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雪玲伤势好转,已能开口说话。刘大牛不敢在药铺多做逗留,四人早早上路,潜入一处院子,在后院躲将起来。接连七八日,四人吃住均在后院,平日并不出去,幸喜并无追兵到来。
时光如水,忽忽月余,除断骨处偶尔疼痛之外,四人伤势尽愈,这一日众人商定,先回去中原,刘大牛道:“此处汉人不少,为何能与突厥人相处和谐?”托克齐乐道:“这些汉人世代居住,自然早已不分彼此。”刘大牛沉吟道:“早已不分彼此……”雅不思插口道:“二皇子怎办?”刘大牛道:“你也跟着我们去中原?”雅不思道:“我那日相助你们,众骑兵无不看在眼中,如何还能回去?”刘大牛一想也是,说道:“你形貌特异,回去中原只怕不妙。”李雪玲道:“无妨,我替他打扮一番。”雅不思微笑道:“多谢姑娘。”刘大牛道:“托克齐乐,你跟我来!”
二人走出院子,远远奔出里余,托克齐乐面色阴沉,说道:“大牛兄要取我性命?”刘大牛嘿嘿冷笑道:“二皇子聪明的紧,你若即位,恐怕我汉人永无宁日!”他说着便欲动手。托克齐乐道:“且慢!”刘大牛毫不理会,右手一伸,抓住托克齐乐咽喉,运劲捏下。托克齐乐面色霎时间憋得通红,他道:“难道……你……你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你的?”刘大牛心中一动,将他往地上重重一顿,也不说话。托克齐乐大声喘气,不住咳嗽,坐在地上半晌,这才道:“你放我离去,我便告诉你。”刘大牛冷笑道:“我便是不知又能如何?此等小人,理会他干么?”托克齐乐道:“真小人自然不必理会,不过你可知,当晚我为何能及时识破利百蒂等人阴谋?”刘大牛道:“你们突厥人争权夺利,这种事我不想听,你是不是说完了?”托克齐乐哈哈笑道:“我最初认识大牛兄之时,只觉此人沉着机智,精明过人,怎地此刻如此愚笨?”刘大牛道:“我便蠢笨如牛,今日杀你足够啦。”托克齐乐冷笑道:“不瞒大牛兄,当晚利百蒂动手之时,小王之前已收到消息,这人对利百蒂阴谋极为熟悉,便连何时何地如何动手均一清二楚。”刘大牛道:“还不是二皇子棋高一着?”托克齐乐道:“并非如此。”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绫,递给刘大牛道:“大牛兄请看。”刘大牛接过细看,字迹娟秀,颇为工整,显是出自女子之手,他一字不识,还给托克齐乐道:“上面写的什么?”托克齐乐道:“这上面说:‘欲取其首,必拿其手。欲断其臂,必毁其壁!”刘大牛听的一头雾水,说道:“便这几字?”托克齐乐道:“不止如此,上面还写道:‘擒刘杀利’”刘大牛这句听懂了,淡淡的道:“说的不错,擒我杀利百蒂,利百蒂已死,如今你怎么擒我?”托克齐乐道:“大牛兄且听小王说完,这里的擒刘杀利,指的乃是利百蒂部署,恐怕写信人当时情势危急,不敢明言,是以才加上‘利’字。”刘大牛道:“这么说来,这封信是有人送你?那人你见到么?”托克齐乐道:“此人神出鬼没,武功厉害,我连他人影也未见到。”刘大牛道:“这人显是女子,你军中可有厉害女子?”托克齐乐道:“突厥军中并无女子,是以小王百思不得其解,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此地颇为辽阔,其实正午时分,天气炎热,太阳火辣辣的晒下来,二人汗流浃背,虽说仍是春末,热浪已扑面而来。托克齐乐接着道:“小王接到此信,立时部署,不料此时,又听到几人谈话。”他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刘大牛心知这几人谈话恐怕和自己有关,耐住性子道:“恩,说什么啦?”托克齐乐道:“听声音共有二人,一人声音颇闷,另一人声音沙哑,想必均捏着喉咙说话,极不自然。”刘大牛怒气上冲,道:“究竟说的什么?”托克齐乐道:“这二人谈话干系重大,你若能饶我性命,我便告诉你。”刘大牛怒道:“有什么干系?快快说来!”托克齐乐坐下身子,说道:“太热啦,大牛兄认不认得一个叫白芷灵的女子?”刘大牛心中突的一条,忍不住一把抓起托克齐乐,喝道:“你说什么?芷灵怎么啦?快说!”托克齐乐道:“大牛兄若能让小王安然离去,便说与大牛兄所知亦无不可。”刘大牛心潮起伏,明知不能让托克齐乐离去,心中又急欲得知白芷灵消息,说道:“好!你告诉我芷灵消息,我放你离去!”托克齐乐神色一松,微笑道:“大牛兄乃信人,你我二人何不坐下?”刘大牛咬牙道:“坐什么?你快说芷灵究竟如何?”
