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间界,紫怀山脉,从北到南,绵延千里,峰峦起伏,宛如一条蛟龙,蜿蜒徘徊,更是崇山峻岭、猛禽恶兽、秘藏矿脉,物产丰富,各种药材、珍奇应有尽有。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无数百姓在紫怀山脉外围,刀耕火种,延山而居,从古至今,由南至北,建立不少聚集之地,城镇村落便犹如雨后新笋般渐渐涌现出来。百姓大多数靠在山间猎捕恶兽、采摘珍药维持生活,特别是些许山珍价格不菲,人们生活倒是自足。
紫怀山脉深处,多天险绝壁,多毒瘴,多恶兽,更有异种猛兽,藏于深山密谷,生存何止万载。然而富贵险中求,多少年来,不少敢于冒险的百姓,深入紫怀山脉深处,回来者却是百无一二,偶有觅得异宝者,富甲一方。故此,人们对紫怀深处的探索从未间断,更有甚者,公开招募,筹集队伍,签下生死状,只为在山脉深处寻得一场福缘。
紫怀山脉外缘处一座平凡而朴实的青山,山上翠竹密立,山下小镇环绕,山名“翠峰”,镇名“大竹”。山上的景sè是简单的,微风徐过,万竹摇曳,一片翠竹绿海;镇里的生活是简单的,伐取青竹,编织器具,一派欣欣向荣。
时值初夏,夕阳斜挂,风轻云淡。
翠峰山腰,起伏的竹海里一座小庙时隐时现,一条石子小路从庙前蜿蜒着直通山下小镇。小庙紫墙红瓦,墙漆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有些泛白,墙角瓦缝都已爬着不少青苔,几只小雀在屋瓦上叽叽喳喳地忙着捉食嘻闹。寺门前的阶梯有些老旧,零散着几片落叶,门上的额匾上“拾缘”俩个古篆苍劲有力,散发着历史的气息,门后是庙院,长宽三丈有余,遍铺青砖,干净的地面上几个石雕香炉随意地摆放着。庙院左右是禅房,纸窗、木门,房门虚掩。庙院前方是几阶宽梯,紧接大殿。
镶金的大佛一副恒古不变的表情与姿势盘坐在大殿后方,几座小佛排列左右,紧凑的格调并没有使大殿失去应有的庄严肃穆。大殿的墙壁上浮刻着不少人物图画,内容定是禅门典故。佛前一张四脚檀木案桌,桌上简单地排放着几盘祭品,一个香炉,几缕青烟缓缓地从香炉中升起,飘散在大殿中。
佛殿正中,一个老僧,白须银髯,手持念珠,身着袈裟,闭眼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颇有出尘之意,仿佛神游太虚。夕阳透过殿门,斜照进大殿,佛像闪着金光,将老僧满是岁月痕迹的脸印托得恬淡安详。
未几,大殿门口一个小沙弥,十一二岁的样子,脸庞稚嫩,唇红齿白,凭借着殿门的遮掩探头探脑地往大殿内四顾一番,神sè显得有些慌忙。看到那正在打坐的老僧,小沙弥一双灵动的大眼闪出一抹狡黠,迈着小步,贼模贼样地溜进大殿。小沙弥来到老僧面前,试探xìng地伸出小手左右晃晃,见老僧毫无反映,显得一副入定已深的样子。
小沙弥眼睛咕噜一转,像似有了什么坏点子,嬉笑的神情一变,顿时摆出一副急切不已的样子,对老僧连推带扯,拎着嗓子便大喊道:“师傅,快醒醒!镇里张家寡妇叫着一大帮子人在大门外,一个二个样子凶的紧,说你前些天躲在她家土墙后面偷窥她,现在要你负责呢!”
打坐的老僧被这一突来的嗓子惊得不轻,眉头一挑,兀地起身来,感觉一脸焦急的小沙弥不像是在骗自己,顿时大惊道:“什么!说我前些天偷窥她,哪有的事,胡扯!再说,就算被看了几眼,又不会少块肉,nǎinǎi个腿的!”
