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门斩从华阳回来述职,到璃堡先来练习场看我,赞:“小姐,这招电光幻影使得不错。”
我笑了,停手,用袖子擦一擦额角的汗。
他跟雷钊寒喧两句,转头对我说:“下次我去寒光阁替小姐捡一把锋利的短剑。”
这次他也有带礼物,是一盆小小的七星兰。
“这个可以宁神清心。”他说。难得他一片心意,带着盆小小兰花这般长途跋涉。
我谢了他,他眼中透出柔和笑意,问我:“主人在哪里?”
我指指练习场后方的小楼二楼,那是师洛的实验室。他还在改装那部信息接收仪,据说,是某个电子元件损毁,他在设法制出替代品。
西门斩笑说:“我要去见主人。小姐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头。他却说:“走吧。我说的事,主人听了未必高兴,有你替我做挡箭牌,可是一件求也求不到的好事。”
师洛有这么凶吗?我问。
西门斩笑:“主人御下极为宽厚,可是,正因如此,我们更见不得主人不开心。”
我眼睛打出探询意思,西门斩道:“小姐,难道你不知道,看到你,主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开心的?”
连西门斩……都这样婆妈。
寡言的雷钊也说:“去吧,小姐。”
我垂头,放下手中的短剑,跟西门斩一起去见师洛。
卫昱守在门口,看到西门斩好不开心:“三哥你来了?七哥呢,不是说你们是一路的?”一边说,他一边伸手按了门边一个小小的掣。
西门斩说:“老七办完事后去了神农阁。他要替小姐寻访名医呢,现已传出讯去,有谁治得好小姐,酬以千两黄金,更可获赠寒光阁出品的暴雨寒星一筒。”
“哗,七哥好阔气!”卫昱咋舌:“暴雨寒星我问他讨,他都舍不得,这上下一出手便送了出去?”
西门斩笑道:“他哪会做蚀本生意?治好了小姐,主人一高兴,再给两张图纸,保证他那个武器狂人惊喜万分,那可是只赚不蚀的美事。”
笑谑声中,卫昱身后的门打开了,师洛疲倦的站在门后:“三哥来了?咦,琉璃,你找我有事?”
他的神情奇迹般的一下转为神采奕奕。
我示意:没事,不过跟着西门大哥上来看看你。
他笑了,很欢喜,示意我跟他进去。
师洛的实验室,我还没来过。此刻进来,宽大的工作台,一格一格的置物架,软软的沙发,除了差那一大堆的仪器,宛然便是他现代的实验室的翻版。
他啊……主动选择了离开那个时空的人,却又为何,在生活的每一处空间,将昔rì的场景再现复制。
我窝进软软的沙发中,感觉仿佛回到当年。
他宠溺的看看我,到一角的酒柜中鼓捣一番,调一杯七sè彩虹给我捧在手中,才坐回工作台前,接见西门斩。
西门斩通报说:“现在华阳军的南征大元帅是原来的监军——大皇子楚擎宇。信和之战后,他已就近接管蔚军,全面占领豫西平原,现在全军扼守住克阑山脉,只待越冬之后,便直下顺京。他透过蓝副元帅约见我,说现在军中物资紧缺,特别是军需物资损毁颇多,想要我们再支援他们一批。”
“他们要些什么?”师洛问。
“流星弩三千张、攻城车一千座、投石器三千座、弩箭十万枝、踏弩两千张、云梯三千张……还有上次爷给的那种炸弹和火炮,若有,多多益善。”
师洛一挑眉毛:“要这么多军需?”
西门斩点头:“正是。现在高楚国内帮派内斗不休,五皇子一派不想大皇子接管蔚军兵权,正劝说楚君退兵。二皇子一派乐见大皇子接管蔚军,却也不想他坐大,故此今番两派阵营,一起对大皇子施压,要他见好便收。大皇子却与蓝副元帅想法一致,务要趁此良机,扩大战果,纵不能将华阳灭了,亦须将之打得再无还手之力……”
“就是把华阳灭了又如何?”师洛淡淡的道,“现在高楚国内便使出以前的旧招数,拖着不给蔚军供应军需粮草,可是?”
西门斩点头:“主人说得极是,实情正是如此。大皇子言道,粮草他或可由占领的豫西平原解决,可是军需方面,无论如何,也得请主人支援一些。”
“给他。”
西门斩一怔:“照数给?”
“照数给。你通知寒光阁与天工堂,清点一下现有库存,合适的便立时运往豫西。其它不够的立即开工制造。”
西门斩有些犹豫:“我当时对大皇子的回话是,数目太大,我们只能负责三成。”
师洛淡淡的道:“攻打顺京,攻城工具甚为重要,还是照数给。”
西门斩道:“可是这个数字不是小数,差不多是天工堂一年的出产量了……既然小姐现已救出,我们不必再下如此重本。”
我探出头去看师洛。他的眼中,正shè出极凌厉的怒火:“华阳掳走琉璃,将她伤成这样,这笔帐,若有楚擎宇替我索讨,那是再好不过的美事。区区天工堂一年的出产又算得了什么?三哥,你可以传话给楚擎宇,只要他坚持这场战争,缺粮缺药,只须开口,我均会全力支持。”
我的心,一颤,一凛。
师洛这句话一出口,岂非……标志着战争将会继续?
那……岂不是……又会死很多人……
这笔帐,又是否该算在我头上?