托克齐乐道:“声音沙哑那人道:‘事情办成了么?’另一人道:‘办成啦,利百蒂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他所作所为咱们都瞧在眼中。’声音沙哑那人道:‘将他引来西北不易,小心别露出马脚。’另一人道:‘理会得,利百蒂要杀刘大牛,咱们如何救他?’声音沙哑那人道:‘他若连这点逃生本领也无,主人也不会如此看重他,他此行目的也算达到,如今我们回去也好交代。’另人一道:‘主人当真神机妙算,知道倘若白芷灵一死,他定会心神大乱,胡作非为……’”刘大牛身子发抖,寻思:“这个主人是谁?他们怎么说芷灵死了?他们又是谁?芷灵一死,我必心神大乱,胡作非为,此人如此了解我,会是谁?难道……”他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托克齐乐接着道:“声音沙哑那人道:‘这人也是一个痴情种子,主人特别交代过,小心保护他性命,明白么?’另一人道:‘是,今夜二虎相争,必有死伤,我们需提前准备。’”他目注刘大牛,说道:“我只听到这些,那二人奸猾无比,我待要走近些细听,他们已然发觉,我冲进去时,已没有半个人影。”刘大牛心中砰砰乱跳,寻思:“此番回去中原,首要寻找大哥,芷灵若是未死,定然和大哥一起。”心中隐隐觉得,恐怕他们口中所说那主人,正是安禄山,若是如此,此人心计之工,行事之狠,着实可怖。
二人说到此刻,均各不语,托克齐乐忽然道:“大牛兄此来有何目的?”刘大牛心中直叫:“大哥为何要这么做?他为何不明明白白说给我听?那日我在御林军营地所见之事究竟如何?那些死去的众百姓,当真是突厥人所为?”这个念头一起,刘大牛又惊又恐,寻思:“定然是突厥人所为,若非突厥大军突至,大哥岂会仓皇逃走?”他心中转念,对托克齐乐道:“你走吧,你若能顾念我数次救你,盼你别乱杀无辜。”托克齐乐道:“大牛兄放心,中原汉人未必全是敌人,小王深有体会。”刘大牛道:“还有一事,盼你好生照看玛丽娅公主。”托克齐乐哈哈大笑,说道:“玛丽娅公主貌美如花,大牛兄不好生珍惜,小王看着是在可惜,便此珍重。”他说完转身而去,刘大牛望他背影,默默无语,二人数次生死相搏,患难与共,既是敌人,又是朋友。
回到大院,李雪玲笑道:“我们明日离开?”刘大牛奇道:“你不问我托克齐乐去哪里了?”李雪玲道:“自然走了。”刘大牛更奇,说道:“你不知我带他出去为何?”李雪玲道:“大牛哥定是想杀他,不过托克齐乐狡猾的多,定然能说的大牛哥心软,是以他此刻想必已在回去的路上啦。”刘大牛怔愣半晌,叹道:“你何时也变的如此狡猾了?”李雪玲嘻嘻笑道:“我那里狡猾?不过是知道大牛哥心软罢了。”二人说说笑笑,携手而去。
次日一早,三人早早上路。出了草原,又走月余,进入白山,如今已是初夏,白山仍是大雪纷飞,奇冷彻骨。刘大牛归心似箭,一路上晓行夜宿,闷头赶路。
这一日,三人走进茫茫沙漠,跟随商队,一路往东。此地仍是突厥活动范围,是以雅不思并未改装,做突厥汉子打扮。商队中亦有数名突厥人,一路相安无事,距中原日近一日,忽听身后马蹄声响,众人愕然驻足,进入沙漠四日有余,尚未见过其他人。那一队骑者二十余人,均短衫盘发,露出身上肌肉,彪悍之气十足,显非平常商队。马蹄带起黄沙,声势猛恶,待奔到近前,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道:“大伙儿等等!”腔调纯正,说的却是汉话。他挥一挥手,众人登时将商队围将起来,李雪玲低声道:“事情不对,难道是马贼?”刘大牛道:“静观其变。”那三十余岁的汉子道:“大伙儿不必惊怕,咱们来寻人,你们站一排,我来认认。”从怀中取出一卷白绫,迎风展开,下马走到众人面前。商队中一名突厥汉子道:“我们是正当商人,每月都给卡拉交足银子,爷们别转错念头……”那三十余岁的汉子面色一沉,说道:“你给他交的路费,我可没有,还想保平安么?”他这句话一说,商队众人登时面如土色,寻思:“果然是马贼,此番货物不保事小,只怕还要将性命丢在此处。”胆小者双腿发抖,面上欲哭无泪,几欲跪下。
