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远的,就看到碧月泉边,多了好些身着蔚军军服的人。不远之处,还有一群骆驼在悠闲的啃吃着灌木。
是来跟蔚沐风会合的吗?
他们即刻便要起行吗?
心中大急,拨足往人群的方向飞奔。可是……不对劲啊……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跪伏在地。而且……我仿佛听到哭泣的声音?
一个双眼通红、中级军官模样的人转回头来,突然发现了我,低呼一声:“仙子!”
人群一阵sāo动。贺剑青突的自人群中狂奔而出,冲到我面前跪倒在地:“仙子,蔚帅他……”
他悲痛的神情感染了我。我的心,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攫紧,恐惧得透不过气来:“蔚帅他……他怎么了?”
人群默默的闪开,让出一条通道。只一眼,我便看到了被人群围在正中的蔚沐风。
他仍是倚坐在刚才的那棵树旁。虽处在树冠的yīn影之中,我仍是一眼便发觉,他的神气,同我刚离开时,又自不同,眉宇间多了一层朦胧的青晕,衬得他的面孔异样的惨白。我的心里,不自禁的打了个冷噤。
立即向他飞奔过去。
奔到他面前约有三四步远之处,突然情怯。
我颤声问他:“你……你怎么了?”
他抬头望我,唇边一丝无奈的笑意:“怎么又回来了?为什么不跟西门兄他们去找师先生?”非常温柔的声音,可是,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
我的泪一下子涌出:“你中毒了,是不是?所以你才赶我走,是不是?”
杨槢红着双眼从旁抢出,一下子跪倒在地:“仙子明鉴,蔚帅中了青魈之毒,命在垂危……”
“啊!”我如堕冰窟。
杨槢续道:“不知仙子可有什么施救的法子?”
我若是真的仙子,也许吹口仙气,便可以令他毒去病除……可是我不是真的仙子!
“这个毒……很厉害吗?”我颤声问。
杨槢听我的语气便知道无望,神情惨淡得不能形容:“上古七大秘药之一,中者……无救……”
我打了个寒噤。
“西门斩!楚长青!快出来救人啊!”也许……他们会有法子……
故意落在我身后数丈远的西门斩与楚长青飞掠而上。
一看到蔚沐风的脸,他们二人脸sè大变。西门斩脱口而出:“青魈!”仿佛见了鬼般。
“是啊是啊,你会不会治?”我仿佛看到一线希望。他既识得这毒,想必……
西门斩惨然摇头:“蔚帅,这青魈之毒,十分罕见,我们一直联手对敌,却不知你何时中了这邪异之毒?”
楚长青也帮腔:“是啊,不如说出来参详参详,若是就在这左近中的招……也许可以……设法觅得解药?”
虽然听楚长青的口气中,全无把握,我却似看到一线希望般,紧紧望定蔚沐风。
他微微一笑,仍是素rì那样从容的笑容。“来不及了。沐风与郝某对掌之际,他掌中暗藏毒针,这人狡猾如狐,善能隐匿形迹,这一时半会可到哪里找他去。”
当的一下,我的脑中,如被雷击,在瞬间的巨痛之后,转成一片空白。
胸口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耳边一阵阵的嗡嗡声。
“琉璃!”蔚沐风最先发现我的异状,焦灼的轻呼。西门斩侧头一看,马上反手印上我的后心。
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在我身体里转了一圈,替我压下翻腾的气血。
西门斩与楚长青黯然望向蔚沐风,两人眼中都是极深重的惋惜神sè。
楚长青眼中,有极冷冽的寒光一闪:“我们但有一口气在,必当踏遍苍原大陆,为蔚帅取了那郝老大xìng命,以祭蔚帅。”
蔚沐风浅浅一笑:“这事不过旁枝末节。两位只须将琉璃平安的送到师先生处,沐风已深感两位之情。”
西门斩概然说:“那是我们份所当为。蔚帅放心。”
楚长青接口:“蔚帅尚有什么末了之事?”
蔚沐风摇头:“军中之事,我早有安排。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他温柔的望向我,眼中有着奇异的怜惜。
难道……西门斩和楚长青,都对这毒……无能为力?
我胸口一阵冷,一阵热,双脚更是软软的全无力气,仿佛踩在棉絮中,深一脚浅一脚,梦游般向蔚沐风走去。
耳边只听楚长青道:“蔚帅只管放心,只要我们尚有一口气在,小姐决计不会有事。”
西门斩补充:“只要送小姐回到主人那里,小姐的安全更可无虞。”
蔚沐风安慰的闭一闭眼:“如此还请二位传信予师先生,若想少生事端,切不可与天都走动太近,更不可泄露出琉璃的行迹。”
西门斩与楚长青对视一眼,行动一致的向蔚沐风长身一揖:“蔚帅对主人的高义隆情,在下先行代主人谢过。我二人更可在这里代主人对蔚帅保证,蔚族rì后有什么需用得上之处,我们义不容辞。”
施礼之后,西门斩望向我,轻声道:“我们在小姐下舟之处等候小姐。”
他们行动一致的飞掠而起,掠过两重低矮的灌木,转瞬不见踪影。只是远处,隐约有长啸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之意。
我的手,簌簌的抖,想去拉住蔚沐风的手,可是关节异常僵硬,连手指都活动不灵。
脑子里,在疯狂的转着一些凌乱念头: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为我而死了!不可能!他是用兵如神的奇才啊,怎么可能就这么被管家暗算了去!
