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甄阜说出刘炎曾在舞阴反军中地位后,刘歆不由自主在大椅上向后蜷了蜷身子。
看到他们此刻这种表现,刘炎顿时感觉好笑:怕个鸟啊?老子从前是造反的义军重要领军人不假,但是现在这不是已经站在你们面前、成了和你们一样的新莽官吏吗?难不成你们以为,老子现在还会动手杀掉你们三个家伙不成?
感觉好笑不能笑,刘炎只能接过甄阜话点了点头:“不错,晚辈昔日一时误入歧途,曾助舞阴反军并在其军中任步军主将。然而在舞阴反军起事后不久,晚辈便带着一些人与之分道扬镳、并未与之同道走到底。这一点,相信君侯您也很清楚吧!”
也是点了点头,脸蛋上惊怖神色稍少一些,甄阜说道:“这倒不假,据一些被擒住的舞阴反军余孽所供述,你是中途带着两队步军先离开的舞阴,没有一直为反军充任智囊兼急先锋。”
“反谁不反谁,都要有个是公理心。”露出了淡淡笑容,刘炎接回话说道:“起初晚辈是受人蒙惑,久居深山不知世上事,真以为今上篡夺大汉江山后只是一味盘剥百姓、荼毒人间。可是当晚辈下山加入反军后只半个月时间,便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稍做停顿,看了也放松许多的刘歆一眼,刘炎继续说道:“无论是废奴、王田,还是诸多新策。今上所为实际上都是真正在为最广大百姓着想,只不过他是高高在上、坐在金銮殿上一相情愿却忘记了事在人为这个道。只凭一人空想,却触及、伤害了掌握这天下大半主导之力的豪强、大族利益。”
“舞阴侯也好、安众侯乃至层出不穷造反的各地豪强也罢,口中各个喊着要为苍生济、要匡复大汉社稷。事实上在晚辈仔细观察过舞阴侯以后,以及接触了一些反军同道中人后,却发现他们无非也就是为了一己之利,而要将千万平民再推入战火中去饱受荼毒。所谓苍生济、所谓匡复大汉,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幌子而已。”
说到这里,刘炎又一次停住话,观察了一下在这房间里的三人。甄阜是个大草包,听到这些话一直是频频点头。王则之前已经猜出刘炎身份,无论惊讶和惧意,自然也都没有两位高官那样长久与明显。
唯有刘歆,一双三角眼盯着刘炎,脸上变成一幅木然相。即看不出他是不是赞同,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木着一张脸看过来。
对于刘歆这样表现,其实刘炎也能猜出七、八分。他也是大汉皇族,现在没准也在想着夺回大汉江山呢!自己现在这样说,他必然会做一个换位思考。
管你怎么想,要说就说完。刘炎见三人无人来拦话问什么,随后再开口说下去:“既然他们不是真为民、不是真忠于故主,那么晚辈又为何要随着他们瞎折腾?搞不好还要搭上一条性命呢?”
语锋一变,脸上浮起无所谓神色,刘炎接着说道:“他们丢失利益,与晚辈何关?晚辈虽也曾是侯爵嗣子,一直却生活在天台观中。没有那些凡尘世俗扰,反倒让晚辈很是清心悠哉,何必为他们去做什么冲锋死士马前卒呢?不管这江山是姓王还是姓刘,晚辈都是深山逍遥人,何必与争良多图亡命呢!”
