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和晏语对望一眼,先带我到一处凉亭里坐下,望一望四下无人,才悄声说:“这些事,论理我们不该说,只是公主不知道内情,只管懵懂,设或不留心带出话儿来,得罪了人还不知怎么起的头,所以还是向公主略提一提的好。只是公主知道了只须存在心里头便好,那就是疼我们的意思了。”
不愧是越后身边的人,说八卦也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的。我随口应着,专心听她们细细说来,倒听了一段宫闱秘事。
原来楚擎宇的母亲晏嫔,原名晏然,乃是越后家的家奴,跟着越后进宫的。原本一直在越后的锦阳宫中伺候,也还勤谨。后来,在越后进宫有三年多那会,越后有了喜。突然一天晚上,越后闹起来说是心里难过得很,一查,竟有人用魇镇之术,在越后的寝宫中设了小针钉着四肢的布偶,意图置越后于死地。这事惊动了楚君与太后,一查下来,说是晏嫔所为,原本当场就要杖毙的,结果晏然一是不肯认罪,二是嚷了出来,说她身怀有孕……楚君原本在子息上头艰难,以前嫔妃有孕的往往流产,一个都没能保得下来,所以竟因有孕而饶了晏然一死,只是贬入冷宫,俟她生产以后再行发落。她原怀孕较越后为迟,想是在冷宫之中终rì啼哭,居然早产了月余,倒比越后先行生下一子,就是楚擎宇了。楚擎宇与楚擎明,说是兄弟,其实论起来,生rì前后也只差二十余天。
不过这两兄弟名为兄弟,所受的待遇天差地别。楚擎明因是越后嫡子,自小便是尊贵非凡,跟着越后一处坐卧。而楚擎宇,按理应该是有专门的nǎi子嬷嬷服侍,不知怎的,楚君却命不必接出来,仍旧放在冷宫之中由其母教养。这样楚擎宇一直在冷宫之中住到七岁上,太后六十寿辰,大赦天下,晏然也居然由越后下令,从冷宫之中赦出,到风荷馆中伺养金鱼。同时下谕,说楚擎宇也到进学年纪,可去学校作楚擎明的伴读,这样两母子才从冷宫之中脱身。
晏然据说以前十分伶俐好强,出冷宫之后却沉默寡言,胆小怕事,一句话不敢多说,一步不肯踏错。在风荷馆养了几年金鱼,竟因金鱼养得好,让楚君赏了个嫔,算是熬出了头。只是她既无势力,xìng情又懦弱,虽然有了名位,究竟宫里也没几个人当真惧怕于她。倒是楚擎宇,虽是早产,想是在冷宫里打熬得粗,居然身体甚是强健,生xìng又好武,跟宫中的侍卫学了不少招式,又爱钻研点兵书之类,居然投了楚君的缘,同楚擎明一起,都封了亲王,看上去倒也风光。只是说到婚配上头,他母亲原是越族的家奴,此刻虽是嫔,又不得势,楚君往往一月也不去她宫里一趟的。越族的权贵自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因此竟无一个说合。楚君曾替楚擎宇订过一门亲事,那家女人竟悄悄的入宫求了越后,越后又去求了楚君,究竟把这门亲事也略过不提。
楚擎宇倒仿佛心思只在拳脚兵法上头,并不留意这些,退亲以后反禀明楚君,说大丈夫不以家室为累,不yù太早成家立室。既这么说,越发没人替他留意这些,他的生母又是个不中用的,所以这大皇子至今未婚——不但未婚,连侧妃并小妾也没纳一个。
相反二皇子楚擎明,从小受尽宠爱,简直万千宠爱在一身。亲事也是早早便订下的,便是越后的亲侄女,越族族长的亲孙女,从小儿也常来宫中走动,跟楚擎明青梅竹马的。所以不要看她现今只是个王妃,可是得罪了她,比得罪了十个楚擎宇还要厉害十倍。
哦,还有四皇子楚擎扬,虽不是越后所出,但其生母是越后的嫡亲表妹,现今的霜贵妃,所以地位也不一般,跟二皇子尤其亲厚,也不可得罪了。
三皇子楚擎然是张淑妃所出。这张妃不是越族一系,娘家也没什么权贵,原是选秀女选了出来,相貌甚好,人也温厚平和,因生了三皇子,也封了淑妃。三皇子自小偏生成一个淡泊xìng子,与各房兄弟都处得淡淡的,倒是从不惹是生非。所以相处倒是无碍的。
倒是五皇子,其母蔚贵妃一族权势不弱于越族,他又偏自小生得聪明清俊,五岁上便能写得极清雅的诗,七岁上已吹得极好的箫,弹一手好琴。再往后把楚君所赐的一管玉笛吹得出神入化,琴棋书画样样来得,行事风度却又极尽倜傥儒雅,因此颇得楚君喜爱,从小儿便让他随侍在侧。也是因为他相貌生得太好,以致楚君曾经叹息过,说“此儿再无一个可配之女”这样的话来,再加上楚擎森自己的眼界甚高,年纪也还尚轻,所以末曾定亲。
总的来说,已成年的五个皇子之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就数二皇子同五皇子了。其次是四皇子。三皇子与世无争,大皇子之母地位最低,所以都归入“相对无害”那一属xìng之中去了。
大致的情况,就是如此。
你简直可以从这些轻描淡写的叙述之中,读出一部女xìng后宫的血泪挣扎史。
我简直有些不寒而栗了。
紫苏问我:“公主怎么了?”
我勉强拉出一个笑容:“大皇兄可怜得很。”
他的境况,与我在现代时颇有点相似,都是家族中最不受重视的孩子。
只不过我没他惨,家族里的人最多是对我轻视,无视,冷淡,没有实质xìng的迫害。
难怪我老觉得楚擎扬并不尊重他。就是楚擎明,大哥大哥亲切的招呼之后,是一种藏也藏不住的颐指气使。
可是就是这样,那天被他们抓去,在楚擎明与楚擎扬面前,他仍甘冒大不韪,对我再三维护。
要到明白他的身世之后,才发现那天晚上他对我的维护,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这样的维护,难道仅仅只是出于一时侠气任xìng所致?
我的眼睛,有一点湿。
紫苏偷觑我一眼:“公主,你可别因着同情大殿下,把自己白赔了进去。”
“啊?”我瞪大眼睛。
紫苏小心翼翼的说:“公主跟大殿下仿佛走得甚近……这些天总在一起,大殿下又尚未娶亲……”
我晕。“我们不是皇兄皇妹,名份已定?”
紫苏却说:“论起来是兄妹,可是公主的册立大典,迟迟没有举行,国君心思难测,若有人存了别样的心思,回奏了国君……只要公主是咱们家的人,当女儿或是当媳妇,国君想必不会太过介意。”
这不活脱脱说的楚擎明吗?
慢着,紫苏也提到了这公主的册立大典……这个典礼,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了?
楚君肯定有他的小算盘!只是现在我还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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