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七月初九,我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那是我的祭rì。
这天,有人自称皇帝使者,叫我过去。趁我不备,他们竟然把我控制了。这时我才知道,哪里是什么皇帝使者,原来是太子派来的勾魂使者啊!
后来听说,按道侯韩说比我机jǐng,怀疑使者是假的,不肯接受诏书,结果被太子门客当场杀死。
我被带到太子面前。一向仁慈的太子居然面目狰狞,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赵国的奴才,先前祸害你们赵王父子还嫌不够,如今又来扰乱我们父子!”
我直视着他,一言不发。无法解释,也无需解释。
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在我死后,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失去控制。然而,后人把所有账都算到了我头上。
先是我的助手苏文跑得快,逃到甘泉宫,向皇上控诉太子的不法行为。
汉武帝一开始并不相信。不说他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可怜就是因为我不相信,结果死在太子手里。在这里奉劝一句后世人,千万别欺负老实人!若把老实人逼急了,他一旦爆发起来,绝对像火山喷发一样,能毁掉一切。
于是,汉武帝就派使者传召太子。但是,使者吓着了,不敢去,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报告:“太子确实已经造反,还要杀掉我呢,幸亏我跑得快,就逃回来了。”
汉武帝一听,勃然大怒,立即下令丞相刘屈髦率兵平乱。
再说太子,杀掉我之后,当即来到北军军营南门外,把护军北军使者任安叫出来,授予符节,命令任安发兵。任安拜受符节后,怀疑其中有诈,返回营中,就再也不出来了,更不发兵。
太子急了,见依靠不了军队,就去临时发动群众,把长安四市的数万市民强行武装起来,浩浩荡荡开到长乐宫西门外。
就在这里,正遇到丞相刘屈髦率领的军队。双方激战五昼夜,死者数万人。
时间拖得越久,对太子越不利。长安城内舆论四起,都说太子谋反。那些武装市民一听,再也不敢依附太子了,纷纷扔下武器。
太子见大势已去,唯有仓皇逃离长安。守门官田仁同情太子,就把他放走了。
事后,放走太子的田仁,不帮太子的任安,居然一同被腰斩。任安被斩的理由,是既接受太子的符节,又拒不发兵,明显是坐山观虎斗,忠心大大的坏啦!我想,若是任安当时发兵,事情成败还真不好说呢!
除了任安和田仁被腰斩外,太子的老妈卫子夫自杀;太子的门客被一律处死;凡是跟随太子发兵的,一律按谋反罪灭族;凡是被太子挟迫的,一律放逐到敦煌郡。
然而,罪魁祸首太子一天没有抓到,汉武帝的愤怒一天就难以平息。天子一愤怒,就要找理由杀人。后来,壶关三老令孤茂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书为太子申冤。他声称,江充本为一介平民,不过是个市井中的奴才罢了,陛下却对他大加重用,让他挟至尊之命来迫害太子,纠集一批jiān邪小人,对太子进行栽赃陷害。(我忍不住辩解,这是汉武帝的本意嘛!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太子进则不能面见皇上,退则被乱臣的陷害困扰,独自蒙冤,无处申诉,忍不住心中的忿恨,起而杀死江充,却又害怕皇上降罪,被迫逃亡。太子作为陛下的儿子,盗用父亲的军队,不过是为了救难,使自己免遭陷害罢了,并非有什么险恶的用心。
令狐茂的上书,稍稍平息了汉武帝的愤怒,不过,他并没有马上颁布赦免令。
这时的太子又在哪里呢?原来,他带着两个儿子,逃到了湖县,隐藏在泉鸠里一户贫困人家。这家主人很同情太子,靠织卖草鞋来奉养太子一家。
太子不忍心给主人增添过重的负担,打听到有位老朋友正住在湖县,而且很富有,就派人去找他。
消息就这样泄露了。当搜捕的士卒把屋子团团围住时,太子自知难以逃脱,便在屋中自缢身亡。这家主人为保护太子,与搜捕的人殊死格斗,结果连同二位皇孙一同遇害。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我是很佩服太子的为人的。他确实是个好人。但是,千错万错,他不该错生在汉武帝家里,而且成为太子。在百姓眼里,他是个好人;在朋友眼里,他是个好哥们儿;然而在汉武帝眼里,他却不是块上好的帝王材料。正如他的曾祖父刘邦不认可太子刘盈一样。
就私人感情来说,我对太子并没有成见。但是,最终我们却成为水火不容的仇人,我直接因他而死,他间接因我而亡。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cāo控着,他就是汉武帝。或者说,我们都成为汉武帝个人意志的牺牲品。这是我俩共同的悲哀呀!
再就我当初的本意来说,我诬陷太子搞巫蛊,并非要置太子于死地,只是想实现汉武帝的意志,把太子拉下马而已。哪知汉武帝的猜忌心和杀戮心如此之重,竟然让太子担心难逃一死,因此铤而走险,终于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太子一死,汉武帝也彻底冷静下来。正好这时,守卫汉高祖刘邦祭庙的郎官田千秋又上紧急奏章,为太子鸣冤:“做儿子的擅自动用父亲的军队,其罪应受鞭打。天子的儿子误杀了人,又有什么罪呢!我梦见一位白发老翁,他教我上这个奏章。”
不得不承认,田千秋这个奏章写得很漂亮,竟然利用自己的身份,假托刘邦的神灵来教导皇上,让迷信鬼神的汉武帝无话可说。
然而,田千秋这一闹,又有很多人人头落地。汉武帝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也为了补偿自己的愧疚,又开始拿人撒气。这次倒霉的是和太子唱对台戏的人,我被满门抄斩,苏文被活活烧死。更冤的是那个对太子兵刃相加的家伙,最初被任命为北地太守,还没高兴几天,竟然又跟我一样,遭到满门抄斩。
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杀得差不多了,汉武帝还玩了一手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游戏,派人在湖县修建了一座宫殿,叫“思子宫”,又造了一座高台,叫“归来望思之台”,借以寄托他对太子刘据和那两个孙子的思念。
天下人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而我们这些汉武帝的棋子,即使死了,还要受到天下人的谴责和唾骂。
这到底是我们的悲哀,还是世人的悲哀呢?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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