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青蟒指引,林恨秋最终打开了石门。石门才打开,但闻异香扑鼻,味若幽兰,直浸肺腑,令人甚觉清爽。举烛入内,迎面看到一座亭榭,六角高高翘起,形似凤雏,极其华美。廊柱回檐,描龙画凤,jīng致异常。亭上挂着块金字招牌,横刻着“凤心楼”三个镏金大字,古朴典雅,张驰有度,显是大家手笔。红亭之内,摆着张雕花桌,桌上摆着架檀香木古琴,钩弦一试,琴声清越,质厚音纯,显非膺品。
琴旁还有本琴谱,叫做“飞花流水”,对于音律,林恨秋只略知一二,像“飞花流水”这等极少传唱的曲音,他自然捉摸不透。但想到这洞主既是个隐士,留下的绝音,当属珍品,于是望空遥祈一番,就揣之入怀,以留待懂得音律的大家鉴赏。
红亭后面,卧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径,直通其后高楼。
石径两旁,有假山,有池沼,相映成趣,自成格局,让人留恋。池中真丝扎成的清荷,或红或白,傲立水上,不妖不媚,俨然有种世外之态。石径尽头,便是高楼了。
这幢主楼高达三层的楼宇,虽然占地不广,但论华贵富丽,雄奇俊伟,却堪比帝王家。那雕花的门窗,那凿龙的廊柱,那描凤的飞檐,那垂挂的宫灯,设计jīng巧,既讲究映衬的情趣,又注重风格与布局的搭配,颇具匠心。
在这深洞之中,建此富丽堂皇的楼宇,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楼宇正门之上,悬着“来去空空”四个大字,朱漆大门两边,各嵌一联,上联是“sèsè原无sè,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怎说是梦”,下联是“有用亦无用,无功勿施功,如那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这是道非道、是佛非佛的谶联,不由钩沉出林恨秋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满地的血污,那萧瑟秋风家何处的飘零情怀,忽然在“我强故我在”的信念里化着迷茫的孤独、失落的苦楚和悲情难慰的伤痛。
古人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其实人之一生,短暂得如同流星过空、昙花一现,终归都免不了一死,亦如那挂在树梢上的果实,熟了自然红,没有人挡得住。
叹息了一回,林恨秋推门进去,但见厅堂宽敞,然而由于久无人居,四处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结满了蛛网,一片狼藉。
大门正对面,靠墙摆着一张擅木桌,两把檀木椅,除此再没有其他的摆设。桌上搁着一壶两杯,俱是瓷都景德镇制造的瓷具极品,虽然上面落满了灰尘,但sè泽玉润,熠熠生辉。桌后墙上,当中悬着一画,乃是一帧岁寒图,图中的竹兰二物,显得清丽脱俗,堪比仙品,图中留白处题着十二个娟秀的草书体字,辨读之,乃是“竹骨经霜而傲,幽兰因寒而香”。图画两旁,各镶一联,上联曰:真心动念念生情;下联曰:假面修行行作祸。
林恨秋细细品读,也未读透其意旨,上到二楼,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尘灰之中只有古床一张,画页一帧。床上的丝织之物,早已看不出本sè,陈旧不堪了,倒是那帧画上的美人,肌肤依然光鲜亮眼,仿佛隐藏在尘灰中的九天仙女,形容非凡人可比。那眼神,那笑靥,那神态,那身段,林恨秋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画下横一素琴,轻挑慢捻,琴声清脆,不是配景之物。由此可见,栖居于此者,当是对超脱尘俗的神仙眷侣。林恨秋不由在心里想道:“自古寄情山水之人,无不崇尚清心寡yù的生活方式,而这对神仙眷侣,却既不失旷古幽客的高洁情cāo,又有尘世凡人的至真情爱,实在让人好生漾慕!”
三楼上,陈设俱无,只有两尊棺椁,棺前立着牌位,左面一椁是:王谦爱妻宫绮霞千古;右面一椁是:白衣秀士王谦永垂。棺椁前面,香烛纸钱等一应祭奠之物齐备,一看就知不久前有人来此祭奠过。林恨秋看得一惊,不由忖道:“原来王谦与宫绮霞还有后人。”忖毕猛然想起“缘者入洞”这句话,就往王谦秀士的灵柩拜了下去,但才拜到第三拜,忽地感觉地板晃动了一下,不等他避开,膝盖下面露出了一个方形的洞口,里面赫然放着一本书、一把剑、一个铁匣、一块令牌。
拜毕,林恨秋取出那四样物件,正yù细看,忽觉腹内气血翻涌,胀痛yù裂,继而筋收骨缩,五脏逆转,疼痛难忍,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莫非这四样物件煨有剧毒?”神志昏昏yù溃的林恨秋心念及此,猛然记起黑衣人说过的话――你前后总共三次嗅到奇香,第一次名叫酒魂香,第二次名叫散魂香,第三次名叫枯魂香,这种三香融于sè中,一旦吸入人体,进入五脏六肺,浸入四肢百骸,至多十个时辰之后,就会血气倒逆,最后筋脉尽断而亡。倘若你不信,只要你现在解开衣衫查看一下你的胸部,就可以看到一根黑线,这根黑线在你中毒三个时辰后开始扩散,五个时辰后攻心……想到此处,哀哀yù绝的林恨秋拉开衣衫一看,果见胸腹间一片焦黑,原来是毒气已经扩散并开始攻心了。
一想到死,林恨秋眼眸中又浮出了母亲那张被划得稀烂的脸。“我不能就这样死掉!我还得去找那个左眉长着三根白毛的人!”当这个念头浸入心灵,林恨秋强力忍住难言的痛楚,抓过那个铁匣子,用剑撬开匣盖,却见两粒丹丸,一粒赤红如血,一粒雪白似霜,状如樱桃,拿起来一看,红丸刻着个“雄”字,白丸刻着个“雌”字。
“王谦秀士,你这两粒丹丸,若能救我一命,我一定年年为你洒扫,像儿子一样祭奠你!”林恨秋对着王谦和宫绮霞的棺椁又拜了一拜,方才吞服了那两粒丹丸。刚才把丹丸吞进肚里,但感喉间一阵冰凉,继之感觉有热力升起于丹田,不断扩向四肢百骸,极其强劲。低头看胸腹,但见焦黑由外向内收缩,速度极快,转瞬聚成了一点。与此同时,但听腹内咕咕嘟嘟一阵异响,就有了排泄的强烈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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