“长海,你们随身携带的解毒散呢?还有小贺,你马上带人在这绿洲搜索,看看四周可有什么奇花异草,解毒之物?”
蔚沐风伸手按住我的手:“没有用的,琉璃。这青魈的解药传说共得六十一味,其中有几味药珍贵非常,生在极寒之地,绝无可能在这绿洲之上觅得。”
他的掌心……滚烫!
我抖着手,将他的手掌轻轻的翻过来。掌心里,是漆黑的一点针孔,针孔的旁边,仿佛一个晕开的墨点,由漆黑到淡青的sè系有层次的晕染开来。
这么小小的一个针眼……看上去,怎么也不象可以致命的样子啊!
我听到我在茫然的说:“难道没有解药?不,不可能!任何毒药都该有对应的解药的……我们赶快找一找,也许绿洲之上有什么奇花异果可解百毒,吃下去马上什么事也没有了……武侠上,不都这么写的吗?”
所有的中,生死一线的男主角,不都会有奇遇起死回生吗?他是我生命中的男主角,亦该享受相同待遇,怎么可以中途缺席!
“没有用,琉璃。”蔚沐风居然还在笑,唇角边一缕浅淡笑容,十分安慰的样子。
“况且沐风注定早死,又怎么可以强逆天意……”
我的泪水在眼中转来转去,强行忍住在眼里,心痛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蔚大哥,你若是死了……琉璃该怎么办?你快运功逼毒好不好?杨槢、长海……你们都过来替蔚大哥运行血啊!小贺,快派人去找西门斩他们过来……”
杨槢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仙子,青魈毒已入心,经脉寸寸淤积……此刻强要蔚帅运气,只是加重他的痛苦……”
“针灸呢?放血去毒呢?以毒攻毒呢?”我脑子一片混乱,拼命想着以前看过的种种匪夷所思的疗毒方式……
杨槢沉默的拭泪。贺剑青却在旁边死命摇头,泪水纵横。四下里一片呜咽之声。
我的心,仿佛被极冷的冰块,一点一点包覆冻结。
“一点……一点生机也没有吗?”
回答我的,是更大声的呜咽声。
仿佛,被冻结在万古寒冰之中,冷到了极处。仿佛,失去所有的知觉,却仍然清晰的感觉那种即将生离死别的痛苦,千丝万缕般深入骨髓,让灵魂也随之战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子里却如同电光幻影,许多杂乱的场景飞掠来去。
“仙子!”似是有人担心的扶住我。
“琉璃!”焦灼的呼喊,唤回了我的神智。我茫然的循声望去,正对上蔚沐风关切的眼神。
刹那间,心意顿决,我反而感觉平静。对着他苍凉的一笑:“我原知道,管家哪会如此便宜我。让人刚看到希望,又马上面对绝望,这原是他的拿手好戏。”
蔚沐风一惊:“琉璃,你要为我好好的活下去!”
他……竟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
为什么,死到临头,他还可以如此冷静!
贺剑青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大哭起来,身子抽搐,痛苦不禁。
“哭什么哭?”蔚沐风神情一凛,不怒自威。“如此熊包,也配称作蔚家军!别说本帅此刻还没死,就是死了,大丈夫马革裹尸,亦属等闲事耳。你们随我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还不快些收起这等儿女之态!”
杨槢与蔚长海努力收泪,贺剑青却呜咽道:“蔚帅恕罪……小将心里实在……实在是难过得很……”
蔚沐风神情冷肃的望向贺剑青,须臾,唇边泛出一丝无奈笑意:“小贺,你一直爱哭,到今天仍是改不了这xìng子,也算一件异事。”
贺剑青哑着嗓子辩道:“哪有?我都足足大半年没哭过了……”
蔚沐风一挥手:“好啦,你们这些鼻涕虫们,要哭都给我滚到那边哭去。琉璃,来,既是你回来了,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你说。”我轻轻的坐在他身后,让他的身子倚在我身上,替他省些力气。
他的掌心,受伤之处,是异样的灼热,可是身子冰冷,仿佛体温正一点一滴自他身上流失。我尽量张大双臂,将他拥紧。
可是……我的体温,传不到他的身上去!
他别转头,眼睛深深的望着我,温柔的说:“琉璃,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胸中一恸,一窒。
没有回答他的话。我又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蔚沐风可以靠得更舒服一点。他撑了那么久,此际仿佛真是没有几分力气了,故此十分配合,随我摆布。我微笑着说:“蔚大哥,好象我们认识以来,你一直在回避我的亲近呢。直到这时候,我抱你,你才肯接受,不再拒绝。”
看似满足的话里,最终,还是禁不住透出一丝凄凉。我后悔得想咬舌头,侧眼看他,他沉静如水的眼瞳里,透露出一丝黯然神sè。
“琉璃,是我负了你……”
我连忙补救:“哪有这么严重啦……其实就这样子坐在一起,我已经很开心。人说一寸光yīn一寸金……”可是,纵是把世上所有的金子都聚集在一起,却也换不到更多一点的光yīn了啊……
我听到我的声音,空洞的说:“我们能有这样难得的一刻可以相聚一起,已经弥足珍贵……蔚大哥,你说是不是?”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