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数十丈外站定,刘大牛心中忐忑不安,虚凌心忽然一抓抓来,手指连颤,劲风笼罩刘大牛周身数十大穴,他只觉无论往何处闪避,亦无法避过,不知如何得罪师父,当下不敢还手,呆立不动。虚凌心手抓伸到他面前,身子一顿,相去不过寸余,怒道:“为何不闪避!”刘大牛登时拜倒,说道:“弟子有罪,便请师父责罚,弟子不敢与师父动手。”虚凌心气往上冲,说道:“我在终南山之时都说过什么?你忘记了?”刘大牛转念一想,大声道:“弟子并未忘记,师父曾说:‘不可对外人提起我师父二人名分。’然此间并无外人。”虚凌心忍不住莞尔,说道:“这会你倒是奸猾的紧。”他接着道:“昔年若非看着你颇为洒脱,不拘泥世俗礼节,我才不会教你。不想如今越活越回去,也如山下那些老夫子一样,婆婆妈妈,那有丝毫男子之概?”刘大牛仿佛中似乎听到爹爹教训,忍不住热泪盈眶,声音颤抖,说道:“师父教训的是。”虚凌心怒气又升,骂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哭便哭,那有丝毫骨气?你给我起来!”刘大牛站起身来,足下悄悄退出尺余,虚凌心见他身子瘦弱,歪头拱肩,面上伤处斑驳,显是这些年来吃过不少苦头,心下一软,说道:“过来,让我瞧瞧你这些年武功修炼到何等地步。”刘大牛躬身道:“师父考较,弟子自当从命。”
夕阳将二人身影拉的极长,一个垂老,一个瘦弱不堪,暮色迷离。刘大牛站在虚凌心下首,说道:“师父请。”虚凌心道:“动手吧。”刘大牛又施一礼,当下左掌画圈,右掌回拢,手臂颤动,微微垂下,疾攻而去。他生怕虚凌心内力不济,因此不敢全力出手。虚凌心见他将混沌不分使成这般模样,不禁白眉颤动,便欲喝骂。忽然面前掌影晃动,刘大牛手掌之到,快如闪电。他心下一凛,侧身闪避。不料左足不待踏下,刘大牛右掌直击而至,正是他肋下空隙。虚凌心大吃一惊,足下一点,疾退尺余。他轻敌之下,险些一招便败在刘大牛手中,成名数十年来,还是首次有人能将他一招逼退,他不怒反喜,双掌一击,浑然天成,混沌不分,泣血十六掌施展开来,招招猛恶,招招掌力如潮。
霎时间,只听啪啪轻响,两条身影纵回来去,拆了二十余招。虚凌心觉他尚有留手,怒道:“全力出手!”刘大牛初时上怕伤到虚凌心,待数十招一过,顿觉虚凌心内力浑厚,掌法巧妙,身法如电,武功丝毫没有退步。他欣喜之余,当下全力出手,运起草原上所悟:“浑无目的,挥洒自然。”八字决,双掌快如闪电,浑然不记胸中招式,兴之所至,随意出手,掌力忽而轻灵,忽而凝重,忽而凝而不发,忽而怒潮奔涌。虚凌心愈斗愈奇,寻思:“这小子掌法怪异,与泣血十六掌似似而非,偏又威力奇大。他内力只怕不弱与我,我纵拼全力,胜负仍未可知。”他想到这里,掌法一变,招招刚猛,招招猛击。于泣血十六掌中,刚、猛、快、狠四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刘大牛登觉吃不消,掌法又变,使出后世太极之意,乃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他从未练过太极,但武功到了如今这般境界,仅需知道意境,自己完全可以揣摩的出。
虚凌心一掌打出,忽觉劲力,消失无踪,心下大奇,咦了一声,掌中内力登时凝而不发,心知刘大牛定有牵引内力之道。刘大牛趁此良机,双掌画圆,太极云手与泣血十六掌配合使用,威力大增。斗到此刻,他心中又惊又佩,他竭尽全力仍是奈何不得虚凌心半分,大喜之余,不禁叫道:“师父好厉害的功夫。”虚凌心骂道:“臭小子,这些年不见,武功果然大有长进。”二人口中说话,手下不慢丝毫。
