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星悬,林破晓走出屋外,淡淡的海风吹来,很奇怪,这里没有海,却是咸咸的味道,是大海的呼唤,还是泪水的无言?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这里的人生活都是靠打渔为生,而这个村子就在一片很大的湖的边上,自己吃的每顿饭都离不开鱼,这里的鱼细细的,长长的,很像……
很像鱼肠剑。
虽然他从未见过鱼肠剑,不过应该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吧。
林破晓独自一个人走出屋外,看着疏疏落落的星辰,随后低下头,只有孤孤单单的剪影紧紧跟随,拖着疲惫的身子,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是淡淡走着,他希望自己就这样永远走下去,一直到死。
这里和外面很不一样,幽幽cháo声传来,忘记喧嚣,他已经渐渐忘记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直走下去,最好没有尽头,时间赶紧流逝,直到自己去死。
听说自尽是到不了天堂的,所以就算自尽也找不到云灵吧。
他恨这个世界,发自内心的憎恨,却又无能为力,他后悔,他自责,曾经的义无反顾已经化为一阵阵鞭子,抽打着自己,无数次逃避的机会都让他失去了,所以现在的他只能选择这般浑浑噩噩活下去,忍受着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仿佛是受到什么召唤,他又来到坟前,静静站着,心头剧痛之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他淡淡抹去嘴角的血,然后来到悬崖底下,漫无目的看着一切,然后席地而坐,靠着崖壁歪着头看着寥落的星空,从胸口掏出一块丝帕,秀气的字映在月光下,纯洁的荷花上映着淡淡的血迹,丝帕上依稀透着她淡淡的味道,仿佛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听说两天后就是月食了。
林破晓抬头看着淡淡的月光,似乎鄙夷它,什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都不过是伤心人自说自话罢了,到头来又有谁能抵得住这种相似寂寞。
他很想在一双柔弱的肩膀上痛苦一场,他还没有真正携住她的手,仔细看着她那纤弱的双手,他还没有紧紧搂住她,闻着她那微弱的呼吸和淡淡的芳香,就连那最后一吻,也想不到会是成为最后的诀别。
林破晓咬住嘴唇,抑制住痛苦的神经,嘴角咬出鲜血,眼泪似乎也迸出热烈的血液,一切都仿佛是在昨天,一切都是他此生最大的恶梦。
在那选方暗自落泪的红颜啊,你可曾听到角落里暗自哭泣的少年,你可曾体会得到那种心碎的瞬间是多么强烈,就算是死一百次也抵不过那心碎的感觉。
你告诉我,其实你的痛,承受着我的痛,一起狠狠撕碎,你的泪,像云泪山的瀑布一样奔流不止,然后狠狠坠落,溅出一大片的水花,那一次的坠落,是心痛,那一声绝响,是呼喊。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在消失的那一片空白里,破晓的眼睛也随着黯淡了,他瞥过眼去,看见蒋骏凌站在不远处,看着蒋骏凌慢慢走过来,坐在他的身旁,林破晓把头转过,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蒋骏凌问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破晓看着他,洁白的好像玉一样,长得脱俗,不染风尘,他淡淡看着他,没有回答。
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蒋骏凌不去理睬林破晓的漠然,只是静静看着月光,月光投shè到他的眼睛里,折shè出多年前的秘密。
“三年前,我遇见我今生最爱的人,但是我却没有珍惜,我一直以为,我喜爱的是她,但是直到她死去之后我才发觉,我对她的感觉只是敬重,而我一直逃避甚至仇视的人,才是我今生所要追寻的,只不过一切都来得太迟,我也曾经像你一样堕落,像你一样自责,但是这换不来什么,你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好好活着,为了她,活得更好。”
林破晓只是耳边听到她和她,却根本分不清,于是皱眉道:“什么她、她的,听不懂!”
