以‘十虎’为目标,以‘清君侧’为旗号,共攘大事。
并且选派丘慧荣为杀手,去追捕朱廷。但为了掩人耳目,又对外宣称:青浦书坊的贵子朱怡鈱,出身吉藩世家,与吉王同父异母,如今有女灵儿,聪慧知礼,吉王决定收为养女。
并于当天在南京街头,就把灵儿姑娘给绑架了。听到消息后,朱慈炯立刻带着金方、冀乐华,去吉王下榻地馆驿要人,同样在南京街头,双方一共七个王爷,竟然不顾形象的大打出手,六王护卫人数众多,纵使冀乐华武功盖世,也还是惨败而归。
期间六王护卫不敢对三皇子动手,却把慈炯的随行侍女可馨的右手给打成了残疾。
当然护卫们也多有死伤。这个案子,原告是六家藩府:吉王朱怡、福王朱由、周王朱恭、王朱常淓、唐王朱聿、楚王朱华奎;被告依旧是定王朱慈炯,因为是他率先挑起的群殴闹剧。
苦主则是吉王的庶长兄,改爵贵子朱怡鈱;朱怡鈱的独生女儿,乡君朱灵儿;定王府女官,可馨姑娘。
马士英依旧力保朱慈炯,他倒是真仗义。最后是江阴血案:死者是国家宗业司总襄理朱廷(比当今天子高三辈的族叔祖)、妆品襄理孙茂霖(宫里出来的太监,据谣传是皇上的童),秦淮著名花魁,卧云楼王月姑娘。
凶手是摆明胡诌的广东悍匪黄伯先。但阎应元等人在一路查获大量的证据后,来到南京,主诉江阴血案的凶手,其实是左良玉义子丘慧荣。
这样一来,原告是:江阴典史阎应元,江阴税务陈明遇,江阴小民陆正先。
被告正是丘慧荣,却始终没有露面。因为阎应元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旧党人安稳接管宗业司的步骤,这两天,借着马士英的愚蠢掣肘,旧党人正在紧急磋商,以做出应对。
这个案子。马士英力主以造谣生事、妄图推卸渎职罪责的名义,把阎应元三个给法办喽。
前两个‘天一阁’和‘吉王养女’案,因为牵扯出七家藩王的罗圈架,四大臣受君命联席审案,就等于在同时破解另一个政治谜题。
第八个:历朝历代的藩王。究竟该如何管理?管得紧,能封亲王者,非天子手足不可。
试问那个普通官吏敢尽职尽责?管得松,藩王作乱,可不是小事情。历朝历代对亲王的管理办法。
都是多次反复,亲王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贵族。开国元勋都会有世爵颁赠。
但这些人不是皇族,说句不好听地,他们的身家都来自于皇族赏赐,给你,是你中头彩。
收回去,你也得鞠躬致谢。所以历朝历代的元勋后裔,很少有造反的。
但皇族不同。其一他们有钱,打仗是最费钱的事业;其二他们有名,随便站大街上喊一嗓子,
“我要造反!”王爷喊地效果,同草根喊的效果,截然两样。最后他们拥有一个草根无法比拟的先天优势,同秉政的当朝天子,拥有共同的祖宗。
中国人很讲究认祖归宗,你们老刘家、老李家、老赵家、老朱家地天下,跟平头百姓有个鸟关系,旁观一下热闹,岂不是更好玩!
反正谋反胜利之样入同一个太庙拜祭列祖列宗,根本就是内部纠纷嘛所以怎么管理藩王,就成为历届政府的头等大事。
在现如今地小朱时代,他通过经济改革,将藩王管理地前景描绘得很漂亮:全体藩府,都以宗业司这样的机构来经营产业,再推行士、农、工、商并举政策,同时开创纸币与银行制度,前段时间还听取杨嗣昌建议,在各地成立商会。
这就等同于掌握了社会财富的分配权,藩府再有钱,也要通过银行来收付。
并且由于商业时代里,商会、豪门、巨宦、藩府、大族的经济往来,相互连接非常紧密,任何单独一环想造反,都将处于资金短缺现象。
这貌似一个悖论,他们如此有钱,又都勾搭连环,为什么造反的钱没有了?
很简单,商业联系越紧密,资金链就越完善,一个阶层把资金挪用到造反上面,必然导致另外几个环节地资金紧张,大家会立刻察觉,并且出手制止。
拿藩府来说,他们造反失败,最多除国去藩,因为属于天家贵冑,是不可能出现诛九族的惩罚。
可别人就跟着遭殃了,为了自保,大家当然要联合起来把资金给断掉。
成为了无源之水,谋反也就成为古老的神话。但这是将来,而不是现在。
在现在地条件下,因为改革刚刚开始,这个目标还不可能实现,所以藩府仍然具备强大的号召力。
加上改革触动了旧势力的集体利益,因此反叛也就成为共识。再过个五年,就都没机会了。
所以越拖,对国家越有利。这也正是为什么旧党人,非要现在开战的根本原因。
先期资金,从宗业司这边下手,因为国家在《藩王新制》改革时,给予藩府很多优惠,商业、税收政策也有倾斜,所以宗业司是现金最多的部门,拿到这笔钱,可以解决反叛初期的资金需求。
长期来看,一旦南国高举反旗,全国商业都会停滞不前,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谋夺一个源源不断的钱仓,南洋。
福海水师的用处,也就得以显现。只要福海水师出兵南洋,并且取得战事胜利,则南洋就将成为旧党人的资金基地,并得以维持长期的战事需要。
旧党人苦心经营了一个周密计划:第一步,他们一定要先把藩府拉下水,利用多位藩亲的影响力,来震慑住南国各地的基层官员。
让他们投鼠忌器,或者不敢痛下杀手,或者自保中立。再利用宗业司的资金,作为开战前期的保障。
第二步,利用之前打下的基础…十虎横行、奸佞当朝、新法断了财路、最近大案要案频繁发生,造成一种国事混乱的假象…游说左良玉、郑芝龙下定决心,左良玉烽火南国,郑芝龙出兵南洋。
其中福海舰队的作用更为紧要,不仅福海郑家军超强的海战能力,是当今世界前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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