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在谷城
第三十五章 在谷城
不管有没有错。先说句乖巧话,这是牛畏总结出来的在上司面前应对的巧妙策略,在很多上官眼里,事实上他并不在意你是不是真的有错,而是在意你在他面前的态度如何。
丁刺史的脸色稍善,语气却依旧严厉道:“牛畏,缉捕盗匪,门户守卫,是否你之职责?”
牛畏惭愧道:“下官有失责、失察之罪,请大人严厉责罚。”
“好!”丁晋喝道:“不正上,何以服下。曾何二人可以轻饶,你这个对下失察之罪却是饶不得。牛畏,本官如要重重罚你,你可服气?”
牛畏一脸坦然道:“使君严明公正,无论如何处置,下官心服口服。”
丁晋看向在座众人,在一张张假惺惺的面具下,有的期待,有的紧张,有的快意,有的惶惑。表情真是精彩,虽然他看出来的也未必全是真,不过一个小小的谷城县署,就存在如此多的勾心斗角,也难怪旁人说官场之地最是人心险恶了。
“牛畏,本官罚你两个月内剿灭谷城匪患,肃清刁民,使地界安宁太平,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你可愿意接受?”过了半响,丁晋终于说出了对牛畏的处罚决定。
牛畏再次楞了一下,这算处罚?把事情的源头再交回自己处理,那应该是对自己人才有的信任,难道丁刺史垂青自己?想到这里,他脸上浮起惊喜的表情,感激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高声道:“请大人放心,老牛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达成大人的尊令。这些刁民如此胆大妄为,好比重重甩了俺一个大巴掌,这次下官非得好好治治他们不可。”
丁晋提醒道:“整治乱匪,首要关键是不可骚扰百姓,你需谨记在心,否则要再出了乱子,数罪并罚,本官必重重治你。”
牛畏满口答应,丁晋看他士气很高。夸勉了两句,牛畏更觉得这位丁大人似乎对自己青眼有加,心中更是兴奋,愈加坚定了要早日扫清谷城盗匪之乱的决心。
事实上,丁晋虽然有拉拢牛畏之意,不过还没有丝毫要招揽其为心腹的念头。说到要成为“自己人”,邵凤康比牛畏更合适。一来他和丁晋有旧谊,两人的关系基础要比初次接触的牛畏牢固得多;二来,丁晋觉得牛畏这个人太聪明,而太聪明的人,心思多而活泛,不是容易掌握之人,这一方面,邵凤康就要比牛畏强得多。
丁晋之所以没有处罚牛畏而好像还要委以重任的原因,说穿了,无非就是使功不如使过,有功的人恃功而骄,往往误事,而存心赎罪之人,小心谨慎,全力以赴。成功的机会反大。
处罚完牛畏,丁晋没有放过邵凤康,作为一县主官,事无大小,他都有责任,于是,连带着被罚了一个月薪俸充作谷城县署的公共活动资金,这件事,到此结束。
堂会完毕,邵凤康和丁晋独处县令签押室,邵凤康有些无奈,还略有些埋怨道:“青云兄,值此良机,为何不帮弟解决牛畏等大患?哎,错失时机,错失时机啊!”
丁晋微皱了眉头,不过没有将不满的情绪表现出来,如果邵凤康的幕僚—纪春在的话,恐怕就会为东家这句很不得体而且还带了愤懑之气的话而羞惭不已:并不能说邵凤康的话有多大错误,他说得是事实,但是说话的对象,绝对不应该是一位官级比自己高好几级的上官,即便这位上官是你的朋友,也绝对不行。
幸好,丁晋这些年虽养尊处优,习惯了下属官员和周围之人的巴结逢迎,听惯了阿谀顺耳之语,不过,他毕竟是一位官场素质非常硬的官员。本身也经常进行自省和反省,所以,在这个方面,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只是笑笑道:“伯年兄,稍安勿躁,小小一个牛畏岂配让兄烦虑?”
丁晋爽朗的笑声,让邵凤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然又想起,今非昔比,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早非当日那个和自己地位相若的丁都事,而是堂堂朝廷四品大员、封疆大吏、一方诸侯—襄州刺史丁使君,而自己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谷城县令,两者相比,不说皓月和萤火之光,也得用蚂蚁对之大马来形容了。
想到这里,邵凤康刚刚还有些愤懑的心情,立马变得惶然起来,惭声道:“。。。青。。。。大人教训得是,。。。。下官确实太过急躁了。”
丁晋显得毫不介意,笑着打趣了他几句,然后道:“伯年可知某为何绕过何、曾乃至牛畏?”
“这个?”邵凤康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小弟愚钝,请兄有意教我。”
“自上次接到伯年兄之手信,言道谷城官吏横蛮奸诈,对上阳奉阴违、投机耍滑,不服管束久亦,其中,尤以县尉牛畏。户曹何某为甚,伯年兄无奈之至,特向丁某求助良策。”
邵凤康恨道:“众人之中,以牛畏这个贼子最为可恨,只要将牛畏除掉,余者不足为虑。”
丁晋严肃道:“牛畏乃是朝廷颁赐的八品官员,除掉二字岂止不妥?某答应助你,也无外是寻机敲打一番,削削他们以下犯上之气焰。伯年啊,以后出言切需慎重,假若隔墙有耳,听在别人心中,你我二人这番交谈,不免被人讹成暗地结党图谋不轨之罪。”
邵凤康脸白了白,支支吾吾道:“大人,下官刚才之言。。。绝对。。。绝对不是那般意思。。。”
“伯年,你我二人还要如此见外。如果真要怪罪你,某还会提醒你吗?”无错不跳字。
邵凤康急忙躬身行礼,感激连连,丁晋看火候差不多了,才对他解释了一遍牛畏先前话中似软实硬的威胁话,不免又添了几句严重之言,直吓得邵凤康一张脸白了又白,汗水也滴滴答答地在脸上流淌,此刻,一向注重仪表的邵县令,再也顾不上擦汗了。
丁晋倒也不是完全吓他,戒石此类事情,正像牛畏所担心的那样,追究起责任来可大可小,如果真要闹大,谷城县署的官吏,只怕谁都逃不脱干系。
邵凤康虽然不懂律法,但是本能地他还是在看到戒石上被人刻字后,心中慌乱,这就是以前见过一些官场上类似教训所形成的心理暗示。
被丁晋一番“提点”,邵凤康后怕地又多流了些许冷汗。这个时候,他哪还惦记收拾政敌的事情,心里想着的就是一个念头:戒石刻字事件还有没有后患?如果有,要采取样的办法,才能保全自己?
对邵凤康的表现,丁晋很满意,这个人,还是和从前那样胆小怕事,这种性格,有时候在领导眼里却未必就是缺点,关键看你怎么利用它。
丁晋决定结束这场谈话,剩下的时间,应该让邵伯年好好“冷静”地想想,或者是有人帮他去冷静地想想。想通后,他应该比以前的“邵县令”更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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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一匹驿马驰入谷城县西门,插在马头的号旗表示,这是身负加急公文的刺史府信差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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