天色渐晚,月亮慢慢升起。至此二人激斗千余招,兀自不分胜败。虚凌心斗到酣处,忍不住纵声长啸,喝道:“痛快!”二人心知如此拼斗下去,不到一方筋疲力尽,无法分出胜败,当下各自罢手。刘大牛亦嘻嘻笑道:“弟子竭尽全力,仍是无法占得师父半点上风,弟子拜服。”虚凌心笑吟吟的道:“你武功不错,不枉我当年传你残阳决,这一次西北之行,多加历练,如今稳重成熟,我也可放心。”刘大牛知他心中关怀,心头一热,说道:“师父,不看看弟子是谁?刘大牛啊,自然不会丢您脸面。”虚凌心脸色一变,怒道:“你这混帐小子,刚夸你几句尾巴便翘上天啦?”刘大牛但觉他面容一板,颇似前世幼时爷爷一般,心中蓦升亲昵之感,抓起虚凌心之手,说道:“师父,弟子对您只有尊敬,知您不喜繁文缛节,偶尔和您说笑,师父宽怀大度,自然不会和弟子计较。”
虚凌心从未和人有过如此亲昵举动,见刘大牛双目清澈明亮,不带丝毫作伪,他心中一动,说道:“混帐小子,死皮赖脸,你武功不成,脸皮倒是奇厚无比。”他说到这里,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显是心中畅快。笑声远远传将出去,清亮粗豪。
二人携手而归,忽见一个绿色身影,那人笑颜如花,正自等候二人,笑道:“大牛哥,你们回来啦!吃饭吧。”正是李雪玲。刘大牛又惊又喜,抢上去拉住她手,说道:“你重伤初愈,怎地出来啦?”李雪玲脸上一红,说道:“我好多啦,整日呆在房中,闷得无聊。”她转眼看到虚凌心,认出是幼时救命之人,便欲拜倒,说道:“雪玲见过爷爷。”虚凌心袍袖一挥,一股柔和内力度去,李雪玲登时跪不下去。他道:“那有这许多礼节?我饿的狠啦,去吃饭吧。”当即众人携手而入,各自落座,桌上四色菜肴,黑漆嘛乌,浑然瞧不出是什么菜。
刘大牛与虚凌心相顾愕然,问道:“你这是饭?谁做的?”雅不思忍住笑,说道:“我要帮忙,李姑娘便是不肯。”李雪玲吃一口菜,说道:“这菜不好么?我很辛苦才弄的,爷爷快吃啊。”她双目明亮,面上满是期盼之色,虚凌心不忍拒绝,当下说道:“吃饭吧。”
桌上吃饭各人表情各异,不是皱眉,便是苦着脸,谁也不说话。唯有虚凌心,神色不变,仿佛口中吃的,是绝世美味佳肴。刘大牛忽然起身道:“师父,我去炒两样菜吧。”虚凌心点头道:“去吧。”李雪玲起身道:“我去帮忙。”二人来到厨房,各自忙碌。刘大牛前世单身,记忆并未丢失,是以做饭仍无问题,顷刻间弄好四个小菜。
众人吃过晚饭,刘大牛独自一人,立在房外,看着天上皎洁月光,心下宁静,寻思:“此番雪玲伤愈,寻个机会撮合她和雅不思,然后我便去寻芷灵。”身后一人足音细碎,说道:“大牛哥,还不睡么?”声音娇柔,却是李雪玲。刘大牛头也不回,说道:“我睡不着。”李雪玲来到他身旁,但见刘大牛面上尽是忧郁之色,没来由的心中一痛,伸手拉住他,说道:“大牛哥,从今而后我可只有你一个亲人啦。”刘大牛听出她语中依靠之意,转眼望去,李雪玲神色温柔恬静,双肩如削,发丝随风起舞,目中满是期盼之色,如此一个女子,怎能不惹人怜爱?他不禁望的痴了。二人四目相对,良久也不说话,此情此景地老时,天长地久亦无悔。
