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大家各有心事,老黄甚至把这次逃难,当成了一次远足。他甚至有了一种作诗地冲动。
三十年金陵一梦。八千里江山半分。后面地还没想好,黄道周已经捋着胡须笑了。
当然,人们不应忘记,逃难队伍中。还有一位令人尊敬的马郎马府尹。
马世奇年少成名,金榜状元。他还是个小小地发明家,改良的蒸馏酒,堪比闻名千年地麻沸散。
由他主持修建的上海府,中西合璧,已经显露出世界名港的风采。家中妻子即将临盆,秦淮烟火中,还有一位玉京子在苦守相思。
有了这么多的业绩、声名还有牵挂,他却依旧毅然决然地离开南京,充分印证了一句话:“若都是先抛下包袱,再向前行。这世间青史,又怎会有那许多的豪侠壮士?”这是卢象升地如夫人…清蓬子…劝诫夫君的话语,但卢象升未必做到,而马世奇做到了。
20人中,由于史可法萎靡不振,所以职位最高、名头最响的马世奇,成为了首脑。
这片功德林中。种植了几株桑树,枝头低垂。牵引着人的头发,肥厚的树叶下,已经挂满青青桑葚。
站在树下,马世奇、姜世襄、冀乐华、阎应元四个人,正在低语盘算。
他们在研究入京的路线。最佳方案。先去天长,然后在扬州搭船。沿运河北上。
但丘慧荣的提醒,让这条路线被否决了。既然旧党采取先阻断交通,再举叛旗的套路,那么运河一带,绝对没什么平安可言。
水路不通,海运更别指望,福海、镇海两支水师,目前应该已经对上了阵脚,即便现在没有开战,谁能保证十天、半个月后不开打?
万一走半路,两支海军交火,凶多吉少。现在唯一的道路,就是向西南,经滁州、明光、蚌埠,过蒙城入河南,再走开封、滑阳、邢台、保定,最后到达北京。
“好吧,只要咱们能够平安到达开封,这次逃难,就算功德圆满了。”说完,马世奇习惯性的冲姜世襄点点头,随后又拍了拍冀乐华地肩膀,一个是莫逆之交,一个是生死之交,三人之间的默契很好。
最后,马世奇还不忘对着阎应元拱拱手。能够获得敌人尊敬,自然能够得到马郎的信任。
阎应元无论如何,都当之无愧!四个人定下路线图后,再转首,不由得都哑然失笑。
董府家丁倒也能干,拔草清扫,很快就腾出几块干净所在,分别把史可法、朱慈炯、董祖常三位给安顿好,至于其他人等,早就自己动手,分别找棵歪脖子树,坐靠倒卧,各自歇息。
其中阮大铖跟董大坐在一起,当上了二老爷。这两个家伙,此刻正在咬耳朵低语。
看样子,无非是一些互相吹捧打气的垃圾语言:“董兄,您董大虽判斩刑,但却为大义而出走金陵,可谓是千古第一犯!”
“唉,只是可惜阮兄了,事急方见本色。如此古道热肠,将来封爵拜相,可千万莫忘了兄弟!”这时候,两个獐头鼠目的董府家丁,已经抱回来两个布包,夏天太热,祠堂里的祭品多是干果面品,前来祭奠的族人也不多,看表情就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偷窃行为。
但众人也顾不上这些了,分了分食品,开始闷头狂吃。其中可馨隔着手帕,把面食掰成小块儿,分别递给慈炯和史可法,还很细心地叮嘱,
“炯哥儿,小心噎食!”