蒋骏凌拍了拍林破晓的肩膀,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的生命还是要延续,你还有许多要照顾的人,还有许多要承担的责任。”
破晓摇头道:“我没有要照顾的人,我没有要担负的责任,这世上的一切都与我毫无关联,还有,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全部,我的生命里,唯一珍惜的就是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而这,就是你和我不同的地方……”
蒋骏凌若有所思,然后说道:“你跟我来。”
林破晓站起身,他现在似乎渐渐不再排斥蒋骏凌,也懒得排斥,他跟着蒋骏凌,来到山谷另一边,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口。
洞里面,是一个祭坛,蒋骏凌指着里面说道:“这里是我们族人的祭坛,里面藏着我们族里最大的财富。”
他登上祭坛,招呼林破晓上去,林破晓艰难地爬上去,祭坛上只有各种符纸,林破晓觉得似乎是chūn秋战国时期的篆书,在这个神秘的洞里,似乎隐藏着一个古老的秘密,而这个人,也绝对不简单。
林破晓不知不觉间老毛病又犯了起来,开始胡思乱想。
“你听说过吴王阖闾的墓吧?”蒋骏凌平静地问道。
林破晓点了点头,说道:“我去过剑池,不过那里被封住了。”
“这里就是剑池。”
林破晓顿时愣住……
在玉书山庄,楚煜独自在黑夜间走着,前往蜀山派住所,头上孤星高悬,似乎他就是那颗孤星。
道路在他脚下延伸,周围响着漫无边际的幽怨的曲声,是谁在这里再一次将悲伤弹响?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秋雪给他一个交待,就算是诀别,也要她亲口对自己说。
终于,楚煜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看着看守的弟子,那些弟子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迅速而又强烈的将剑一拦,楚煜冲上前去,紧紧靠在剑鞘上,说道:“让开。”
那两名弟子有力地说道:“沧浪派弟子一律不准靠近蜀山。”
“程秋雪也是沧浪弟子,为什么她可以进来?”楚煜低着眼睛,握住剑柄。
其中一名弟子厉声道:“秋雪师妹是掌门亲生女儿,已经和沧浪派毫无瓜葛!”
楚煜抬头,眉毛一扬,说道:“我是你们掌门的女婿。”
所有弟子一听,顿时愣住,随后骂道:“猖狂叛徒,口出狂言,今天就让你尝尝蜀山剑法的厉害。”
楚煜冷冷一笑,说道:“就凭你们?”
说罢衣袖一拂,低身划过,两名蜀山弟子拔剑出鞘,但刚刚剑鞘拔出,楚煜早就紧紧抓住,他们的手,随后向下一按,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在他身前,又涌出一大批弟子,楚煜冰冷的声音道:“看来不识相的还真不少。”
蜀山大弟子萧容若站在他面前,问道:“你就是楚煜?”
楚煜抬头看了看,没有答话。
萧容若让所有的弟子退下,然后说道:“素闻沧浪派的楚煜是武学奇才,武林第一后起之秀,今天我倒要好好领教一番。”
楚煜抬头,看着萧容若素洁的面容,说道:“尽管试试看。”
萧容若拔出剑,静静看着楚煜,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楚煜转动长剑,长剑仓啷出鞘,一阵龙吟,斩向萧容若,萧容若看清招式,蜀山和沧浪派虽然曾经同出一脉,但经过一百年的变化,双方的剑招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一方是沉稳严谨,一方是轻盈灵动,楚煜剑法飞快,萧容若见招拆招,双方的剑交缠在一起,难分胜负。
萧容若清叱一声,忽然长剑一展,斜斜飞向楚煜,楚煜急忙运气,和长剑传来的内力相抗,双手合十按住剑尖,萧容若乘势再向前推出一股内力,楚煜心想:“御剑诀的心法果然名不虚传。”
萧容若跃上前抓住长剑,准备再度使上一股内力,但楚煜乘势用力向旁边一拧,忽然长剑分出三把,萧容若用力回抽,楚煜拾起地上长剑,萧容若三剑一撒,三把剑分开刺向楚煜各个部位,楚煜低声说道:“哼,万剑诀……”
