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踏’
韩冰一路追来,两侧林木倒映眼中如行云流水,悄然即逝,但天梦红的倩影始终未曾出现。少顷,身上斑驳光点,闪烁的不再那般频频,渐渐定格,韩冰停立于原地,弯腰撑膝,面色煞白气喘吁吁,这四天来他苦练法基,不眠不休,身体早已透支,实在无法太久承受如此剧烈运动。
“梦红姐这是去哪了?”抬起脸庞,韩冰来不及擦拭满头的大汗,便四处张望,只见两旁树林粗壮参天,青郁幽邃,一眼望之不穿。前方小经也是起伏蜿蜒,延伸远方,不知尽头,当下心烦意乱,不知意欲何方。
也许是焦虑蒙蔽了心智,沉下心来仿佛一切都安静了,唯有心跳声‘扑通,扑通’,徘徊耳间,大为异响,同样,感官亦敏锐少许,,之前怪异之声仿佛再次响起,传入耳中,比之初次,犹为大些。
韩冰灵光一现,若找着问题关键,顿时一喜,宁心静气,侧耳倾听声音出自何处。
寻声走去,‘轰鸣’之声愈加清晰,宏大,山风袭来,居然携带着浓郁的水气扑面而来,韩冰心下激动,步伐加快,向前摸索,最终驻足于三岔路口,放眼望去,前方与左侧道路深邃幽远,不知通向何方,只闻右侧声音轰然,不觉于耳,方下小心翼翼举足走去。
踏过丛草深林,越过层层绿荫,突然,眼前兀自一亮,柳暗花明。韩冰脸上竟是震撼之情。却见前方一片平壤,绿草如茵,各种颜色的奇花,缤纷不绝,馥郁迷人。尽头是一条晃若天堑的巨大深涧,抬头望去,对面山峰巍峨高耸,直插天际,其上,一道银绸瀑布从天而降一泻千里,水光鳞鳞,气势吞天,落于涧底,激起千丈水雾,响声震天,水雾升腾至半山腰间,经阳光照射,架起一道七色虹桥,偶尔几只野鹤飞过,真有一番仙境韵味。
这世间竟有如此仙境?
韩冰立于树荫交接处,前方灿烂金光,他靠在身旁古树,一脸陶醉,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忽地会过神来,急忙上前几步,目光来回不住地转移,最终落向一方停住,惊喜之情登时泛于面旁,顺眼望去,草地延伸最远处,峦石鹤立,烟雾弥漫,那道熟悉倩影俏丽而立,沐浴在阳光水雾下,犹虚似幻。韩冰大为激动张口便喊,道“梦红姐!梦红姐!”
可是霍大的水流声响彻云霄,将叫喊深深湮灭,天梦红似没有听见,一动不动立于原地。韩冰一急,大步往前跑去,沿途不停叫唤,眼看人影就在眼前,奇怪的是仍就没有回应,韩冰大为奇异,却是没多想直奔而去,正当韩冰伸手拍其后背,欲给天梦红一个惊喜,后方树林里却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神情紧张,不由奋力大喊,“呆子,前面没路了,还不快回来啊!”
清脆的声音在这天地间的呐喊面前同样显得孜弱无力,但不知怎的,那降下去的手臂却猝然一停,韩冰艰难的转过头,冥冥中似触动了心弦,仿佛听到一丝关心,一分焦急。
树林边冷风下,一道倩影花容失色,怔怔而立,两肩青丝无助的飘荡。
‘咯噔’韩冰的心重重跳了一下,瞬间石化,“梦红姐?怎么会……这样?那身后的是……”当下,立即回首,却见眼前妙影居然荡漾了一下,风吹雾散,竟然随烟雾徐徐淡化,最终杳无踪迹,韩冰目睹全程当场石化,还未待他反应过来,脚下顿觉一轻,低头看去,原本脚下真实的山石峦地竟缓缓消失,一条深不可测的涧底登时现于身下,韩冰的心登时一缩,脸上毫无血色,一时间,无数念头纷沓至来,心若死灰,可是身体却若流星般坠落谷底。
上边,天梦红眼圈通红,极速朝悬崖边跑去,探出臻首,可是,那千丈涧底水雾腾天,震耳欲聋,唯有茫茫烟雾,却不见一丝人影,“韩冰!韩冰!”无数焦急大喊,渐渐淹没于苍茫深渊,耳边全是激流水声,没有一丝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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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山顶峰,终日云雾缭绕,清新怡人,是一片山清水秀,修养生息的绝妙之地。山风吹来,云翻雾涌偶尔变得稀薄,却见顶峰处竟似被人深深削去,白壁素雅,平整光洁,面积直达千顷,其上矗立着无数院落,远看之,呈大大口字状,其间砖墙纵横,将之分化成无数方块,虽大小迥异,却也错落有致。
群院中央处,一座辉宏院落醒目而立,似是众星捧月。墙为玉做,高十丈,厚七尺,雄霸威仪,院落正门为两扇红漆金皮的檀木,门顶正中央挂有一牌扁,‘天师院’三字赫然其上,笔力雄劲,柔中带刚。院落里建筑简陋,除了一面不知用何物建起高台,唯有一座巨殿霸居中央,巨殿两旁各屹立四根白石玉柱,上雕龙飞下刻凤舞,如真似幻,栩栩如生。殿口正上方亦悬挂一扁,名曰‘天殿’。
此时大殿上,正站于两人,一大一小颇为神似,如果此刻韩冰在场,定会一眼认出是曾经救他的天氏姐妹,只不过现下,眉目中双双添有几分焦色,急切的目光都落到上方首座。“爹爹,你到底就还是不救?”娇嫩的声音满是气愤,以至于称呼都有所变化。
殿前首座,一席人影安于其上,这人身穿紫袍,头戴玉冠,五官端正,虽两鬓有所发白,却也难以掩盖那张俊逸的面容,只不过此刻面上却有些难看,听闻那火星味十足的话语,那道剑眉更是紧缩,场面更是一阵沉闷。