情到浓处,李雪玲轻轻靠来,刘大牛惕然而醒,退开一步,说道:“天色不早,回去休息吧。”转身而去。李雪玲望着他背影,扑哧一笑,低声道:“大牛哥啊大牛哥,如此你还如何欺骗雪玲?你心中岂会对雪玲没有一丝情意?”当下也去休息。刘大牛躺在床上,眼前满是李雪玲娇美笑容,无论如何挥之不去,只觉她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魄,心中暗道:“刘大牛,你千万要克制**,你是扫把星,千万不可毁了雪玲。雅不思乃雪玲良配,你能让她终身幸福,也算对幼时誓言有个交代,但你千万不可动情。”想是这么想,心中李雪玲的影子反而愈加清晰,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众人吃过早饭,李雪玲看到瑶琴,说道:“我来抚琴。”虚凌心颇为喜爱这个调皮精灵的女孩,微笑道:“试试看。”李雪玲叮咚调好琴音,十指纤纤,灵巧之极,叮叮咚咚,弹奏起来。刘大牛不懂她所弹何曲,听的出神,不禁想到白芷灵,那日白芷灵在雪地之上,手把手教众顽童如何堆雪人,仿佛是昨日之事,忽然白芷灵面色一变,肤白胜雪,双目明亮,赫然竟是李雪玲。二人身影不住变幻,刘大牛如身处梦境之处,他微一凝神,耳边叮咚声响,李雪玲仍自弹奏。
听到此刻,刘大牛但觉琴声情意绵绵,若情人间低声诉苦,又如少女欢声笑语,心神皆醉。忽听呜咽一声,刘大牛愕然抬头。但见虚凌心手中一管洞箫,正自吹奏。他所吹曲子全然不同,欢快清扬,颇有游戏人间之色,与李雪玲所弹琴声相映成趣,听来着实动人心魄。
原来李雪玲所奏乃是一曲汉时蔡文姬所著《胡笳十八拍》,她将其中十二小节自行改编,此曲曲风本来凄然,李雪玲心中凄苦刘大牛不敢表白,是以借琴抒发,更显催人泪下,婉转凄柔。虚凌心听出琴意,吹奏的乃是一曲王维所做《阳关三叠》。欢快曲风以洞箫演奏,沉闷之中带着轻快,若和风煦柳,仿若置身江南水乡,耳听吴侬软语。又如古人离别,难舍难分之意。其时《阳关三叠》流传甚广,便是市井小民亦听过无数次,在虚凌心吹奏出来,其中意境又是难以描述。雅不思心潮起伏,但觉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忙收摄心神。
待一曲奏完,李雪玲久久不语。雅不思抚掌道:“好!曲子好,弹得秒,二位神技无双,小子大饱耳福。”李雪玲容色一整,说道:“大家不觉难听,雪玲已心满意足,还好你们没骂我。”虚凌心微笑道:“想不到你琴艺如此了得,意境深远,颇得《胡笳十八拍》其中三味。”李雪玲嘻嘻笑道:“雪玲闲来无事,一人拨弄已久,从未给旁人演奏过,今日尚是首次有了听众。”虚凌心哈哈一笑,说道:“你厨艺若能也有这般精通,老头子可享福啦!”李雪玲脸上一红,登时不依,说道:“爷爷,我可是很辛苦的做了很久,你怎能取笑雪玲?”刘大牛嘿嘿讪笑,说道:“师父所言不错,雪玲你真该好生学学厨艺。”李雪玲鼻子一皱,娇俏可人,说道:“好,今日仍是我来做饭,但你不许不吃。”雅不思登时满脸苦水,说道:“我不算在内吧?”李雪玲双眉一挑,说道:“你说呢?”众人齐声大笑。
虚凌心道:“大牛,你内力中尚有旁门所学,是不是?”众人登时收声,目注二人。刘大牛躬身道:“是,弟子曾在雪山上学过混沌决。”他将雪山之行说给虚凌心听,说完才道:“弟子身陷牢狱,穴道被封,无法逃脱,无奈之下才修习混沌决。”李雪玲插口道:“我便知道你当时骗我,却未料到你内力恢复如此之快。”刘大牛嘿嘿讪笑,说道:“我那时并不知是你乔妆,自然不敢轻易露底。”虚凌心皱眉沉思,说道:“这们功法与残阳真诀颇有相似之处,你觉察出来么?”刘大牛道:“弟子近来习练混沌决,颇觉二者真气隐隐有相融之事。”虚凌心吃了一惊,抓起刘大牛手腕,一股内力度入,果决他体内阴阳二气纠缠不清,并非激斗,而是互补不足之道。