那人待商队众人一字排开,哈哈一笑,说道:“大伙不必惊慌,我不求财,也不要各位性命,老爷说到做到,寻几个人而已。”他展开白绫,对着各人相貌仔细辨认,唯恐错过,瞧来果然是寻人。刘大牛心中松一口气。李雪玲低声道:“大牛哥,这队人怎地静悄悄的?”刘大牛心中一凛,李雪玲接着道:“这些人不是寻常马贼,我们小心些。”细看众骑者,静静坐在马上,纹丝不动,显是惯于配合,将商队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刘大牛暗暗留上心。
每看过一人,那三十余岁的突厥汉子摇摇头,便有一名骑者将他们拉到一边,待看到刘大牛时,那人又摇摇头。看到李雪玲,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好漂亮的娘子。”李雪玲嫣然一笑,若百花盛开,绚丽夺目,又如海棠初浴,晓露芙蓉。她道:“小女子是大爷要找的人?”那汉子看到如此甜美笑容,只觉骨头也要酥了,哈哈笑道:“小姑娘胆子不小,不怕爷爷吃了你?”商队众人从未见过李雪玲如此甜美笑容,只觉心神具醉。
那三十余岁的突厥人翻身上马,笑道:“小娘子如此容貌,还是小心些好。”说完打马疾呼,众骑跟着离去。雅不思忽然道:“这些人恐怕是突厥骑兵。”李雪玲抚掌道:“对啊!我说他们怎会如此规矩。”刘大牛道:“突厥骑兵?他们跑来找谁?”雅不思道:“不知道,想必不是找我们。”几人商量一会,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当下又起身赶路。
接连五日,日日均有骑者前来追寻,皆有白绫在手,又都离去,三人惊疑不定,足下加快,闷头赶路。商队众人人心惶惶,均各不语,谁还有闲情逸致理会李雪玲是否美貌?不一日,众人出了沙漠,玉门关在望,上次从玉门关出去,仿佛是昨日之事,再回到此地,刘大牛已非那时毛头小子,几番生死,几番断肠,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白芷灵平平安安。
便在此时,身后又有一队骑者奔来,瞧打扮仍是突厥骑兵无疑。那队人约莫三十余人,呼啸而过,连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径直而去。刘大牛心中疑惑,说道:“怎地前几日每日均查,今日却不理会。”雅不思道:“与其如此猜疑,不如去抓住一人,逼问便是。”李雪玲嘻嘻笑道:“他们一队一队,全是数十人行动,如何捉人?”雅不思微笑道:“我不过提个建议,若然不成,那你说怎办才好?”三人边走边谈,在沙漠中行走数十日,面上尽是风沙之色,李雪玲嘴唇干裂,尚未恢复过来,她道:“还是快点去玉门关吧,我都快渴死啦。”刘大牛、雅不思二人齐声道:“好主意!”三人相视一笑。
此地绝峰迭起,峰插入云,往上瞧去,朦胧飘渺,煞是壮观。忽听蹄声得得,极是杂乱,此地管道颇宽,众人让在一旁,回首望去。又有二十余乘骑者奔来,刘大牛道:“怎地又是一波?”一个突厥汉子忽然道:“这些人恐怕是马贼,他们这么做是在集结人手,想是前面有了厉害商队。”他说的煞有介事,刘大牛奇道:“什么商队会如此厉害?这些日子下来,他们都集结数百人啦,难道还拾掇不下一个商队?”那汉子道:“不知道,这是马贼惯用伎俩,我们以前也曾见过,再过不足四十里,定然有人打斗,咱们还是等等再过去吧。”他说着话,那二十余乘也都过去。李雪玲道:“看来果真如兄台所说,他们在集结人手。”那汉子道:“前面不远处正是葫芦河,上广下狭,涸波甚急,深不可渡,若去玉门关,此乃必经之路,他们定会在那里下手。否则进入玉门关,守城官兵岂会不理?”雅不思点头道:“葫芦河河水湍急,仅一座木桥,若有人前后围堵,插翅难飞。”那汉子大声道:“对啊!我们还是先别走,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再行。”他声音不小,其他人均听的清清楚楚,当即数人附和。在沙漠中奔走数十日,众人早疲累不堪,然一队一队骑者奔回来去,众人又都提心吊胆,此时已是惊弓之鸟。