“嗯,”慈炯接过来,随便吃了几口。就仰靠在树干上,把玩起一个金铃,这是他发明的共振金铃,也可以算作是定情信物,灵儿一个,他一个,相隔十五步,哪怕有高墙隔着,一个金铃摇动,另一个一定跟着有反映。
可馨右手还打着绷带,眼见炯哥儿为情所困地样子,眼圈一红,少女心事,落了行迹。
一旁金方看到后,赶紧出手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权当安慰。他们这20人的磨难才刚刚开始,但尽管路途遥远。
磨难重重,起码有一点是幸福的,他们不用太过操心,只要向着唯一的目标前进。
似乎只要活着到达北京。就是他们地胜利。在乱世之中,能够拥有一个简单而又直接地生活目标。
哪怕再是仓皇,也依然是一种幸福。而在北京这边,皇帝小朱,和他地十大文武隆臣,所要面对地,就完全跟幸福挨不上边际了。
参谋总部情报局三位首脑,此刻正跪在内阁值房之内,抖似筛糠。大明现如今的情报事业,归属在参谋总部,机构名字叫做情报局。
一共三个主官:正使马宝。绰号两张皮,职业军人出身;正使薄珏,一个更像是科学家的间谍头子;副使玄青子,薄珏先生地爱徒,这才是最专业的特工。
但这三位共同犯下了严重地错误,竟然落后上海府尹马世奇,获悉江南生变的重大情报。
并且直到今天。他们才根据音讯阻断的现象,分析出南国巨变。这个重大失误的始作俑者。
恰恰是吴三桂。吴三桂为了对付郑芝龙,把手上得力的情报资源,全用于海军上面。
使得国家陆军方面的信息,始终滞后。现在南京方面,已经断路十五天了。
邮路、驿路、漕运、海运。全部断裂。国家这边早已经坐失良机,因此渎职失察这份罪责。
是跑不掉了。不过这三个人,倒是都很讲义气,死活也没把吴三桂供出来。
但人嘛,感觉自己人头不保的时候,会从心底,自然而然的生出恐惧。
“马宝,”(卑职在)
“你想保谁,本辅心里面一清二楚,先想想你保得了,还是保不了,再回话!”说到这里,贺逢圣的语气忽然严厉:“想好了再说!”
“是,呃不不,遵…遵命!”
“薄珏,”(卑职在)
“你最近时间,改良了俯卧镜,使得斥候侦警,便利不少。更将火炮瞄准的精确度,提高很多。这点国家很是宽慰,当今圣上,也多次颁口谕嘉奖,你可莫要让天子失望!”
“小人知道!”
“玄青子,”(小地在)
“你本流散灾民出身,无名无姓,只有一个代号,倒也合乎你的身份。但你可知晓?吾等并非迂钝之人,你若真有功于国家,定请得天子恩准,赐姓与你。但是,”贺逢圣的语气再次凄厉,
“你先想好你配不配!”
“小的,小的遵…遵命!”眼见三个情报头子如此作答,旁边的吴三桂,心中清楚,自己算是完蛋了。
旁边周遇吉双目之中,寒光一闪,冷声冷语。
“吴三桂,这里是北京,不是辽东!你因何还不请罪?”
“放屁!”吴三桂忽然暴怒,抓起几案上的茶杯就摔了过去。人嘛,精神压力越紧张,越容易失态。
周遇吉地战功、资历,怎么能与他比?眼见对方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吴三桂不急,就不是嗜血神煞手、玉面小飞龙了。
周遇吉是个嫉恶如仇,敢打敢拼的热血将领,而且他因为担负京城治安,可以带刀行走,歪头躲开茶杯,周遇吉一个虎跳,拔刀就要砍。
旁边跪着地马宝,立刻怪叫一声,跃起来一把抱腰,紧接着玄青子张牙舞爪扯肩膀,两个人都是自幼练武,身手不低周遇吉多少,此刻又成心拉偏架,眼见周大将军就要吃亏了。
吴三桂却忽然了。只见这小子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他居然崩溃了。
“我吴三桂私心作怪,造成今日之局,试问还有何面目?再见主上!”说完,吴三桂抬手下砍,把几案砸碎,掰下一根尖锐的木刺,对着咽喉就是一下。
噗的一声,血花四溅。在座十多个文武群臣,都是啊的一声惊呼,他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情!
