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铁哥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只听王直沉声念道:“三日,曾铁哥到黑旗寨,其时,贾彪、胡铁头争功,贾彪执意前往,暗送美女五人,曾铁哥遂遣他出军。战后分析,若贾彪尚在寨中,以熟悉之兵,守熟悉之地,官军欲突破山寨,并非易事;而胡铁头勇猛,如派其偷袭仓库,成功之数,也在五五。”
曾铁哥大惊,扑到王保脚下叫道:“公子勿听小人言,俺对你一片忠心,从来不敢丝毫背弃。”
王保拉起曾铁哥,拍拍他的脸颊,柔声道:“是,是真的吗?”
曾铁哥吓得脸色几乎变成灰色,内心挣扎良久,知道否认已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承认,王保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当有一线希望,于是,一咬牙,脸上露出一副羞愧的表情,叹息道:“。。。是,是真的,俺对不起公子,请公子赐死,俺来世再好好服侍公子。”
王保露出欣慰的笑容,轻声道:“何,何必呢。承,承认了,就,就好。”
曾铁哥紧张地看着王保,王保皱眉道:“你先,先下去,等我气消了,再,再见你。”
曾铁哥虎躯一震,虎目落下伤心的泪水,感伤道:“谢谢公子不责之恩,俺羞愧。。。,如果公子。。。来日有召,俺必加倍侍奉您。”
曾铁哥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去,实际上,他的心中无疑是轻松的,能犯了大错而不被王保责罚的,自己应该是头一份。
王彦、崔式之那些人算什么东西,自己才是真正的心腹,他们最多不过是一些用得还算顺手的狗而已。
王保静静地沉默着,留下的刘业、王志、王直等人也不敢说话,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一名雄壮的卫士手托木盘,大步走了进来。
卫士来到王保身前,恭声问道:“公子要过目吗?”
王保犹豫了一下,感伤地摇摇头,挥手道:“以快,快马递送,送申州,告诉将,将军,他要的礼,礼物,给他送来了。”
卫士躬身而退,将要出门的时候,西面的窗户正好吹来一袭凉风,风吹布帛,木盘上遮盖之物翻起一角,这个角度正好对着刘业方向,他好奇地看了过去,木盘之上,布帛之下,曾铁哥威武而阳刚的脸,正好面对着他,他圆睁的大眼,似乎还俏皮地眨了两下。
刘业当即吐了出来,这天过后,他就留下了一个坏习惯,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梦里,总是好像有一双浓眉大眼,对着他不停地眨眼睛。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这一天,刘业吐得天昏地暗,并且每次吐完后,人好像呆滞了一般,沉默着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回家后,他也不像往日般话多,只是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儿子啊,人最不能承认的是自己的错误,你要记住,责人易,责己难,凡事多想想自己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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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晋和叶僧在下棋,而且在下很大一盘棋。
这盘棋确实很大,它是襄阳第一名寺定光寺的震庙之宝,棋盘宽五米,长六点七米,每个棋子有成人拳头般大小,而且白棋晶莹如白玉,黑棋细润如玛瑙,事实上,这些棋子确实是由玉石一颗颗雕琢而成,难能可贵的是,浑然天成,没有丝毫斧凿痕迹。
两名小沙弥,穿着洁白的纱袜,走在棋盘上,为丁、叶二人搬运着棋子。这一盘棋,已到了尾声,丁晋的黑棋已将叶僧的白棋围死,慢慢蚕食着白棋的生命。
叶僧苦思良久,终于下了一子,盘活了一小片区域,大笑道:“未到最后时刻,岂知谁胜谁败?大人,莫要笑得太早了哦。”
“哈哈哈,秋士,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我重开一局,也好过你这般辛苦疲倦。再说,陷网之虫,即便挣扎,也是枉然,不过白白费了些力气而已。”
叶僧不豫道:“大人,某可不是那些蠢笨匪徒,不要太得意啊。”
丁晋哈哈大笑,毫不犹豫地再下一子,顿时将叶僧自以为侥幸逃出的余子吃掉,叶僧哎呀一声,痛惜道:“这这这,这是如何回事,怎么你原来早有陷阱。”
丁晋微笑,意有所指道:“一条生路,未必是生路,也许更是死路。此前你没有看出陷阱,并不代表陷阱不存在,而是等待着你这条鱼儿上钩。所以,正像你说的那样,有些人不要太得意,此时的得意,并不代表下一刻不会掉入别人早已为他挖好的坑里。”
叶僧想到一件事,颇感兴趣地低声问道:“大人,偷偷满足一下某的好奇欲,是不是在那堆赃物中,有所发现?”