一翻长言说毕,刘炎再看向三人。甄阜脸上露出的是狐疑仍在、更多信然;王则边做释然淡笑,显然很接受刘炎处于私心这迷途知返的说法。
刘歆表情却最是复杂,从面无表情变得叵测连变。先是疑云密布,接着是释然展眉,最后又变成一幅略带愁容的样子。
观其面、知其心。从这三个人表情上,刘炎猜出了他们各自想法:甄阜现在许多利益,都是老子帮他暗中献策、使之从容敛收到的。值得他怀疑的地方,只有可能是在老子帮他献策时,会不会也如此自私心多些、从中捞取大利益而并非全心只为帮他。
当然,这一点上他即便猜疑,也无关痛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甄阜应该很清楚没有利益相关,老子这样一个世外之人是没必要为他浪费脑细胞的。
而他的信然神色,则说明他已经接受老子“迷途知返”这一套说辞。既然南阳土皇帝接受了,至少不怕刘歆那继续纠缠下去,直接要了老子性命。
再看王则,他的心思刘炎最是了解,无非是想要刘炎这颗奇智绝伦的脑袋帮他去谋得更多利益。以他和刘歆的关系,即便现在刘歆想要“肃行王法”、“恪守典律”来纠缠,怕是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帮老子。
眼睛重新落回到刘歆身上,三人既然都不说话,刘炎立即再开口:“今日得见国师,又蒙恩师已然诺定学生入您门下。借恩师荫蔽,信本就凡欲不大的学生我,足以安度此生。所以学生现在为当初离开反军选择,自家先是庆幸一翻。”
“你这话什么意思?”猛然听到刘炎这样说,刘歆立刻变做一幅惊讶色:“老夫不知你是反贼旧部,才有诺定收你入门之言。若是知你乃反贼余孽,老夫现在就叫人拿下你、就地正法!”
他如是说,但刘炎从其脸上、眼睛里露出一丝丝、一点点表现上却彻底放下了心。因为他在说这话时,看似满脸愤慨色,暗中却满是无奈情。
观其面、知其想,刘炎心底邪邪暗思:你个老东西,现在想跟老子再分开界限?嘿嘿,可惜你刚才已经为你自己挖好了坑、划地为牢了。
依照王莽那个伪皇帝新王法,你既然承诺要收老子做弟子,而且定好是时间。这就等于说你认了老子做你门生,一认便定关系,想再跑?做梦吧你……
念及此,刘炎躬身执礼,脸上露出邪笑对刘歆说道:“王法有定,入门即受连坐惩。学生相信恩师不会再纠缠学生过往,因为若真纠学生旧日,怕是恩师您自身先得受得个连坐之惩也!”
“你、你、你……”闻听此话,刘歆登时抖着身子竖起右手中指,点着刘炎低下的头气急道:“你这竖子原来是故意此为,将老夫也拉上了你的贼船。你、你、你,你此欲何为?此欲何为?”
靠!上了老子贼船算你荣幸的。你身边这两位,早就上了老子的贼船了。被点着脑袋问这话,刘炎不惊心底反是再暗笑忖思到:看着老子是明摆着把你也套上笼头、逼你从今往后给老子做靠山了。
你旁边这俩人谁也不是白菜、白痴加菜鸟。他们当然比你更清楚,如果再揪着老子往事不放,他们在连坐时罪比你这老东西更重。嘿嘿,一个,你们也跑不了!不保老子,丢官是小,老子不让你们陪老子一起去见阎王,都白做两世人、妄借鬼谷门生名…..
暗思定心,刘炎只须臾间无语,再开口时却是微微侧面笑望刘歆道:“学生只不过欲求自家性命无忧,即便不做这区区百石小官都没什么。学生只是个光脚的,恩师却是个穿着金缕靴的,相信你不会不给学生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话直接挑明了,不信你个老东西不老实。刘炎是这样想的,刘歆听完这话以后表现,也恰恰证实了刘炎选择这样做是正确的。
老东西颤抖着身子,一双眼睛滴溜溜连转。之后双目圆睁,盯着刘炎颤着声说道:“你这竖子,与坊间泼皮有何分别?竟用此等下作之术,置老夫于不忠、不义、不信之地!你、你、你……嗨!”
“中了这竖子诡计,又何止国师一人啊!”半天没开口,甄阜终于再开口时,叹息着晃荡着脑袋看向刘歆:“本官郡衙还悬赏八千货布在追缉这竖子,这下可好、这下可好!本官重金悬赏之人,竟然在最近几月中已然成了我南阳郡隐丞。本官想再拿他,怕先得把自己关进大牢、等着被皇上连坐问罪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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