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吟风不答,又问道:“想来那物事在何处,贤伉俪也是必定不说的了?”
骆元庆答道:“你既知骆某之名,便当知道骆某是何等样的人,你想从我这里拿到那物,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吟风闻言面无表情,重又落座,一面摇扇,一面沉吟。盏茶时分后,黑衣人尽数回来,仍是一无所获。于吟风见状缓缓起身,收起折扇,道:“把他们尽皆杀了,一个不留。”
众黑衣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人上前道:“公子爷,那物事还未寻到,把他们尽皆杀了,却到何处才是着落?”
于吟风道:“依我揣度,那物事必定在两小杂种身上。这两老狗早有安排,否则必不至于如此镇定。他二人名震江湖二十年,你道是侥幸得来的么?从他二人身上必定什么也问不出,与其白白消磨时候,不如将他二人杀了,免得累赘。”
那黑衣人还要再说什么,于吟风挥手止住他,道:“我意已决,休再多言。”
骆元庆夫妇二人早知无幸,闻言并不惊恐,只可怜骆府上下数十口都要陪自己夫妻无辜送命,不禁心中戚然。
骆元庆微微摇头叹息,知道多想也是无益,只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两人相视而笑。
于吟风见状,冷笑一声,越过二人向门外走去,忽听骆元庆大声道:“你回去告诉申屠老狗,我夫妇二人死了做鬼也定不饶他。”
于吟风不禁一愣,转头道:“申屠老狗?我不识此人。”
骆元庆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瞒我?要取我夫妇二人性命者,除了那老狗还有何人?”
于吟风哈哈一笑,道:“你等将死之人,我还瞒你等作甚?素闻藏边第一高手申屠先生的大名,在下正有礼聘之意,你们说的莫非是此人?”
骆氏夫妇瞧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心下大奇,他二人均以为今日之事乃是那生平第一强仇大敌所为,却不知竟然另有其人。
二人正在诧异,只听那于吟风又道:“你等若硬要知道是何人要取你夫妻性命,可识得此招么?”说罢举右手平胸,掌心内陷,拇指张开,凌空虚虚一按。
骆元庆只觉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失声道:“夺魄寒冰掌。”
于吟风道:“不错,正是夺魄寒冰掌,取你们性命之人便是传我此功之人。骆三爷,你可死得瞑目了吧。”
骆氏夫妇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二人均知道,这武功世上只有一人可传他,可那人决不会要自己夫妇的性命。
骆元庆怒道:“这绝不可能,你这狗贼,到得如此时候,竟然还来骗我。”
于吟风道:“信不信由你,须知这世上,有时候绝不可能的事却偏偏要发生。”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一众黑衣人片刻间已将骆府上下,帐房管家,仆童杂役杀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来到骆元庆夫妇身边,只听骆元庆还在喃喃地念着:“我不信,断无此事,我决不相信……”骆夫人则不言不语,看上去竟似呆了一般。
一名黑衣人上前道:“骆三爷,我敬你夫妇都是成名的侠义英雄,你们自行了断吧。”说罢将一柄钢刀递到骆元庆面前。
骆元庆待要接刀,手上却无气力,骆夫人缓缓将刀接过了,转头对骆元庆道:“元哥,我先走一步了。”说罢嫣然一笑,横刀就颈,登时气绝。骆元庆泪如泉涌,口中却只是哈哈而笑,那笑声越来越响,忽地嘎然而止。
骆元庆仆倒在妻子的尸体上,久久没有起来,那黑衣人不耐烦,过来拉他,才发现他已气绝多时了。原来他本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又眼见爱妻惨死,伤心过度,竟然就此阖然而逝。
众黑衣人见他夫妇二人殒命,便分头放火,大火顷刻间冲天而起,可怜这苏州巨富之家,一夜之间便烧了个干干净净,片瓦无存。
却说那雪儿和峰儿在弯弯曲曲的地道中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终于来到尽头出口,雪儿将遮蔽洞口的野草全都搬开,携着峰儿出来,才发现二人已置身于一片荒野之中,时已是约莫四更,夜色深沉,四下里阴风阵阵,磷火飘飘,直吓得二人汗毛倒竖,齿战心惊。
雪儿定了定神,仔细观察四周地形,知自己和弟弟已在苏州城外,当下寻着骆府的方向望去,但见红光隐隐,烟雾腾腾。雪儿心中又惊又怕,暗暗想道:“爹娘平日里待人友善,济贫扶危,深得乡邻爱戴,此等好人,苍天必佑,我只需按娘亲话去做,待到明日,定能与爹娘重聚。”思量已定,拉了峰儿,辨明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方走去。
又行得二十余里,两人俱已疲惫不堪,时已是五更,天色微明,雪儿运足目力,仔细观望,只见果如母亲往日提到,一座茅屋就在前方不远的山坳之中。雪儿带着峰儿快步上前,只轻轻一推,那茅屋的门便应手而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显是常年无人居住。雪儿安置好弟弟,自己寻个角落和衣躺下,但却难以成眠,只是痴痴地担心爹娘的安危,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雪儿出门查看,知道已是近午时分,想起娘亲从前的吩咐,若是到了黄昏,爹娘还不来相见,那便定是遭了不测,不由更加忧心忡忡。她呆立良久,回转屋去,只见峰儿仍睡得极沉,鼻息均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雪儿又是心疼又是怜爱,坐在峰儿身旁竟不觉发起呆来。
再过得些许时候,雪儿朦胧间觉得门口有人来到,连忙起身,来人却已推门进来。雪儿凝神细看,却正是爹娘来了,雪儿受了这整日的惊怕,此时终于等到爹娘,全身一松,瘫倒在娘亲怀中,嘤嘤而泣,但觉爹娘抚慰,万般温暖,正待向爹娘诉说,却忽见爹娘脸色青白,全身浴血,转头而去。雪儿大惊,猛起身去追,方到得门外,爹娘身影已几不可见,还要急追,却总觉似被某物牵绊,动弹不得,狠一用力,才发现自己躺在弟弟身边,适才所见竟是南柯一梦。此时天已黑尽,雪儿料想爹娘凶多吉少,此处已不能再留,只得强压心中伤痛,摇醒了弟弟,两人将就着用了些干粮,又再急急出门,向西行去。
也是那于吟风过于自信,想他姊弟二人必定还在城中,只在城内细细查探,白白耽搁了一日,他姊弟二人这才侥天之幸,逃此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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