他大奇之下,说道:“怎会有着等奇事?残阳真气性属阴,而你所习练的混沌决又是阳性真气。阴阳无法相容,自古亦然,何以你体内阴阳二气并未相冲,反而互补不足?”刘大牛道:“弟子也是不知,只觉近来练功,事半功倍,以往无法做到之事,如今可轻易做到。”虚凌心道:“昨日你我比试之时,使的是泣血十六掌么?”刘大牛道:“是啊,弟子将其中一些变化稍作改动。”随意更改本门武学乃是江湖大忌,刘大牛并不知道,虚凌心亦非迂腐之人,当下笑道:“想不到你稍稍改动,威力大增,我险些抵挡不住。”他丝毫不在意胜败之言,足见高风亮节,不滞于名。
刘大牛心下一喜,颇有知己之感,神色兴奋,说道:“我在草原上连一只野兔也追不上。它速度并非奇快,而是中途突然转向,我全然料不到它奔往何方。那是弟子便想,泣血十六掌刚猛有余,变化不足,我何不兴之所至,随意挥洒?不拘泥于招式棱角,反而更加得心应手,不必理会招式使用是否正确。”虚凌心抚掌道:“好,孺子可教。”刘大牛听他夸赞,越说越得意,接着道:“天下武功,无不讲求击倒敌人,无论用何方法,只要能达到目的,又有何不可?我使泣血十六掌,谁又规定我定然要用掌使?我拿剑当掌,只要掌意仍在,我便能说它是泣血十六掌。”虚凌心大喜之下,说道:“好小子,思维如此跳脱,看来这些年你没白吃苦。”二人越说越是高兴,雅不思听的津津有味,李雪玲却无聊之至,不过一会混混欲睡,当下一人走开。
如此忽忽月余,刘大牛每日向虚凌心请教武学道理,虚凌心悉心教导,闲暇时,亦会指点李雪玲、雅不思二人。他和刘大牛讨论到激烈处,往往大打出手,那里还有半点师徒模样?雅不思、李雪玲看着这一对老少顽童,只有摇头苦笑。
这日晚间,二人罢手停斗,相携而归,吃过晚饭,虚凌心道:“日后你可自报家门,别再说什么无门无派,你是我的关门弟子,需知道我们门派来历。”刘大牛忙起身跪倒,说道:“弟子拜见师傅。”虚凌心并不阻拦,李雪玲笑道:“恭喜爷爷收个好徒弟。”虚凌心忍不住笑道:“你这鬼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李雪玲道:“雪玲哪敢再冒犯爷爷?人家好意恭喜而已,爷爷想的太多啦。”虚凌心数次上当,瑶琴洞箫均被李雪玲骗去,当下不再理她,说道:“大牛,你先起来。”
众人坐定,虚凌心接着道:“我们这一派名叫无虞堂,仔细算来,你是十五代弟子。”刘大牛苦着脸道:“十五代?那岂非是个人都是我长辈?”虚凌心沉着脸道:“胡说八道!我也才是十四代弟子,那有那许多长辈?”李雪玲扑哧一笑,说道:“这么算来,大牛哥辈分可着实不低,日后回到无虞堂,只怕徒子徒孙一大帮。”虚凌心忍俊不禁,笑骂道:“你眼中只有一个大牛哥哥,整日帮他说话,不累么?”李雪玲登时面色通红,她在别的事上伶牙俐齿,舌战群雄,偏偏虚凌心一提起刘大牛,她便说不出话来。雅不思微笑道:“恐怕上代弟子多数作古,李姑娘所言不差。”刘大牛想也是,虚凌心接着道:“我数十年从未回去过,现下派中如何景象,也是不知。”刘大牛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驯龙剑,递给虚凌心道:“师父,您可认得此物?”虚凌心双目一脸,须发颤抖,显是心中激动,接过驯龙剑,随手一掌切下,突地一响,斩在驯龙剑上。他这一切灌注内力,不下于削铁如泥的宝刃。
