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贾诩一个问题,要助我夺权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反而偏偏当一只仅能在黑暗中活跃的鬼?诚然,有他钉在孙家人的身边对我助益极大,只是……“不管有多少功劳苦劳疲劳操劳,那些肮脏龌蹉的黑暗手段注定无法被光明正大的历史所铭记,像你这样的聪明人,难道都不会不甘心吗?”
记得,那是第一次,贾诩不再挂起那种蔑视天下人的犯贱微笑,而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有所思。
“人人都希望拥抱太阳,但是公子,不是谁都有这么幸运,可以走在光明大道上。有多少人在黑暗中匍匐挣扎,依旧只能落得飞蛾扑火的下场?黑与白,永远都是彼此如影随形的,不可能完全分割,你以为那些名字,真的有那么光明磊落的伟大吗?名字无法留在历史上,那就不留吧,手段可不讲究什么光明黑暗的,只要能尽快达成目标,不管再怎么肮脏龌蹉,我都会去做——别说你不需要。”
是的,我当然需要。
不只我需要,师父、伯符、曹操、袁绍……任何一个在图谋天下的人都需要,需要那些肮脏龌蹉的计谋,需要那些无法明示在历史面前的手段,需要……内奸。
上战伐谋,所谓用计,说穿了不过就是尽可能用最小的损害,换取最大的战果。只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要在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地点实施正确的计谋获取胜利,就需要相当大量准确情报作为基础来构筑,交于正确的人去执行。
内奸,是潜伏在每个城市内、代替上头获取情报的眼线,是被发现就可以随意舍弃的炮灰,是个别说历史、就连主公都不愿意承认的幽影,有时却还要兼顾半个执行者的角色。堡垒从内部最容易攻破的道理谁都懂,虽然上次是有合作的成分,但伯符正是在孙权这个“内奸”的协助下,被郭嘉干掉的。陆逊的谋划魏延潜入皖县诈城,也是让他去当个内奸,抵消城墙的防御力。
没有用一个内奸解决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就用两个。
发掘出一个内奸后,人很难会相信第二个也是内奸。
刘晔计:术虽叛,陷吾于囹圄,然术不敌吴,必思贤若渴。吾已使甘宁伏于术身侧,定暗号为方天画戟下挥,斩术。
“英雄无敌!杀!”
我并不知道甘宁是谁,但我相信子扬相信的人。我一马当先冲向皖县东门,身后跟着祖郎和他的八千子弟兵,然而这八千人中只有五千随我越过了眼前的铁箭森林,剩下的士兵反手拔出插在蓑衣上的铁箭,张弓搭箭对准城墙,反射着森冷寒光的箭头上,隐约附着着细碎的稻草屑。
——是的,那埋藏在黑色蓑衣底下的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由几百个身穿黑衣的弟兄绑在腰间,刚才冒死紧跟在先锋军后面,匍匐拖过去的稻草群。
“射!”
刚刚用来射向我们的成千上万支铁箭被一支一支还了回去,当然还包括了我们自己本就备有的箭矢,既是为了掩护城墙上魏延和甘宁的破坏,同时也是掩护我们的进军,不再被城池上射下来的箭干扰。所谓的以牙还牙也不过如此。
“草人借箭。”鲁肃抬起头看见双方的箭阵交锋,嘴角洋洋得意扬着。他当然有这个资格嚣张,毕竟草人借箭这个计策本来就是他想出来的,不过我觉得他是有些多虑了,因为从皖县里射出来的箭根本就没有几支,看来光是在魏延和甘宁带领下的那几百精兵,就已经够那群乌合之众忙的了。
一靠近厚重的城门,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的声音就从那道深邃的缝隙里涌了出来,我一马当先冲进城门,只见小小的瓮城里到处都是人,每个人都不分敌我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杀红了眼抢先将身边的人拖下地狱,换取阎王爷的宽恕。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混战,攻守双方本应井然有序的阵型都已然不复存在,只剩下血与火、生与死、在满瓮城的火光中闪耀的漫天鲜血。
以及交战双方的兵刃,互相交击碰撞、砍进对方血肉里的声音,所拼凑出来的死亡乐章。
“苍天无极——”
我跳下马,双手举起方天画戟扛在肩上,看着几个因为看见了我而冲过来的皖县士兵。骑兵强大的冲击力需要靠数量堆积,然而“飞将骑”今晚的任务是随吕蒙从南门突入,以最快速度攻占牢狱解救人质,我一个人骑在马上不但根本冲不起来,反而还会变成显眼的活靶子。
其实我想解救的人,就个人意愿而言只有刘晔和乔家人而已,其它人管他们去死。然而如果要收买人心,那些该死却不能死的白痴就还是依然不能死。
这几个人应该是以前我曾经率领过的人吧?名字是记不得了,但那几张脸我还有印象。
“敌千军!”
方天画戟在半空中撕开一道红色的半圆,被掀翻的并不只有脆弱的头颅,还有满地的破铜烂铁,无论是粗制滥造的轻便铠甲还是想硬碰硬的环首铜刀,都无法阻挡这柄绝世神兵。
“英雄无敌!”祖郎也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高叫着口号就往里冲,他手中的长枪虽然不是方天画戟这样的神兵利器,也照样杀得对方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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