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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踞冲(下)(1 / 1)

今天实在是热闹的一天,本以为来大次国做客的不会超出附近那几十个邦国部落的范围,没成想,连几百里之外的大乐国也来人了。踞冲自然不会怠慢了远客,双方谈笑玩乐,气氛十分融洽。

大乐国带来了他们的各种乐器,并表演歌舞。当年大禹治水,曾经过大乐国,在那里设坛祭神,其中请神悦神的歌舞便是大乐国人表演的,据说真的请下了四位神灵,襄助大禹平四方水土,制服洪水。自此之后,大乐国成为神明青睐之地,人们都说,每当大乐国的乐器奏响,诸神便会降临。

因此,见到大乐国的歌舞,大次国与周边诸国之人不由静声屏气,怀着朝圣的心情用心倾听。踞冲居于首位,眯着眼睛随乐舞打拍子,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沉浸其中的时候,他突然说道:“不好,不好!”

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挺清楚,许多人变了脸色,乐舞也受他这句话干扰,似乎有那么一点变形。没一会儿,踞冲又道:“可惜,可惜!”

如是者三四次,这场由大乐国倾情奉献的交响舞曲彻底变了样,完全进行不下去了,众舞者纷纷退场,乐师们则俱是一脸愤色,大声道:“扰乱神乐者,将来必受神罚,怕将来时日无多!”

这话让踞冲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猜到了这群人突然到来的缘由:莫非是想刺探我的虚实?听说他们跟夏国一直走的很近,该不会是夏启有什么动作吧?

大乐国巫师灵烛问踞冲:“哪里不好,哪里可惜?”

踞冲笑道:“神者,蓄天地之威,刚猛无俦,能让他们喜悦的乐舞,应该也是铿锵激昂才对,你这些曲子虽然精妙,可惜太过阴柔,诸神必定不喜。”

众人大哗,大乐国在河西之地便是音乐界的权威,他们的曲子还能有什么不好?大乐国众人脸色都极难看,灵烛冷哼道:“既然如此,就由你来试试手,奏一曲铿锵激昂的乐曲,如何?”

踞冲笑道:“正有此意。”长身而起,大步走到一面牛皮鼓前,灵烛双目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似乎在找寻什么破绽。

踞冲抚摸鼓面,道:“这是巨犀身上的皮吧?”

灵烛道:“正是。神兽之皮,才能奏出神乐,昔日黄帝以夔牛【1】之皮为鼓,引得诸神相助,大败蚩尤。我大乐国地处西方,得不到夔牛皮,以巨犀之皮做鼓……”

踞冲摇头:“可惜了。”

灵烛的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隐隐闪现怒火,踞冲再不多言,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大次勇士俱来!”同时双手发力,大鼓“砰砰”响了起来,极富韵律。

几十名大次国勇士来到场中,皆持有刀斧兵刃,乱发怒目,如凛然之战神,随着鼓声一同大吼:“呼!”

在场众人无不变色,不少人想起踞冲这些年的威势,心中发慌,就怕这位凶神今日又拿什么人开刀。那些大乐国人更是难掩惧色,他们本来就没怀好意,听肥摩说踞冲重病缠身,将不久于人世,大次国内乱在即,将信将疑之下,便借献舞做客之机前来刺探踞冲虚实。此刻见了踞冲阵仗,不免心虚:莫不是要将我们当场斩杀?

踞冲却唱起了歌:

“巍巍大次,河西之巅。

万灵所聚,诸神所居。

神也异也,勇也武也。

自彼羌戎,莫敢不来享。

巍巍大次,渭北之雄。

万灵所钟,诸神所寓。

神也异也,勇也武也。

自彼羌戎,莫敢不来王。”

这首当年大次国草创之时,踞冲用来激励士气的战歌,多年来无数次被传唱,踞冲常常与众勇士混在一处,奏乐合唱。这几十个大次国勇士都是跟在他身边的老兄弟,其中还有一个是当年跟他一同走出崾山的发小,彼此心意相通。踞冲身前的大鼓一响,他们便明白踞冲的意思,和着鼓点列出阵型,振臂起舞。

鼓声震天,激烈短促,众勇士的舞蹈刚厉勇猛,其中多有模仿冲阵杀敌的动作,令人目眩神驰。勇士们队形变换,动作忽快忽慢,却无一不与节奏合拍,乐与舞融为了一体,仿佛带着一股勾魂摄魄的魔力,在座的众位国主对这首战歌早已十分熟悉,他们当年可没少被它惊的屁滚尿流。以往只觉得它恐怖,今日却在踞冲的伴奏和吟唱下真有一点热血沸腾的感觉。起初人们只是在踞冲面前礼节性的静听欣赏,很快便有人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拍子,轻声吟唱,他的行为很快传染给了别人,继而所有人和拍歌唱,将一曲大次国战歌变成了渭北诸国的大合唱:

“巍巍大次,河西之巅。

万灵所聚,诸神所居。

神也异也,勇也武也。

自彼羌戎,莫敢不来享。

巍巍大次,渭北之雄。

万灵所钟,诸神所寓。

神也异也,勇也武也。

自彼羌戎,莫敢不来王。”

诸国国主浑然忘我,大乐国众人目瞪口呆。

乐曲终了,随着踞冲打出最后一个节拍,鼓声骤停,几十位勇士的动作也骤然定格,保持着悲壮冲杀的姿势,虽不是在战场上,眼神中却仍充满视死如归的勇气。

灵烛长叹:“今日方见天下英雄。”向踞冲深深拜服:“真神人也!”

其余大乐国人也都拜服下去:“真神人也!”

崇明到达的时候,正看到这个情景,大乐国的巫师连同众多号称通神的乐师统统拜在了踞冲脚下,几十名勇士和在场的众位国主都振臂大呼:“踞冲,踞冲!踞冲,踞冲!”那是在向渭水之神致敬。

踞冲粗粝的脸上浮出笑容,继而将脸转到崇明这边:“我的兄弟,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乐曲,欢迎你来到大次国。”

注【1】:夔牛:《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牛.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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