驯龙剑丝毫未损,虚凌心颤声道:“这是掌门印信,果然丝毫不差,你……你从何而来?”刘大牛尚未说话,李雪玲插口道:“此事我知道。”她声音清脆,将刘大牛如何遇到无敌上人,又如何躲藏,如何蒙无敌上人所赐驯龙剑一一说了,略去拜他为师不提,她说的绘声绘色,口齿伶俐,其间惊险处处,又有无尽柔情蜜意,引人入胜。虚凌心听完,叹道:“师弟啊师弟,想不到你远遁西北,竟而如此丧命,你我数十年相斗,又有什么意义?”他面色沉痛,三人登时不敢说话,过了半晌,虚凌心将驯龙剑递给刘大牛道:“他即任你为掌门,你当不负他所望,尽快去无虞堂接手。”刘大牛迟疑道:“师父,弟子无意争雄江湖,这掌门一职,还是另选他人吧。”虚凌心怒气上冲,说道:“你说什么?”刘大牛忙拜倒在地,大声道:“弟子是扫把星,倒霉鬼,寻到谁,谁倒霉,不忍见无虞堂基业毁于一旦,还请师父另觅他人。”李雪玲心中一动,此时才听到刘大牛透露心事,原来他竟如此看待自己,这便是他拒绝我的理由么?
虚凌心又气又怒,骂道:“混帐!在哪里听来这等胡言乱语?什么扫把星?什么倒霉鬼?全是屁话!”刘大牛爬在地上道:“弟子初时亦不相信,待后来身边之人接连出事,不由的弟子不信。师父,弟子一岁时克死爹爹,六岁时克死娘亲,姐姐离散,前些日子又差点害雪玲重伤不治,这些事绝无巧合。”虚凌心越听越怒,飞起一足将他踢个筋斗,喝道:“这些全是有原因的,你干么全往自己身上揽?你不去做掌门,我先打死你。”他说着便欲上前动手,刘大牛仍爬在地上,不住磕头,说道:“弟子决计不去做那掌门……”虚凌心手掌一起,李雪玲忽然奔到,跪下说道:“爷爷,大牛哥他一时想不通,难道您真要取他性命?”虚凌心怒道:“小丫头,走开!这小子居然相信这等无稽之谈,置门派大义不顾,死有余辜。”他运足内力,李雪玲惊惧交集,磕头道:“爷爷若信得过雪玲,便请将此事交给雪玲,我定会说服大牛哥,让他回去当掌门。”
雅不思亦跪下道:“前辈还不相信李姑娘之能?便请给她点时间,李姑娘定然不负前辈所望。”虚凌心目注李雪玲,见她目中坚定不移,袍袖一挥,说道:“罢了,驯龙剑乃掌门信物,重要无比,我便将它交给你。”说完转身而去,驯龙剑慢慢飞来,如半空中有丝线吊着一般,李雪玲伸手接过,三人这才起身,刘大牛不言不语,面色阴沉,自去回房。
次日一早,数人起来,不见虚凌心,前后一寻,那有半个人影?刘大牛来到正厅,寻思:“难道是我气走师父?”这一月相处下来,虚凌心即使朋友,又是师父,也是长辈,刘大牛从未如此安享天伦,不禁伤感,瞥眼看到桌上留有三字,他不必相识,也知定是“我走了”三字。李雪玲、雅不思二人看到,均各神色默然,说道:“爷爷他走了。”刘大牛道:“我们下山吧。”当下三人挥别东林寺僧众,明觉等四僧直送出山门外,这才作罢。刘大牛忽然想起摩诃多叶,寻思:“我一月不出,他恐怕早已不知去向。”他于摩诃多叶并无深仇大恨,是以也不多想。
三人来到山下,四下景色迷人,心神一震,与虚凌心离别伤感一扫而清。顺着江南西道一路往北,渡过长江,雅不思头戴斗笠,遮住面庞。这一日来到潭州,天色已晚,三人投店而去。次日一早,三人早早用饭,忽听邻桌一人道:“东林寺的和尚好不厉害,这已是数十波人啦,均被打回来。”另一人道:“想那少林寺名垂武林数百年,东林寺和尚岂是善类?”先前那人道:“听说半年前有人在庐山脚下受伤,所中掌伤乃是泣血十六掌,这掌法是虚凌心当年成名武功,谁人不知?显是他已上到东林寺。”另一人道:“东林寺众贼秃护着虚凌心,若非如此,残阳真诀怕早已被人抢走。”刘大牛听到这,寻思:“你们两个三脚猫,居然敢打师父主意,冲着你们如此说话,我便要让你们吃点苦头。”他心念一定,起身走到二人身旁,双手分搭二人肩头,笑嘻嘻的道:“二位大哥,兴高采烈的聊什么呢?”