“妹妹,休得在爹爹面前放肆。”一旁,天晨雨见势不妙,莲足轻移,急忙上前伸手,拉住天梦红紧握的小拳。天梦红此刻似乎被急疯了头,小孩心性,往日那份机灵劲儿好像都消失了,一时气上心头,竟然一不小心,顶撞了自己平日最怕的人——天权仁,也就是天师院的院主,她们姐妹的父亲。平日里,天权仁总是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天师院上下都畏其严苛,不敢顶撞于他。此刻冰凉的手上传来一阵微热,天梦红回过神来,心里一阵后怕,不过面上却未显露一丝,强装愤怒,不过却趁天权仁目光看向天晨雨时,俏目偷瞄了一眼殿上,很快又转向姐姐天晨雨,求助之意甚浓。
“晨儿”威严的声音自殿上缓缓传开,天氏姐妹不由一怔,特别是天晨雨,面色更是一紧,不过目光还是移向殿前,与天权仁尖锐的目光交接一起,心中一凛,随即应道,“是。”说完又赶忙把头低下,只听上面传来一阵阵责难。
“红儿她年小不懂事,难道你也变小了不成?师院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那是不许外人随意进入的,你居然不通知为父,就纵容红儿将不知底细的外人随意带入,是不是仗着为父是一院之主,就将院规视为无物!”天权仁面无他色,缓缓叙说,不过说到后面,声调还是略有提高,仿佛殿下站着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与他无关的路人。
天梦红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心里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腰旁袖里的玉手霍地一白,不敢抬首,低声道:“晨儿知错,请院主责罚。”
天晨雨深知自己父亲的脾性,不觉将称位从“父亲”变成“院主”,希望能够博得一丝宽恕,场面氛围顿时陷入寂静,令人浑身难受。
“父亲,这都是我的错,不关姐姐的事,您要怪就怪我吧,只要您能救救韩冰......”天梦红见气氛不对,急忙上前主动认错,不过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天权仁能够网开一面,救出韩冰,可是话说到后面,声音却愈加小去,只见天权仁冷厉的目光从天晨雨处扫来,脸色铁青。
“哼!为父没有追究你的问题,已是宽容至极,你倒好,不知自我反省,仍就我行我素,还妄想为父去救那个闯入师院的贼子,你是不是想现在就让我将你关起来,面壁个几年!”天权仁坐于殿前首座,严厉的苛责在空荡的大殿上回响,震人心魄,可是天梦红此刻却没有低声下气,反而一改常态,面色通红,俏目间隐隐地含着些雾气,哽咽道“自小你就是一副冷面孔,本以为你是面冷心善,为了掌控天师院不得不戴上这伪面具,可是如今我方才知晓,你原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冷血!”说完,便转身向殿外跑去。
“你!好大的胆子,给我站住!”天权仁恼羞成怒,于首座豁然站起,大声吼道,可是天梦红却是头也不回的跑出殿外,隐隐间从背后传来低低的哭泣,少顷便消失在门外。望着那空荡的殿外,天权仁渐渐平复下心中的波澜,下身坐于席上,冷哼一声,淡淡的目光便瞥向天晨雨,道“三月后,师院大比招罗的怎样了?”
天晨雨因为担心天梦红,一时朝殿外看去,忽地听天权仁问话,急忙转向殿前,低头道“启禀院主,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三月后吉晨到来。”
天权仁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时日渐近,最近院中许多长老忙于闭关,无暇料理,你要多上点心。到时四域将有许多大人物过来参观,虽然我天师院平日里行事低调,但在这四域也颇有地位,到时可不能折了自家威风。”说完天权仁便闭上了眼睛,心神沉浸于修炼之中,这空荡的天殿再次回归于宁静。
“是。”
天晨雨小声答道,许久,见上面没了动静,心中疑惑,于是小心翼翼半抬臻首,轻瞄了一眼上方,见天权仁闭目养息,心中委实纠结,秀手紧握,可是最终心底冒出一股勇气,小声道:“爹爹,其实妹妹她是年轻气盛,方才冲撞了您,爹爹您千万不要.......”
“有这闲工夫,不如抓紧去修炼。”毫无起伏的话语没待天晨雨把话说完,就打断而去,天梦红一怔,随即心中窃喜,当下弯腰前倾双手一揖,道“是,女儿这就回去修炼,定不会辜负爹爹您的期望!”说完,便转身离去,这一霎那,她重重地松了口气,仿佛压在肩上的千斤胆子突然卸去,就连脚步都觉轻盈许多,转瞬间,就消失在殿口的道上。
可就在这时,天殿前首座上,那原本紧闭的双眼,豁然一开,一丝精光闪烁即逝,“幻觉?悬天瀑布虽时有雾气,但从未产生过幻象,那么,这是.......”似是想到什么,天权仁话音愈加小去,身影自首座上颤抖了一下,竟徐徐散开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尚有余温的座位,还有这空荡荡的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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