老僧虽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一紧,暗想若是被那帮不讲理的山野村夫抓住,可是不得了的,赔礼道歉是小事,要真把张寡妇塞给和尚做媳妇,或者抓自己去浸个猪笼什么的,那岂不是就得去见佛主了。
想着都不禁哆嗦一下,便急忙对小沙弥说道:“我先去躲躲,你赶紧应付一下,可千万别说我在,不然你等着给我收尸吧!”然后还一边点着头道:“对了,若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诚心礼佛,已驾云西游,短期是不会回来了。”
言罢,老僧随手理理身上袈裟,便摆出一副猥琐之态,准备悄悄从大殿后门开溜,稳妥起见,想再叮嘱俩句,回头却见小沙弥一动不动嬉笑地看着自己。一思量,当下寺院安静的很,哪里有什么吵闹之事,顿觉自己上了这兔崽子当。
脸sè一正,唱戏般瞬间又变回那出尘的得道高僧模样,一点不为起先的窘迫感到忏愧,盘腿再次坐回蒲团上,对着小沙弥一挥衣袖,略带气恼道:“去,滚一边去,别打扰为师睡……参悟大乘佛法。若再捣乱,贫僧一掌拍死你!”
小沙弥一见老僧打算不再理睬自己,小嘴一嘟,用手推推老僧肩膀,扑闪着清透的大眼,盯着老僧可怜兮兮地道:“师傅,我饿!”
老僧眼睛微眯,看着自己徒弟这般等吃等喝的可怜样,气不打一处来,随口说道:“饿?自己林中挖竹笋吃去!”
小沙弥哪肯依,立即撒娇道:“什么,又吃竹笋,我才不要!难吃得要死!”说完还不忘伸出小手死死抱着老僧一只胳膊,一副你不做点吃的,我就不放的模样。
可老僧哪管他那可怜样,只是顺手一挥便将小沙弥抛去老远,力气倒也不大,然而小沙弥却顺势就滚到地上,左右打滚,耍起泼来,还不断撒娇,大叫道:“师傅欺负人,师傅虐待徒弟啦!”
老僧早就见惯自己徒弟那满地打滚的惫赖模样,没有劝慰,反倒是起身,抬起腿,就朝着小沙弥屁股上踩去,连连骂道:“娘的,想吃东西,自己做去,打滚这招已经过时了。”
见师傅不吃这一套,小沙弥起身拍拍身上灰尘,没有气馁,反而瘪嘴长叹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唉……算了,还是去山下,找镇里那张寡妇对付一下,顺便商量下昨天有个老头趴她家墙头那事,说不定还能讨口饱饭吃呢。”
小沙弥说完便作势挪步,朝大殿门外走去。
老僧一听,嘴角微抽,一下窜到门口拦住小沙弥,一脸的谄媚,急急说道:“哎呦,别,我的小祖宗,我给你做吃的还不行吗。你说,你要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说,师傅马上给你弄来。”
受到师傅这般讨好,小沙弥顿时觉得自己变得高大无比,装模做样抚抚光溜的下巴,显得十分大方地颔首道:“嗯,好,那你就去把镇里老王头的大黄狗弄回来更给贫僧尝尝!世人都说的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的滋味,贫僧也想尝尝鲜。”
可话才一落下,额头便被老僧狠狠敲了一记,生疼不已,随即便听老僧微怒道:“刚给你脸,你就喘上了。老王头的土狗是咱能打主意的吗,那个疯子把狗宝贝得紧呢。你以为我不想尝尝啊,可弄回来被发现之后,寺庙不被掀个底朝天才怪。别再瞎扯,说吧,这次你又弄回来什么东西?”
