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富的办案经验不禁使狄波迅速将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推理,他的结论是,朱严所谓的驿站案,可能将是王府谋逆案的重要突破口。
狄波马上下令将所有笔录口供整理成册,然后火速动身,亲自押送张麻子等案犯,赶回襄阳。
这一次,狄波没有放松警惕,他不仅要求薛宣任挑选五十名精干的三班壮吏护送,还责令各驿、各关卡的兵卒严厉盘查过往行旅,旦有可疑,一律先缉拿,再审问。
狄波一行,顺利回到襄阳城,一进刺史府,他马上向丁晋汇报了所有经过,并建议:立即将重要嫌疑人王直抓拿归案。
这个时候,丁晋等人对于朱严的审讯,也已经有了重大进展。在朱严的指引下,王驿官生前记录的一本账册被启出。在这本册子中,王驿官将那只神秘运输队每一次运输的时间、运抵目标、人员数目、车辆货物规模、领头者是谁、自己收取的封口费的多寡,都做了详细的记载。
从这本册子推断,驿站案,很可能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公务人员集体大规模走私犯罪,涉及到军队特别通行令,贩卖盐物等违禁品,伪造官方印信,官吏受贿腐败、官道走私等等重大罪行,而且,矛头直指安国郡王府及多名战区军政要员。
越调查,丁晋越感到触目惊心,这根本不是“走私”,这是明目张胆的“走公”。这些人所用的公函和印信全是真的,他们竟然是以官方的名义来施行违禁物的公开运输及贩卖。尤其是周侠根据王驿官所记载的运输队的每一次时间及公函批号,追查了上百个驿站,渐渐描绘出一幅庞大的、涉及十几个州的巨型走私网后,丁晋觉得,也许这一次,让周侠加入调查行列,是个严重的错误。
可是如果没有周侠的分担,面对如此前所未有的惊天大案,自己是不是会更头疼呢?
无暇再想这个问题,狄波回来又报告了一个震撼的情况:驿站走私案,和安国郡王府有密切联系。
其实,丁晋早有这方面的怀疑,如果不然,走私人员即便再神通广大,可是没有货源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是有了王保的参与,那么,鄢城丰盛的资源就是他们的聚宝盆。
现在,狄波的调查证实了这番推测。
一个谋逆案,目前的情况是王保可能为主谋,但是他偏偏又牵扯进了一桩毫不逊色的特大走私案中,这桩案,王保可能又是主谋,但绝不可能是唯一主谋,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走私案中的其他主谋,那些呼之欲出的军政要员们,有没有参与谋逆呢?
事情变得更为复杂起来,丁晋无法收手,也不可能现在收手,调查如果半途而废,对方不会因为你的好心而感激你,最可能的做法是,恩将仇报给你致命一击。
这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换做丁晋,也必然会这么作。
所以不管懊悔也罢,恐惧也罢,事已至此,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将调查进行到底,即便是有手下留情的那一天,那也必须在掌握对方的致命伤以后。
把柄就是主动,握有主动,才能从容不惧。
丁晋同意了狄波的提议,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一次他既没有发公文,也没有知会鄢城县衙,而是暗派精干密探,秘密潜入鄢城,伺机将王直抓起来。
抓王直的行动很顺利,也可以说是不顺利。
密探们来到鄢城后,首先扑击的地方是王直的府邸,结果发现王直这天晚上并没有回家。然后和驻扎鄢城的同行们进行了一番交流后,密探们又把目标锁定在王直的两个朋友宅中。结果在一个朋友府上有了收获:王直来过他家,可是刚走不久,而且走得很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
密探们无功而返,正要寻找下一个目标,负责盯梢的人匆忙来报:王直府上起火了。
等他们又赶回王府时,这处不小的宅子已经烧成了平地,而且令人奇怪的是府中所有人似乎都睡死了,直到被烧焦也没有一个人逃出来,经过简单的勘察,结论是:在他们之后,又有一群不速之客光临了王府,而且这群人显然来意更不善,就是要杀光府中之人。
杀人灭口!
密探们这些日子已经见过太多同样的手段,看来敌人的反应果然不慢,那么,王直是不是已经被杀了呢?
密探负责人决定再搜寻一下王直两个朋友的住所,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错,在那个王直曾到过的朋友府中,密探们从柴房将打扮成下人的王直揪了出来。
通过秘密渠道,他们带着王直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襄阳。
连夜,丁晋派遣心腹,将王直送入周侠军营,在这个地方,对王直的秘密审讯正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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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刚看完丁晋呈递的密信后,久久无语。
一个国家,就好比一颗大树,如果大树上生了些蛀虫,那么就把这些蛀虫杀死;如果蛀虫太多,大树已经烂穿了一个大洞,那么除了杀虫,还要给它抹点药物,精心治疗;可是如果大树已经烂穿了无数大洞,甚至连根子都烂了呢?
下药,恐怕只会让大树死得更快。
武元宗啊,武元宗,这就是你紧急治安法下的战区军政吗?
出于对武元宗的强烈不满,窦刚将责任归咎于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紧急法令。但是窦刚也清楚,现在不仅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且还需要大事化小和稀泥。
丁晋上报的这件案子,颇让窦刚感觉棘手。查,是一定要查的,不揪出几个罪魁祸首,无以让宵小震慑。可是查,也不能全查,一些人关系重大,保全他们比把他们查处,对朝廷的利益要大得多。
比如令狐通,他是张淑妃的舅舅,张淑妃要成为皇后,不仅是她,她的家人也不能有任何污点,窦刚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想到张淑妃,窦刚再次头疼起来,长达几个月的“立后之争”,就连他这样向来精力充沛之人,都有些筋疲力竭。但是,他不能在天子和大臣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惫软弱之态,他号称“强宰相”,向以强硬著称,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手段,如果有一天别人突然感觉他好说话了,或者主张不强硬了,那么,自己辛苦半生营造的“威严”将轰然倒塌。
窦刚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除非他死。
可是他今年已经七十一岁,无论他自己承认不承认,都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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