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沁芳桥上走过,沁芳溪两旁的夹岸桃花开得正好,黄昏的霞光映射过来,每一片花瓣都是淡淡娇艳的色彩。
但此刻的贾玮却无心驻足观赏,接近两天了,黛玉都不曾到怡红院来找他说话,昨夜里他过去,却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被告知林妹妹已歇下了,只得悻悻而返。
与黛玉相处这么久,对她的性情他可谓再了解不过,不用说,定是又莫名其妙地同他生气了。
她可以同他生气,他却不能不理她,男的哄女的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因此今儿只得再过去问明原因,哄她开心起来。
潇湘馆离他的怡红院再近没有了,一过桥就到,进了院门,沿着竹林间的碎石小径来到正屋前,倒是愣了一下,只见黛玉站在台阶上,正指挥着紫鹃用花锄来锄院子里四处乱冒的小笋。
“这儿,这儿还有一根,居然挨着台阶长呢……紫鹃,快来。”
紫鹃就快步过去,一面锄一面摇头,“这两日春雨连绵,院子中央竟冒出了这许多小笋来,记得去年前年并不曾有啊。”
“格格,哪能跟去年前年比啊,”黛玉笑了起来,“你不见竹林越发长到院子这边来了么,前年刚搬来时,竹林离这边还远着呢,竹子发得快,眼下挨得近了,自然小笋就在院子中央冒出来了……再不锄它,咱们的屋子就让它占了呢。”
贾玮不由微笑,自己昨夜里过来时差点绊了一跤,现在想来,竟是这小笋捣的鬼。眼瞅紫鹃已锄得香汗淋漓,他忙走上前,“紫鹃,给我,我锄得快。”
他猛地里走出来,黛玉紫鹃俩人都是一呆,紫鹃下意识地便将花锄交于他。
片刻后,黛玉却是哼地一声,俏脸一沉,“紫鹃,咱们回屋去,他这人爱逞能,就由得他逞能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便罢了。”
“姑娘……”紫鹃大约是想劝一劝她,不料刚开口,黛玉已绷着小脸,自顾自地走入东面的书房中,她也只得朝贾玮歉然笑笑,跟了过去。
林妹妹火气不小啊,贾玮摇头苦笑,有心也跟过去,但想了想,既是揽了这个活儿,还是干完再说,瞧在自己帮她锄笋的份上,她也许会消一二分气的。
想着,便开始打扫战场。一面锄笋,一面寻思怎生哄黛玉开心,锄着锄着,却不防手上运劲大了些,锄断了一根笋后,惯性不减,向小腿砸来,也亏他反应敏捷,及时闪开,但左小腿还是被擦出一道口子,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贾玮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蹲下身来看伤口,那边紫鹃已从书房中跑来,一瞅之下,慌得不得了,唤道,“姑娘,快出来,宝二爷受了伤了!”
黛玉这时其实已跑出屋外,只是还拉不下面子过来,正踌躇着,听紫鹃语气惶急,心中突得一跳,“真的受伤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双手提着裙裾从台阶上奔下,果然见贾玮左腿上不断有鲜血渗出,滴到鞋面上,鞋面上也是一小摊的血。
“这,这可如何是好……你疼不疼啊?”
“还好……没事的。”
见黛玉比紫鹃还要惶急十倍,贾玮心中没来由地一暖,又隐隐感到一丝庆幸,嘿,正不知怎么哄她呢,幸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却是省却了许多心思……这点伤算得什么啊,也值得如此,自己以前玩滑板,摔得可不是一般的惨。
“真的没事的,林妹妹,你不用担心。”
“流这么多的血,还说没事呢?”黛玉瞪了他一眼,“让你别逞能,你偏逞能,如今怎么说?”
事实上,她之前所言,应该是置气的话儿,眼下却显得有先见之明似的,贾玮摸摸鼻子,无言以对,有些哭笑不得。
“紫鹃,你也是,谁让你将花锄交给他了?”说罢贾玮,黛玉转而埋怨起紫鹃来。紫鹃虽是有些委屈,但确实是自己将花锄交与贾玮的,因此更多的是惶恐,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贾玮忙为紫鹃开脱,同时心中的那股暖意更浓,黛玉向来与紫鹃情同姐妹,但为了自己,居然舍得对紫鹃发火,真是再想不到的。
“哆嗦什么,让我看看你伤口。”黛玉不客气地斥责道,一面很自然地为他挽起裤脚,此时血已稍稍凝住,她长出了口气,取出袖中的手帕子,替贾玮扎上,又顺手打了个漂亮的花结,贾玮皱皱眉头,却不敢说什么。
“姑娘,婢子搀二爷到屋里歇歇。”紫鹃说着,便上前搀扶贾玮,贾玮哪里要她搀着,摆摆手,自己大步上了台阶,进了书房坐下。
紫鹃斟上茶水,便退了出去。贾玮和黛玉俩人相对而坐,外头竹影森森,映入纱窗,室内阴润幽凉,说不出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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