雅不思笑道:“大牛兄武功高强,些许毛贼有何可惧?”李雪玲心中一动,说道:“他们并非普通毛贼。”拉住刘大牛,示意雅不思跟上,三人走出数丈,她接着道:“大牛哥,这些人显是突厥骑兵,他们聚集此处,有何所图?”刘大牛道:“仅从他们不出声,只怕未必便是突厥骑兵。”李雪玲道:“他们若是马贼,干么却要放过我们?难道咱们这不是商队?没有银子可抢?”刘大牛一想也是,说道:“他们人数不少,咱们这小小商队,想来也不必劳师动众。”雅不思插口道:“李姑娘想到什么?你说说看。”李雪玲肃容道:“葫芦河易守难攻,前后若都有人堵截,不需动手,只要将桥弄断,你我三人便葬身河中。”刘大牛吓一大跳,说道:“你说这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李雪玲道:“不错。大牛哥,我们算算日子,第一次遇到众骑兵的时候是那一日?”雅不思低头沉思一会,说道:“十一日前。”李雪玲道:“十一日之前呢?咱们并未见过骑兵,是么?”雅不思道:“那又如何?”李雪玲道:“我们最初遇到之前,他们为何不来查看?遇到之后,日日均来?”雅不思道:“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日日监视我们,不会跟丢。”李雪玲抚掌道:“不错,一来让我们掉以轻心,以为是别人仇杀。二来可时时知晓我们走到何处。三来可慢慢集结人手,然后一网打尽。”刘大牛狐疑道:“你们越说越玄,他们若冲我们而来,干么却不动手?非要等到此地?”李雪玲忍不住笑道:“大牛哥,他们没有能杀我们的把握,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刘大牛道:“他们干么要杀我们?我又不认识他们。”雅不思微笑道:“大牛兄若认得他们,如何还能来刺杀?”刘大牛不以为然道:“这些人我一个不识,也无什么深仇大恨,他们杀我干么?你们多疑啦。”李雪玲道:“大牛哥当真没有仇人?”刘大牛心中想到一人,冲口道:“托克齐乐?”雅不思点头道:“托克齐乐深知大牛兄武功过人,若无绝对把握,他自然不会动手。”李雪玲道:“大牛哥,达利死在你手中,托克齐乐定然不会放过你,你们二人仇深似海,万万不可轻敌啊。”
那突厥汉子远远叫道:“朋友,过来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可不会舒服。”这人四十余岁年纪,身材壮硕,足足高出刘大牛半个头,模样却是和蔼可亲,一张脸上慢是笑容,让人不禁生出亲近之感。刘大牛招呼一声,说道:“先去吃点东西,明日再说。”李雪玲忙拉住他道:“大牛哥,纵然是我猜错,我们多走些路,总能回去中原。”刘大牛归心似箭,不禁心中狐疑,说道:“我恨不得立时回到中原,芷灵一日生死未卜,我岂能放心的下?你和雅不思故意这么说的?”李雪玲面色登时通红,目中泪水滚来滚去,说道:“雪玲一心只为大牛哥着想,若有半点私心,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说的极是郑重,手指微微颤动,显是心中激动。刘大牛道:“盼你知道,今生我心中仅芷灵一人,你那点小聪明给我收着吧!那桥上便是龙潭虎穴,我刘大牛又有何惧?”他从未跟李雪玲说过如此重话,此时心中忧急白芷灵,又觉李雪玲编造谎话离谱,他亲眼看着托克齐乐离开。其时托克齐乐那有丝毫戾气?相反而说,二人惺惺相惜,颇觉对方是个朋友,看来不过一个雄心勃勃的君主而已,他刘大牛又非如何了不得的人物,那用的着如此兴师动众?他想明此点,登觉李雪玲串通雅不思,二人合唱双簧,转身离去,不愿再理会二人。