三把剑分三个方向袭来,楚煜侧身低过,滑向外面,就在三把剑的剑尖交汇在一起的时候,楚煜将自己的剑抵在三把剑的交汇处,运起易筋经绵柔的内力,转动三把剑的指向,重新飞向萧容若。
萧容若就在接住三把剑攻来的时候,忽然楚煜的剑已经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楚煜冷声说道:“你输了。”
忽然萧容若微微一笑,说道:“你看你身下。”楚煜低头一看,自己胸口莫名其妙的多出一把剑斜斜指向自己。
“万剑诀的其实依旧是一把剑,世人永远都只在乎一万,却忘记了一万零一。”萧容若淡淡说道。
所以是平局。
楚煜收起剑,说道:“两个选择,要么放我进去,要么让我尸横在此。”
萧容若也收起剑,说道:“楚煜,说实话,你如果不是沧浪派的,我们将会是很好的朋友。”
楚煜没有回答,而在一边的碧痕走上前对萧容若说道:“大师兄,瞧他样子对秋雪挺痴情的,不如我们就让他们见一面吧。”
萧容若回头,严肃说道:“师妹,忘记师父的话了?”碧痕赌气转身回去,心里暗骂道:“就知道师父师父,每一点主见,你不说我去说。”
楚煜看着萧容若,就要往里面走去,忽然所有弟子退开,齐声喊道:“掌门!”水凄霜从里面走了出来,楚煜看着水凄霜的面容,不禁想起了秋雪。
水凄霜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楚煜的嘴角露出鲜血。
楚煜继续向前走,看着水凄霜似乎冒着火焰的眼睛,忽然水凄霜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楚煜滚落下台阶,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水凄霜冷冷看着楚煜一步步爬上台阶,手上尽是鲜血,冒着青筋,蜀山弟子看着楚煜狼狈的模样似乎也于心不忍,萧容若走上前去说道:“掌门,瞧他的样子,不如让……”
水凄霜厉声喝道:“住嘴!对沧浪弟子,绝不留情面!”所有弟子立刻吓得不敢说话,所有弟子第一次见到水凄霜这般吓人的模样。
楚煜喘着粗气,抓着台阶,一步步向上,就在快要到达上面的时候,忽然水凄霜一脚踢在他的脖子上,楚煜整个人飞了起来,对着天空喷出一道长长的鲜血,划破寂静的黑夜……
而在上面,忽然响起了秋雪的惊呼,秋雪冲上前去,而楚煜望着奔向自己的秋雪,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弹起,又摔了下去,鼻子里喷出血液,横挂在脸上,而脸上却露出了一阵笑容。
秋雪抱住楚煜,楚煜微弱的声音说道:“秋雪,你终于来了……”
秋雪哭着喊道:“傻瓜,你来送死吗?”楚煜微笑道:“只要见你一面,只想亲耳听你说你回不回去,这样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望着秋雪和楚煜两个孤单的影子,碧痕站在远处笑着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才不管什么门派的恩怨呢,他们两个好可怜……”
秋雪哽咽道:“楚大哥,沧浪派和蜀山派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相信我,我永远都是沧浪派的弟子。”
水凄霜看着秋雪,看着自己女儿痛苦的样子她也于心不忍,但是在她的心里,只要蜀山弟子和沧浪派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有幸福,何况是自己的女儿?
水凄霜柔声说道:“秋雪,你过来。”
秋雪回头喊道:“娘!为什么要这样?楚大哥他不会伤害我!”
水凄霜说道:“相信娘,世上的好男儿多得是,又不只他这一个,更何况,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沧浪派的,就更是如此,以前的事情,就是见证。”
秋雪摇头道:“不,我不是陆青索,他也不是张子埕,更何况这一切都不过是上代人的恩怨,为何要牵涉到我们这一代?”