丁晋好笑道:“发现是肯定有的,不过嘛,暂时还不能透露于你。秋士勿生气,本官这是为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叶僧见假装生气也骗不出答案来,只好作罢道:“看来大人是有了大收获了,嘿嘿,其实即便大人不说,在下也早已猜出三分。其实不说是某,这襄阳城中,此刻有多少人正在为此事或提心吊胆、或幸灾乐祸、或隔岸观火?就连市井走巷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除非是又聋又瞎之人,否则谁看不出这襄州地界,是要大大震动几下了呢。”
丁晋暗叹一声:何止是一个小小的襄州呢,如果叶僧知道实情,恐怕再没有这般闲情逸致,能陪自己闹中取静地下下棋了。
而自己下棋,又何尝真是下棋,不外也就是心情震荡难复,借机来使情绪平静,以准备充足的精力,来应对可能到来的一场大地震。
叶僧似乎也看出来点丁晋的心烦,安慰道:“大人已将此事,上报朝廷和元帅府,以及山南东道监察御史刘年大人。此次剿匪,大人又建立巨功。俗言,建功勿多。有能之士,最易招嫉,某些事情上,大人不如还是袖手旁观的好。”
“哎,秋士之言,甚是,可无奈人在官场,有时候,身是不由己的。”丁晋感叹道:“不过,你的劝告某心中有数,有些事,也确实不是刺史府可以独立承担的,如果某勉强为之,反而可能坏事,到时候辜负了朝廷的期望事小,让贼人奸计得逞,就万死莫辞了。”
叶僧又道:“奖赏士卒、安抚伤亡、上报功名,这几般事,在下已为大人制出一份章程,请大人回衙后过目。只是,其中有一点,在下心有疑虑,一直不知该如何主张,请大人明示。”
“恩,说吧。”丁晋微笑。
“这次剿匪,段宝玄不过徒有虚名,征剿成功,不过是将士用命,再有大人安排得当之因。可大人却执意要将段宝玄排位功勋第二,在下苦思不得其解,心中郁闷,特向大人求教。”
丁晋闻言,笑了笑,叶僧说求教,看来只是委婉之词,实际上就是他不同意将段宝玄列为第二。虽然幕僚是为幕主服务,应该听从幕主的命令,但是他们更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样做,才能最符合幕主的利益。只有幕主越来越好,他们才会水涨船高,得到更多的利益。此外,幕僚和幕主,一般还有比较不错的私人交情,自然也不希望幕主作出错误的决定。
叶僧不同意将太多的功勋分给段宝玄,自然不只是因为明面上的分配不公的原因。分配不公,并不代表幕主的利益受到损害,如果这个分配是倾向“自己人”,那么当然会增加幕主的利益。可是问题的关键是,段宝玄这个家伙,不仅可耻地当了一回“空头司令”,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丁晋的“人”,既不是现在的心腹,也不是丁晋将来要培养的心腹。
叶僧很清楚,丁大人对这个什么都不行、带兵打仗整个一草包的段宝玄根本就看不上眼,当然,无能之人也有用处,比如这一次,用他来调和牛、张二人的矛盾,就是一个好人选。
不过,只凭这一点,段宝玄根本就没有道理,可以分取如此多的功勋。叶僧对朝廷的一些事务还是比较清楚的,按照为段宝玄申报的功勋,他有很大可能会被擢拔两级,调往他州充当团练正使,或者是上洲折冲都尉。
丁晋的回答,也印证了叶僧的猜测:“按照段将军的功勋,升为它州团练使应该不成问题吧?呵呵,你明白了些没有?”
明白?叶僧细细品味着丁晋话中的含义,霎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丁大人果然是早有安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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