李雪玲紧咬嘴唇,目中泪珠儿终于滚滚而下,雅不思低声道:“好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李雪玲几欲心碎,寻思:“大牛哥啊大牛哥,你我二人几番生死,你竟如此信不过雪玲?其实雪玲也盼大牛哥早日回到中原,与白姐姐相聚,你们二人共结连理,雪玲便是孤独终老,也心所甘愿。”她哭一会,心情稍复,转眼看到雅不思,扑哧一笑,说道:“你干么不去吃饭?不饿么?”雅不思道:“李姑娘所言极是,我越想越对,那些人神情彪悍,便静静的站在那里,威势慑人,岂是寻常马贼可比?”李雪玲面色一沉,她脸上泪珠仍在,垂眉凝思,端庄宁贤。雅不思心中一动,寻思:“这雪玲果然是个大美人,如此奇女子,刘大牛这白痴偏不珍惜。”他不禁望的痴了,忽听李雪玲道:“雅不思,今夜陪我走一遭,我们一起去桥上看看。”雅不思一惊之下,说道:“好,我们去看看。”李雪玲道:“别让大牛哥知道。”她擦去面上泪珠,又自巧笑嫣然。二人商定,当下一起去草草吃些东西,只待天色一晚,便即行动。
当晚繁星点点,一弯残月挂在天空,四下里漆黑一片,微风吹来,吹走日间燥热,颇有凉爽之意。众人歇息之处,悄没声息走出一个黑影,身子纤秀,双肩如削,瞧来是一个女子。她走到一处帐篷之前,低声道:“雅不思?”帐内一人闪身而出,他身材颇高,足下轻灵。二人轻手轻足,直走出十余丈元,这才运起轻功,发足奔去。
二人身法轻盈曼妙,一步跨出,足一丈有余,身法如电,霎时间去了好远。身子纤秀那人后劲不足,奔出盏茶十分,呼吸急促,显是内力不济。另一人足下一顿,说道:“这么下去不成,我扶你吧。”身子纤秀那人发丝飞舞,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点头道:“好!”另一人伸手按在她身后,二人又奔行而去。
这二人正是雅不思与李雪玲,他们待众人睡下之后,直奔葫芦河。奔出一个时辰有余,二人听到隆隆水声,足下放缓,细看周遭形势,但见两旁均有峭壁,抬头望去,高有万仞,仅中间一条窄道,容三人并行,如此险要之地,若当真有人前后堵截,只怕插翅难飞。李雪玲皱眉不语,雅不思道:“过去看看。”二人慢慢往前走去,水声渐响,一路上并未看到有何奇异之处。
来到桥上,但听轰隆隆声响,水势湍急,李雪玲从桥上望去,只觉头脑晕眩,寻思:“这等水势,便是有船,也绝无生还可能。”雅不思道:“这桥如此只窄,怎也无人修它?”李雪玲道:“此地地势险要,纵要修桥,如何修法?”葫芦河宽有三十余丈,轻功万难纵过。两旁山势颇陡,靠近河边之处似被人铲平,高有五六丈,雅不思心中一动,说道:“我上去看看。”李雪玲道:“我在下面看看。”雅不思指着一处土坡之后,低声道:“你去那里等我。”李雪玲微一迟疑,点头道:“好,你小心点。”她疾步奔到土坡之后,此地狭隘,若能躲人,仅土坡一处而已。
雅不思抬头望着峭壁,寻思:“此处高五六丈有余,我万万无法登上。”转到桥后,忽见壁上足迹凌乱,他一惊之下,寻思:“壁上怎会有足迹?难道真有人上去?”他想到这里,不敢贸然而上,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头顶冷风悚然,足下一点急退数尺,突突声响,借着月色,雅不思望去,但见数十只羽箭插在适才他立足之处。便在此时,又是数箭射到,他心知不妙,转过山壁,往李雪玲藏身之处奔去。
