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洒满了半边天,火红的天空看起来凄美而绚丽,仿佛人生的终结,有着太多留恋却怎么也无法把握住。落日慢慢沉了下去,林子中不时传来倦鸟归巢的扑翅声。
玄灭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似乎很冷,卓不凡心中焦虑万分,透过昏沉的夜空,极目望去,忽见道边浓阴里有檐角突出,当即大步赶去,却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神庙。塑像残缺,匾额无踪。
卓不凡心中忧虑,也不管是什么庙,进得庙中,选了一块干爽的地面,将玄灭放在地上,见他脸上黑气仍旧若隐若现。卓不凡连叫数声“孩子”,玄灭却始终双眼紧闭,不见丝毫动静,看到这里,卓不凡知道戾气已侵入玄灭筋骨和血脉之中,兼且筋骨断了数跟,生死难料,在低头看向自身,种种伤感、自责涌上卓不凡心头,他不由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叹。
声音久久的回荡在破庙中,惊得蝙蝠四散飞窜。卓不凡探手怀中,取出一个碧色的精巧瓷瓶,倒出数颗绿色药丸,苦笑道:“凌霜呀!凌霜,真让你说对了,这七星唤魂丹终于有用上的一天。”
说罢,卓不凡右手撑开玄灭的嘴,左手微动,将两颗药丸轻轻的弹人玄灭嘴中,右手捏住玄灭咽喉,微微用力,使玄灭吞下药丸。
卓不凡看着手中剩下的一颗药丸,呆了一会,伸手将药丸向着瓶内塞去,指尖探向瓶口,又缩了回来,把药丸放入口中吞下,自言自语道:“凌霜,我这将死之躯,不知是不是浪费了你的良药。”
看着玄灭,见他呼吸渐渐转为平和,知道是药物起了作用,暂时压制住玄灭身上伤势,卓不凡心下稍稍的安定了下来,转念又想到自己行将必死,心中又是一阵黯然,好不甘心,恨声道:“可恨呀!可恨,本以为在我有生之年,可以助师傅领悟剑道极致‘人剑相御’,没想到也是……。”
剑之一道,千万年来,追求剑法绝境,无非以人御剑,但二百年前,奕剑听雨阁出现惊世之才逆苍天,苦修数百载,二十岁便领略了人剑相御,然而高处不胜寒,他相信学无止境,在一次次翻阅前人所留笔记中发现,‘人剑合一’最终不过是一人一剑,势单力薄,但‘人剑相御’不但以人御剑,而且以剑御人,人与剑互引互动,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人剑相御,便如凭空多出一位得力帮手。
他一心钻研‘人剑相御’,然而人力所至,直至垂暮之年,也是未果,他相信剑亦有灵,遂将目光转向世间名剑,希望可以得到突破,然世间名剑少之又少,稍有耳闻的,不是被一些大型门派和名家收藏,就是藏与深山老林,无法借取和寻得,不得已穷毕生之力,希望可以铸造一把灵性之剑。
世人都道奕剑听雨阁是神迹大陆上九大门派中实力最为强盛的一个,可是谁能明白,此时此刻的奕剑听雨阁也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奕剑听雨阁的铸剑炉凤巢封印之力之力日渐减弱,上古九大神兵中的朱天狱炎剑神力日渐衰弱,据师傅逆苍天说,朱天狱炎剑早已被邪气入侵,神力不在,凤巢封印随时将会破损,到时候……
多少个夜晚,整个奕剑听雨阁笼罩在恐惧之中,暗红色的光芒洒满整个奕剑听雨阁,看不清的红色魔影在愤怒的仰头咆哮,每一名奕剑听雨阁弟子捂住耳朵依旧挡不住恶毒的诅咒清晰的传人耳朵。
在卓不凡的记忆深处,那一年他八岁,天气寒冷的将整个天地都冻结了,嘴里呼出的气也在一瞬间凝固,小小的村庄刚刚被官兵洗劫过,每一寸土地都是红色的,这明明是一个白色的雪国,可是在他的记忆深处,他再清晰不过的记得,那雪是红色的,血红血红,刺着的他眼睛发痛,是以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分不清白色和红色。
那个垂暮的老人是在很久以后才出现的,他的背上趴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女孩不大,大概和他年龄差不多,老人踩着红色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走,他的心里是不安的,可是偏偏看着老人背上的小女孩,恐惧被自己强制的压了下来。
他们走了好久,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没有眼泪,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了!然后他突然看到有红色的流火在闪动,他呆了一下,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又哪里来的火光?然后他抬起头来,这才惊呆了,半悬在天上的空中,有火在燃烧,整个天空都被烧红了,红的就像黑暗在一瞬间被点燃了。
红色的身影在火海中翻转吼叫,透过红色的黑色的天空传来,那声音像雷声,可是他一辈子也没有听到过那么大的雷声。天空像是被点着了,那么黑的冬夜,天地都是沉寂的,悬在天空中的山却是红的,红的让他相信这不是一个夜晚,而是另一场杀戮到来的信号,就像他的家,白的极致就是血红将一切覆盖,整个天地变为红色。
老人头也没抬,像一个聋子、哑巴、瞎子,听不到、说不出来、看不到,这里早已没有了雪,可是他还是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向火海,走向毁灭。
小小的他,那一刻或许是忘了恐惧吧!亦或许是不想打扰趴在老人背上熟睡,一直没有醒来的小女孩,他只是跟着老人走下去,就这么走下去。
自此,穷数代之人力、物力,还是无法铸造或者得到仙品以上的绝世名剑,剑圣逆苍天常以此为生平憾事,卓不凡作为逆苍天关门弟子,为了逆苍天的,不惜范险从落日国幽州蛮荒鬼蜮之中取出邪剑。
卓不凡历经千辛万苦得到邪剑,不想黑衣人横空出现,亦有夺取邪剑之意,黑衣人与卓不凡实力相等,同时拥有黑虎座骑,一路相追,速度竟与卓不凡的御剑之术不相上下,只是卓不凡无心交手,只是逃避,黑衣人也无可奈何,加之卓不凡有意借助闲云观的力量惊走黑衣人,无奈玄灭的突然出现,以至有此结果。
天更黑了,晦暗的虚空像是死神的手,随时将带走自己的生命,卓不凡平静的坐在地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想起了自己毕生的努力,奕剑听雨阁长辈的期盼,自己对同门小师妹凌霜的爱慕……一切的一切,随着生命的流逝,即使成功在望,也是无能为力,眼泪蓦地夺眶而出,点点滴在玄灭脸上。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