除了一个人。马宝跟吴三桂从小玩到大的,对于小桂帅地脾气秉性很了解,眼见事情不对,早就松开抱着周遇吉地手臂,扑了过来。
木刺进去三分三的时候,马宝刚好赶到,双手一推,正推在吴三桂胸口。
随后两人齐齐摔倒在地。等周遇吉、周定方两位武将围拢过去。好险,吴三桂真地是在玩自杀,但还没死。
“他娘的,”周定方少年起就在军旅。学会了几句粗口,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吴三桂,你闹够了没有?国家多事之秋,你轻生枉死,对得起谁?这里是内阁议事的地方,要地是你对国家的良策,要你一腔污血,有个蛋用!马宝,你快给他包扎伤口,玄青子,赶紧出去御医堂。寻个值守的医官过来。”由于蹦出这么个闹剧,内阁议事厅内,诸人都冷静下来。
吴三桂曾经沙场,受伤无数,脖子的伤虽然严重,倒也无妨。被周定方臭骂之后,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任由马宝收拾伤口。看架势,居然还想继续听会!!!之前。辅政十大臣会议,还真有办了吴三桂地意思,但现在这种情况,也确实不好再说什么。
况且一众文臣中,除了洪承畴、卢象升、杨嗣昌三人。都接受不了血腥气。
因此接下来的议题,就转为军事上如何防御。从现象上看。南京方面主动把讯息阻断,再根据以往地情报,犯上作乱,确凿无疑。
从本质上论,这次反叛,应该归属于少数贵族闹事儿,影响小不了,范围也很广,但实际参与的人数,并不算太多。
亿,铁了心闹事儿的,最多几万人,加上招募收买的战斗队伍,也就几十万上下。
绝对值不会太高。而且贵族暴动,往往初期动静极大,越往后,越缺乏后劲。
主要原因,就是中国贵族,与平民之间的距离太大。要知道,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和相当一部分官绅地主居住于乡村,他们同朝廷、官府的关系主要表现在照章输赋服役,一辈子没有进过城的农民多得很,中央朝廷的更迭对他们来说是天高皇帝远。
只要不被朝廷、官府逼急了,就是所谓
“承平之世”。现在的国策,又是国家在想尽办法缩小贫富差距,底层人群,不大可能跟着那些老爷们瞎胡闹。
没有了群众基础,兵源、辎重、补给、讯息,都会出现问题。所以最佳模式,应该是泥腿子当炮灰,笔杆子打前锋,老爷们在幕后玩资源。
就在周定方侃侃而谈,分析大势地时候,听到信儿的皇帝来了。好么,南边大半个国家,在十多天里音讯皆无,北京这边刚想商量个对策出来,什么?
吴三桂血溅议事厅!那还了得,小朱连忙跑过来了。眼见御驾亲临,吴三桂羞愧难当,痛哭失声,脖子上的伤口,涓涓的冒着血,看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
“行啦,别哭了。赶紧回去医治,朕即便问罪于你,也等你伤好再说。记住,养病期间,脑子别闲着。”
“臣,遵旨。”小朱也是没办法,毕竟吴三桂对自己有这份忠心,再说现在是用人之际,再怎么着,军事能力值得依仗。
治罪是一定的,但不是现在。轰走了添乱的吴三桂,小朱又仔细问了问情报界三巨头,随后做出一个指示,
“朕现在想知道史可法、马世奇的情况,你等三人,速速安排人手,无论如何,都要与他们接洽上。再有,朕不相信南方诸省官员,都会反叛国家。凡是有忠臣消息,那怕反正之人,悉要派遣护卫,以保周全为上!”
“臣等遵旨!”马宝三人刚想告退,小朱又一摆手,
“等一下,自今日起,朕御身武英殿议事。马宝、薄珏,你二人轮替入奏,汇报进展情况,无伦巨细,都要禀告。”
“臣等遵旨!”随后,小朱皱了皱鼻子,大夏天地,血腥气很难散干净,索性招呼大家,一起去奔武英殿行去。
武英殿议事,意味着战时机制启动。也就等于小朱重新走到台前,以皇帝的权威,来应对这次叛乱。
紧接着安排人手救护臣僚,包括保护投诚之人,这就在打造统一战线,争取最广泛地支持。
然后不慌不忙的转移议事地点,给所有文臣一个心理暗示:没事儿,甭着急,一切都还有搞头儿。
从这些举措可以看出来,小朱现在是游刃有余了。自从破掉那个罪槐诅咒,他算是彻底解开心结,行事从容,心态放松,嬉笑怒骂,全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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