小沙弥心中一喜,一边比划,一边呵呵笑道:“好东西呢,一只大蚯蚓,放到厨房里了。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得师傅你出马。”
老僧有些疑惑,皱眉道:“大蚯蚓?什么玩意?没见过,待贫僧看看去,要是不值得贫僧出手,有你好看。”
小沙弥连忙道:“别不信,你老去看看就会知道,那肯定是好东西!若是不好,我以后就天天吃竹笋去,绝不再打扰你老人家,这样行吧。”
老僧见徒弟这般保证,便也不再做作,转身往殿外走去。
大殿里的小沙弥看着自己师傅终于妥协,嘴角露出一丝jiān笑,也紧跟老僧,出了大殿,绕过侧廊,进入寺庙的后院。
长久以来,在小沙弥心中,和尚吃肉喝酒,天经地义,否则哪来力气参悟佛法,当然这源自于他师傅的教导。而且他十分清楚师傅其实是很能“吃”的,无论是山蛇、野鸡、竹鼠还是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山珍野味,师傅总能弄出个子卯寅丑来。
他也绝不会怀疑师傅的厨艺的,因为只要每次在师傅抚抚颌下胡须,啧啧有声地奔向厨房之后,自己定能享受一顿丰盛美餐。总之,师傅法号“吃得(持德)”绝不是白叫的。
可关键是师傅很懒,真的很懒,每天只会打坐睡觉,还不时美其名曰:“悟禅”。更诧异的是,师傅经常几天不吃不喝,偶尔的一顿饭,还都是因为小沙弥找到了可口的材料,如果师傅觉得值得吃上一顿,才会亲自动手下厨,做出一餐来。
这样却是苦了小沙弥,他不像他师傅能几天不吃不喝。曾经小沙弥也这样觉得,既然师傅都可以,他一定也是可以的。装模作样学着入定打坐,可还没到两天时间,他就一头栽倒,眼冒金星,饿的一塌糊涂了。
正因如此,小沙弥打小就没吃几顿饱饭,饿了几乎都是吃些山间的野果竹笋之类,或者打点山里野味,甚至经常到山下镇里人家蹭饭吃美名曰“化缘”。
寺庙后院不大,几间竹舍环绕一片翠绿草坪,墙角边余点缀的些许清秀盆景开着几抹红sè,别有一番景致。倒是草坪zhōng yāng的一方长宽几尺有余的椭圆青石稍微显得有些突兀,表面一尘不染,圆润光洁如玉,流淌着摄人心魄的气息,看似有些年头了。
自小沙弥记忆以来,自己师傅除了睡觉,还有一件事就是时常莫名其妙的围着这块青石不停地敲、打、挖,然而这方青石却总是岿然不动。
小沙弥不明所以,询问过几次,可每次师傅都是答非所问,因而多次之后,他也不再理睬了。
紧跟老僧,来到后院,小沙弥嘿嘿一笑,跑到草坪zhōng yāng,躺卧在青石上面,双手撑起小脸,目光跟着向厨房走去的老僧,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紧张。
老僧刚一踏进厨房,便传来一声:“哎呦喂,无缘,你个兔崽子,这尼玛也叫蚯蚓!你全家都是蚯蚓!”
“啪嗒”一声,一条足有碗口大小的蟒蛇,从厨房窗户弹shè出来,墨黑的基sè上白sè花纹紧密围绕,给人一种深邃之感,挺着蛇头,不停吐着信子,冗长的身躯正慢慢从窗口处往外游弋,端的吓人。
“还想跑,你给老子回来吧!老子今天要吃全蛇宴!”
那蟒蛇还未完全游出,整个身形又马上被拖了回去,丝毫没有抵抗,如同一滩烂泥。
旋即,厨房中传来一阵噼啪作响。
“哟,敢咬老子,先收拾你这畜生,一会儿再收拾无缘那个兔崽子!”
被唤做“无缘”的小沙弥在青石上笑够呛,眼泪直流,其实这大蟒他也不知道怎的就会出现在厨房里,起先自己也只是想去弄点吃的,可一开房门,便见着盘在房中的大蟒,立着脑袋,吐着信子,着实吓了一跳。随即却是鬼主意一转,便想正好也吓唬吓唬师傅。
然而笑得正欢的无缘却没注意到,身下的青石闪过一抹微亮,奇异的光亮瞬间化为一点星火,悄悄没入小沙弥的身体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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