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微微沉吟,便点头答应了。原因倒是颇为简单,因为陆峰也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总不能刚到长安就回身去悼凰吧。而且,陆峰也想看看这些凡俗中的文人雅客。毕竟,陆峰十四岁之前,也算博览群书,各方各面的书籍都有涉猎。此番前去,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增长见识。
如此,陆峰便与此书生同行。途中,陆峰与之也交谈不少,得知此人名叫许伤,此番前来长安,是为科考之事。
望月阁,如许伤所言,是个常年经受书香熏陶的名阁。近观,五层阁楼,古香古色,均是又暗金色精木搭建,端庄典雅。其侧畔临江,不少文人倚窗而立,对江作赋,优雅而肃穆。
陆峰与许伤并肩而进,因为望月阁本没有主人,常年对外开放,几乎是任何人都可进。因此,陆峰与许伤一路上算是畅通无阻。依许伤所言此楼楼层越高,便越是热闹,文气更为浓厚。陆峰也就不以为意,一路随行,直至五楼。
不得不说,这望月阁第五层阁楼确乎要比先前几楼要鼎沸许多。入目处观客奇多,其中无论富贱,无论老少亦或者无论男女,均不显半分阶级区分。众人言谈举止中,均透着优雅和谐之气。这望月阁,确乎算是一大书香名楼。
陆峰与许伤的运气还不错,在靠窗处找到了位置,想来是先前之人刚刚离去,不然也轮不到陆峰与许伤。
两人隔着一方木案,许伤和煦开口:“陆老先生,晚辈敢问,您为何会无端发出对于光阴荏苒的感慨呢?”
陆峰回答:“想到了一些旧人旧事而已。”
许伤明显还要追问,陆峰却是先一步问道:“既然你对时光之事也感慨良多,可愿倾吐一二?”
许伤盯着陆峰,微微沉吟了一阵,才轻声开口:“月下寒蝉鸣,花间蝶戏莺。十年寒窗苦,一世经营辛。青丝吟热血,白发歌伶仃。人生如江水,潇潇孤岸汀。”
陆峰蹙眉,这是一首五律,大部分意思陆峰还是能够理解。其中,最后两句诗,的确囊括了对于时间流逝的感慨。可前面六句,更多的却是体现一种浓厚的惆怅悲情。又或许,前六句并没有悲情感慨,只是吟诵者许伤音调低沉,听闻者陆峰心绪压抑,才将描述世间常态的前六句化作了哀情。
陆峰知道,这诗句里恐怕也是囊括了许伤的许多经历。眼下,陆峰并没有去问,人之痛处,自然是能避则避。
两人沉默了许久,许伤才对着陆峰抱拳一拜,道:“陆老先生您呢?”
陆峰轻轻抚了抚两鬓的白发,微笑道:“我并非诗者赋者,多年前也粗读些许典籍,既然许老弟以诗陈情,陆某便题赋相对,以表尊重。”
陆峰再度静默,似在构思,片刻后道:“诗赋讲究平仄押韵,可陆某却并无此等才华,只当是胡言乱语罢了。”
许伤轻轻抬手:“陆老先生说笑了,您请便是。”
陆峰双手合十,轻声吟唱:“魔兽山,小土丘,赤砂漠,是非原。无悔无愧。往事引,华胥梦,山河调,上邪诀。不苦不痛。真龙役,寒潭亲,枫林艳,潸泪舞。无心无泪。秀发簪,手心血,星辰铁,北极光。不伤不灭。红颜若雪,触之即化。长安如梦,梦醒天寒。”
许伤听得很认真,从陆峰的第一句开始,他便不再淡定。魔兽山他或许不知,赤砂漠他可能也不知道。若是他愚笨,或许也不会懂小土丘,是非原。奈何他本身并不笨,甚至是非常聪明。对于拆字合字等作赋手法,他还是了然于心的。小土丘,上小下土,分明就是“尘”,陆峰说的是尘丘!是非原,实则是四非原。上四下非,便是“罪”。陆峰提及的是罪恶平原!
哪怕是凡俗之人,也绝对不会不知道尘丘,不知道罪恶平原。此时此刻,许伤心头满是惊恐,他明白了,眼前的沧桑老者,分明就是一名武者!
许伤内心惶恐,因为武者在凡人心中,往往都是罪恶嗜血之辈,动辄抬手覆手灭杀凡人。他强笑一声:“陆……陆老先生,我本有些急事要处理,这里就不打搅您了。”
许伤是想也不想就欲离去,陆峰却是轻轻摇头,苍老的脸上不显半分情绪波动。
事实上,至许伤离去之后,许多文人雅客亦是相继离去。因为陆峰先前吟诵赋的声音实则不小,许多人都有听见。这里可没有一个笨人。许伤能猜测出陆峰的武者身份,那么其他人又何尝不可。
不消片刻,这望月阁第五层却已经空空荡荡,仅剩陆峰一人,独自静坐。
“原来,凡俗之人是如此惧怕武者。”
陆峰喃喃一声。
却在这时,有动听若百灵的女声响起,是重复陆峰先前所吟诵过的句子。
“红颜若雪,触之即化。长安如梦,初醒天寒……”
陆峰身子微微一颤,蓦然转身,正见一白衣女孩正张着微微泛红的大眼凝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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