那二人只觉肩上如一座大山压下,腰椎几欲断折,霎时间冷汗直流,一人苦笑道:“少侠,少侠有话好说,先放开咱们兄弟。”刘大牛微微一笑,双掌轻拍二人肩膀,说道:“好说,好说。”一股内力度去,二人如中电擎,面色更是苍白。刘大牛坐下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什么东林寺?什么残阳真诀?”一个年岁稍长的胖子苦笑道:“咱们所说乃是近日江湖传闻。”刘大牛答应一声,说道:“停下干么?继续说。”那胖子忙道:“是是是,听闻半年前曾有人在庐山脚下受伤,所伤之处肌肤发红,掌印清晰可辨,天下武功原无如此怪异伤势,除了昔年虚凌心的泣血十六掌,旁人绝无如此功夫。”另一个黑脸胡子道:“可不正是?当下便有人传闻,虚凌心重出江湖,藏身东林寺之中,身受重伤,谁若能寻到他,必然能得到他手中残阳真诀秘籍。”刘大牛道:“胡说八道,他怎会受伤?”那黑脸胡子道:“小人也是听闻而已,据说庐山脚下那人伤而不死,大非寻常,若非虚凌心力有不逮,他如何能够活命?”刘大牛一想也是,他们不过照常理推测而已,当下微笑道:“因此半年以来,时常有武林人士拜山,便是为了残阳真诀?”那二人赔笑道:“少侠果然机敏。”刘大牛不理二人,转身而去。
三人行到路上,李雪玲道:“大牛哥,看来东林寺和尚有麻烦,如此下去,只怕他们永无宁日。”刘大牛道:“我也正为此事苦恼,明觉大师于你有救命大恩,我们想个法子帮他们一下。”雅不思道:“咱们再回去?若有上山之人,见一个揍一个。”刘大牛道:“目前似乎只能如此,只盼这些武林中人死心。”李雪玲道:“他们若一直不死心怎办?”刘大牛一想也是,总不能一直住在庐山脚下。李雪玲道:“还有一个法子,祸水东引。”雅不思双目一亮,说道:“不错。”他沉吟一会,道:“这个祸水,由谁来做?”李雪玲微笑道:“自然是大牛哥了。那几人从掌伤推测爷爷身在东林寺,大牛哥学的难道不是泣血十六掌?只需他到别处去击伤几人,传将出去,江湖中人定然又会蜂拥而至。”刘大牛抚掌道:“好主意,如此一来彻底解决东林寺困境,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启程。”
这一日进入河南省境,走出不足数日,来到黄河边上,距庐山已然不近,刘大牛道:“便是此处。”当下三人往西而去,路遇一个市镇,问明路人,方知已入郑州地界。李雪玲道:“大牛哥,先去郑州,我帮你装扮一番,如此才能掩人耳目。”
傍晚时分,三人纵马入城,投店而去,李雪玲出去购买所需物品。次日一早,她早早帮刘大牛乔妆,这里扑些面粉,那里抹些面胶,着实忙碌了一个早上。刘大牛自己照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镜中一人须发皆白,满面红光,老态龙钟,活脱脱便是另一个虚凌心。他不禁赞道:“雪玲如此神技,直匪夷所思。”李雪玲毕竟孩子心性,只觉好玩,给自己也装扮一番,扮作一个三十余岁的黑瘦汉子,嘴角寸余长一条刀疤,着实猛恶。三人嘻嘻哈哈,靠窗而坐,紧盯路人,要寻个由头出去动手。
太阳慢慢西斜,三人茶水也喝了七八壶,那有人来生事?要寻个由头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刘大牛道:“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出去走走。”李雪玲早想出去,当下说道:“好,我和你一起。”雅不思道:“我还是留在客栈吧。”
二人来到街上,李雪玲问一个卖字画的书生道:“小哥,你们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在那?”那书生见他模样可怖,一副惹是生非之势,说道:“从这里往东,直走过两条街,那里便是。”李雪玲嘻嘻一笑,拍在那书生肩上,说道:“你倒是挺乖。”刘大牛忍俊不禁,咳嗽一声,李雪玲忙道:“走吧走吧。”