敌人显是料到他意图,雅不思足下跨出一步,箭雨漫天而至。此地狭隘,又无遮挡之物,他心中不住叫苦。随手扯下衣衫,挥舞拨挡箭雨。然箭雨越射越急,直似无穷无尽。顷刻间,他身边积了厚厚一层,足逾盈寸。李雪玲看到危机,正欲出去解救,忽听身后足音莎莎,她大吃一惊,回头望去,但见远处黑压压一群人奔来,均各刀出鞘,在月色下发出森然之意。她当机立断,顺手拾起地下一只羽箭,使开残阳剑法,刺、挑、拨、档,情急之下,出招瞬间快了一倍。二人慢慢靠近,李雪玲叫道:“去河边!”雅不思答应一声,慢慢往河边转去。头顶箭雨又疾,二人不敢有丝毫怠忽,不过数丈距离,二人始终无法到达。片刻间,那群人奔到,头顶再无人射箭下来,李雪玲低声道:“杀过去!”二人不敢迟疑,足下一点窜入人群。
这群人盘头短衫,正是数日在沙漠遇到之人,众人合围起来弯刀齐砍,雅不思叫道:“自己小心!”话未说完,迎面两刀砍至,他右手一伸,抓住一人手腕,砍向另一人,铮的一响,双刀相撞,那人虎口崩裂,倒撞而出。雅不思随手一扭,夺过弯刀,横扫一圈,砍翻三人,但觉后腰一痛,他顺势前扑,弯刀刺入前面那人胸口,跟着后撞,咔嚓嚓声响,身后一人胸骨尽断,软到在地。李雪玲抢到一柄弯刀,残阳真剑全力使来,如鬼似魅,她身法飘忽,忽东忽西,忽前忽后,刀光一闪,必有一人中刀倒地。杀到此刻,二人足下全是尸体,浑身浴血。李雪玲抬头望去,黑压压看不到头,竟不知有多少人,她手足发软,忽见一名突厥人弯刀自下挑上,这一挑极是毒辣,眼看李雪玲闪避不及,这一刀便能让她开膛破肚,死状惨不可言。雅不思忽然冲上一步,一刀砍在那人左肩,他大喝一人,登时将那人连肩带头削了下来。李雪玲暗叫侥幸,闪过右侧两刀,说道:“我们怕回不去啦!”雅不思怒道:“胡说什么?今日便杀光他们!”他面上尽是鲜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手中弯刀挥舞带风,招式大开大合,威猛无铸。
反观李雪玲剑法更加曼妙,反而远不及雅不思招式简单而实用。二人四周尽是人头,李雪玲道:“去河边!”雅不思道:“好!”足下一点,前冲数步,又杀三人。李雪玲自后赶到,手腕连颤,一名突厥人咽喉中刀,喉咙冒血,登时毙命。众人斗到此刻,均各不语,黑暗中仅听兵刃碰撞,以及足音莎莎,喘息之声,如此安静之夜,着实诡异。
其时月色朦胧,众突厥人也不点火把,浑不怕混乱中伤到自己人。李雪玲心中一动,低声道:“他们如何传令?快去河边!”她话音未落,雅不思抢到桥边,转入山后,李雪玲随手抓住一人,将他往后掷去,叫道:“接着!”那人只觉如腾云驾雾一般,身下漆黑一片,耳听隆隆水声,只下的魂飞魄散。李雪玲道:“换上他衣衫。”
桥边极窄,仅容一人通过,其后又有一块凹处,当真天险。李雪玲仗刀而立,剑法圆转如意,无孔不入,直如地狱恶魔。雅不思手足飞快,随手刺死那人,换上衣衫,将他抛下河去,纵身跃过李雪玲头顶,如法炮制,亦扔过一人。李雪玲乃是女子,不敢随意赤身露体,将那人短衫穿在外面,好在她今日穿件绿色长裙,并不如何显眼。二人换好衣衫,忽见河对岸火光闪烁,数十人竞相奔走,想去不过十余丈。李雪玲低声道:“快走!”二人霎时间攻势猛涨,冲入人群。雅不思本是突厥人,相貌并无差异,身法连转,假作往前一冲,如此鱼目混珠,竟而瞒过突厥人。李雪玲并无如此容易,突厥人头发盘头,脑门光亮,她一头长发随风飞舞,纵然无法看清面貌,仅看身影也易于分辨。接连数次,均无法冲入人群,身后火光越来越亮,她心中大急,哧的一响,右腿中刀,登觉火辣辣的疼,她弯刀回刺,刺入那人胸口,飞足将那人踢入人群,只觉双腿发软,浑身力气正一点一滴的消失。忽见一团黑物迎面罩来,她想也不想,顺势拖出弯刀,斩那团黑物。但听一人轻声道:“是我!”混乱中李雪玲听不甚清,微一迟疑,那团大物当头罩下,跟着她身子一紧,似被人抱在怀中。身旁不住有人说突厥语,她一句不懂,神困力乏,斗到此刻,她内力消耗殆尽,此时躺在那人怀中,便连一根小指头也懒的动弹。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