水凄霜说道:“你难道忘了陆青索曾经说的话了吗?沧浪派的弟子,世世代代和蜀山为敌!”
秋雪擦着楚煜满脸的鲜血,楚煜拉住秋雪的手,说道:“秋雪,不要走……”
萧容若走上前说道:“师父,我去和师妹说说。”
水凄霜点了点头,萧容若走下去,来到秋雪身边,轻轻说道:“师妹,要是你现在不回去的话师父一定会杀了他,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们会再见面,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看着萧容若诚恳的神sè,秋雪微微点了点头,“相信我,我不会忘了你,楚大哥,等我……”秋雪在楚煜耳边说道。
泪水滴在楚煜的脸上,和鲜血融为一体,慢慢滑过楚煜的脸庞。
萧容若拉起秋雪的手,分开了两人,楚煜抓住秋雪,不住说道:“不要……不要走……”
指尖渐渐滑离,一点一点,直到指尖最后从触碰变为若即若离,最后久久分开。
楚煜声嘶力竭喊道:“不要……秋雪……”看着被萧容若拉走的秋雪渐渐消失在模糊的视线里,楚煜的手依旧伸着,渴望抓住最后的温存,但温暖转瞬即逝,水凄霜喝令道:“关门!”
在他眼里最后出现的,是一扇大门久久关闭,随后是一片黑暗……
鸣鸾站在角落,眼睛张得大大的,秦落痕站在她的身后,捂住了她的嘴,过了好久才把他的手松开,鸣鸾喘了口气,踢了秦落痕一脚,说道:“臭书生,干什么呀?”
秦落痕看着远处的楚煜,说道:“现在还不是逞强的时候,蜀山掌门武学修为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比得上的。”
鸣鸾凄凉地看着楚煜,说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秦落痕安慰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我们要想个法子从长计议,先去把你徒弟叫出来。”
吴雨弦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就回到了少林寺的住所,鸣鸾受不了那些和尚的不食人间烟火,也懒得去找他。
来到少林的住所,两人却见到吴雨弦正在门口劈柴,大汗淋漓,鸣鸾冲上前去问道:“徒弟,怎么了?”
吴雨弦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我师父说我六根不净,让我面壁思过一天,再砍一天的柴。”
鸣鸾不解道:“为什么呀?什么叫六根不净,你不是俗家弟子吗?还有你还立了大功呢。”
吴雨弦苦笑道:“就是因为师兄弟们在这边欢呼雀跃,结果被师父听到了,现在好些人都在受罚呢。”说罢他将手一指,果然还有一帮人在砍柴挑水。
鸣鸾摇头说道:“真是不知道那帮老和尚在想些什么……”正说着,秦落痕拉了拉鸣鸾,鸣鸾不耐烦说道:“干什么呀,真是的,我有说错吗?什么六根不净之类的,分明是那些老和尚自己老了然后看不惯你们这些年轻人,哎呀,徒弟你别皱眉眨眼,难看死。”
正说着,吴雨弦垂首道:“师父……”
鸣鸾一开始以为是在叫自己,正想夸奖几句,忽然脸sè一变,笑着回头说道:“大师好!”
了空方丈笑着站在后面,面目慈祥,完全看不出怒意,了空对吴雨弦说道:“雨弦,心思不能乱,上官姑娘,里面请。”
鸣鸾同情地看了雨弦一眼,随即走进屋子里。了空沏了壶茶,问道:“上官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罚雨弦?”
鸣鸾摇了摇头,了空叹道:“这孩子造化极深,在少林寺弟子中间,只有两位弟子能真正继承我的衣钵,一个是惠然,心境清明远胜其他弟子,佛xìng圆通,因此武学上也是造诣jīng进,只是雨弦,他的奇遇虽然多过惠然,但这样也会扰乱他的心xìng,很可能走火入魔。”
鸣鸾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了空问道:“上官姑娘和秦公子前来所为何事?”秦落痕握着扇子拜道:“家父让我请大师前去和他商议后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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