西门斩仍有犹豫之sè。师洛沉声说:“况且以前我们对于军需支援一向爽快,这次若这般吞吐,难保他们会猜到琉璃已在我们这里。”
西门斩站起来,躬身答应。
他又问:“天都那边,二皇子和五皇子……”
“不必理会他们。”师洛冷冷的说,“我没有帮他们争位的爱好。他们既想拖这场战争的后腿,我们连敷衍他们都不必。”
西门斩答应了,恭谨的退出门去。临出门,他还对我眨眨眼睛,神情很有点鬼祟。
换了平时,我或者已经笑了起来,可是刚才听到的消息太沉重,我看着他退出去带上门,又闷闷的把眼睛垂下去。
“琉璃,不开心?”师洛走过来,蹲在我身前,又回复温柔神情。
“我——”胸口闷闷的感觉越来越加深,“你……战争……死人……”表达不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挥着双手,有点发急。
“琉璃,不要急。或者你可以把你的意思写给我看。”师洛看我着急的样子,温言安慰。
他拿过纸笔,我写:为什么?战争?
他沉默了一下,说:“他们是元凶,自当追究责任,不是吗?”
我又写:可是……会死很多人……
但是,其实又很矛盾:我多么想楚擎宇能带兵灭了华阳,杀了华少昊,他也是害死蔚沐风和chūn照的帮凶!
一惊。从什么时候起,我戾气大增?
师洛轻声说:“琉璃,不管你我愿不愿意,这场战争已到中途,不是我或你可以阻止。我不支援高楚,楚擎宇便会退兵吗?我曾见过他两面,他一说起华阳掳你的行为便恨得咬牙切齿,应是皇族中主战最力的人。我看他不会选择退兵。”
“还有,他现在带的兵,全是蔚帅的手下。那些将士们肯退兵吗?有时候,主帅的意志甚至会被手下的将士所左右,作为一个高明的主帅,他能做的或者只能是顺势而为,把将士的悲愤转化为对敌军的士气。”
“蔚帅挥军南下,琉璃,为了你,他损折了好多手下,甚至连自己也为了救你……”
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师洛递过一张手帕给我。“琉璃,我不是故意要说起这些令你伤心的事。可是我想要你明白,这场战争,就是为了那些已牺牲的人,也必须打下去。蔚帅是我敬重的人,若是没有他的牺牲,我不可能有机会再看到你。所以,就算是为了蔚帅,我亦不能坐视他一手组建的蔚军,在如此缺粮少械的不利情况下去攻打顺京。”
他的神情,非常坚定。
“纵是为此生灵涂炭,我亦绝不后悔!琉璃,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你绝无关系,所以……关于死不死人这个问题,不要往自己身上胡乱拉扯。”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在纸上颤抖着手,写上三个字。
谢谢你。
谢谢他居然如此体谅我的心意,更谢谢他为保全蔚军将士所做的一切。
有他在身边,是我这受诅咒的生命中里,最大的幸运。
泪水,滴在字上,迅速晕开。
那三个字,就此模糊不清,仿佛在谢谢你之外,还晕染着太多其它印渍。
就仿佛我对他的感情,那样复杂,不是一声谢谢你便可以涵盖的感情。
只是师洛啊,这些rì子,已将举重若轻的本事练得出神入化。他仿佛没看到我的泪水般,口气轻松的说:“都说了不关你事,是男人就会喜欢战争,你还说什么谢谢,快收回去收回去。”
我含泪笑了,冲他无声的嚷:“我就要说谢谢就要说谢谢,爱说不行么?”
他从我手边捡过手帕替我擦脸,开心的神情:“好啦好啦,雨过天晴了。”
“讨厌!”我抢过手帕,胡乱的在脸上一擦。戴着面具的脸,实在感受不到眼泪沾在哪处,只好上上下下都一起擦过。
师洛看着我把手帕象抹布一样在脸上乱擦,又笑了:“琉璃,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里?”
“西门大哥让我跟的。”我说。“你是不是很忙?我会不会打扰你?”
他睨我一眼:“以前你到我实验室,我说没说过你会打扰我?”
我无言以对,幸好现在也出不了声,吐吐舌头,干笑。
他跟我说:“那个信号接收仪,是信号接收器的芯片坏掉了,又没法再做一个,除非……除非把用于你那个接收仪上的芯片拆过来换上。”有点不舍的表情。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你怎么会有机会在管家身上装定位仪?”
他微笑:“不是定位仪,是生物磁场探测。”
啊?不懂。
他替我简单解释:“每个人都会有生物磁场。只不过,这个磁场非常微弱,在地球磁场及其它磁场的干扰下,不是很容易追踪。不过,通过前人的研究,我发现使用紫鳞草的汁液加上一些其它辅助剂混入人体的血液中之后,会让这个生物个体有一个基因突变的过程,其生物磁场会发生巨大的改变,磁场变强以及发送一种特有的频率。所以……这个生物磁场探测器就是根据这个原理制造而成。”
我仍是听得一头雾水,只不过,其中的名词突然令我联想起了另一项物事:“紫鳞鞭!”
师洛一直注意我的神情,这时更愉快的笑出了声:“你猜得没错,果然是最最聪明的琉璃。”
我皱皱鼻子。从小到大,也只有师洛爱夸我聪明,其实跟他在一起,我知道我总是笨的那一个人。
师洛说:“紫鳞鞭便是以紫鳞草的汁液浸泡过的鞭子。当时我虽没看出那人就是掳你的元凶,可是毕竟他手上有我送你的镯子。我既急于回十方寺中找你,又怕这人是虚言诳骗,却又没有充分理由强留他随我而去,所以便对他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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