转过两条街,但见街道两旁亭台楼阁,不计其数,灯火已然点起,花枝招展各式女子当街而立,二人心中突地一跳,感情那书生说的乃是妓院。二人一个老头子,一个满脸横肉,在人潮中还真是颇为显眼。李雪玲道:“大牛哥,怎办?”刘大牛道:“不然今日作罢,明日再想法子。”李雪玲道:“不如我们去逛逛妓院?”刘大牛吓一跳,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我这么一把年纪,还逛妓院?”李雪玲笑道:“妓院中最是龙蛇混杂,亦是是非之地,去去亦无妨。”刘大牛暗骂她胡闹,当下袍袖一挥,说道:“好,咱们便去逛逛。”李雪玲忍俊不禁,吃吃而笑,说道:“若是爷爷知道你扮作他去逛妓院,他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刘大牛道:“师父若要怪罪,我便拉上去,说是你出的主意。”李雪玲不依道:“腿长在你身上,你武功又远胜与我,你若不去,我岂能强迫?”刘大牛道:“我不管,非要你跟我一同挨打才是。”二人说说笑笑,来到最大的一家妓院,门口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灯火通明,装饰奢华。李雪玲笑道:“听雨轩,名字倒是不错。”
其时太阳尚未落山,此时逛妓院,颇有猴急之嫌,迎面一个女子走来,她身穿绿裙,摇弋生姿,肌肤雪白,颇为俊俏,约莫二十余岁年纪,远远说道:“大爷这么早来啦?快里面请!”看到刘大牛,显是颇为愕然,随即凝定,拉住李雪玲,嘻嘻笑道:“来到我们听雨轩,包管大爷满意,有熟头没?”李雪玲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不错,便来陪我怎样?”她声音又沉又闷,活脱脱一个中年汉子。刘大牛惊奇不已,寻思:“这般本领当真神奇。”绿意少女赔笑道:“奴家海棠春,大爷说笑了,咱们听雨轩春梅、夏雪、雨惜、雪媛那个不是诗词歌赋,秀色可餐?”李雪玲道:“听来似乎不错,爷们正想见识见识。”海棠春引二人上楼,边走边道:“大爷头一次来消遣,想必不知,咱们这里有个规矩,大凡进门,扫地、大茶壶、姑娘人均有赏……”不等她说完,李雪玲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五十两重,递给海棠春。海棠春登时眉花眼笑,笑道:“大爷果然是爽快人,快请楼上雅阁。”刘大牛生平头一遭逛妓院,不禁心中极是好奇,左右打量,但见中间大厅一个台子,四周均有楼梯,台上摆着一个矮凳,一张桌子,四下绿叶花卉点缀,立时给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气,他心下暗赞,仅此一个台子,已可看的出来这妓院主人颇费心思。
来到楼上雅间,二人坐定,李雪玲道:“快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都叫来,爷今儿高兴,你们伺候的爷舒服了,全都重重有赏。”她那么大喇喇的一座,十足一个江湖莽汉子。刘大牛大跌眼镜,只觉这那里还是雪玲?简直变了一个人一般。海棠春连连答应,不一会摆上点心,足七八种之多,刘大牛全然不知名称,仅观看外表,已引人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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